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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亲眼见证凡人血拼，星咸每天要问一万次究竟何时才能见到新秀女们入宫。
“哎哟，天师大人，”宁宁将热气腾腾的豆花儿端到了星咸手边后连忙捂住了耳朵，“求您别再提起新选秀的事儿了。您也真是奇怪，这秀女选进来是伺候皇帝的，您在这期待……”
“你不懂，本天师不怪你。”得知今日用过午膳后那些住在外宫的新秀女将挨个入殿面试时，星咸一高兴，竟有些不知道在面前这碗豆花儿中加些什么好了，到底是吃葱花酱油呢，还是吃冰糖蜂蜜呢？到底吃哪个才能体现出本天师即将去观摩凡人血拼的高贵身份呢？
于是，星咸一边兴奋地纠结，一边纠结地兴奋，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正在发热。
是七师兄通过门派内的虚镜之链找了过来。
“七师兄，七师兄！”
反正这屋子里现在也只有宁宁一人在，于是星咸想也没想就直接翻开了左手掌上的虚镜。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妖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那种特别厉害的？你没有受伤吧？还有，捉妖睡觉走路吃饭喝水之余有想我吗？还有还有，我之前找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都不理我的呀？”七师兄的主动联系可谓是千年等一回，所以星咸连口水都来不及咽就一溜烟全部说完了，末了还为了炒热对面那张冷冰冰的脸无私地贡献出了三声真诚的傻笑。
“慢点。”分别这么久，司烬看起来仍旧和往日无异，“一句一句说。”
“哇……”宁宁站在一旁小声嘀咕着，“这个人，长得好看，性格又酷。”
“喂！”星咸一听就不乐意了，并且身体力行地瞪了一眼此刻呈痴迷状的宁宁，“难道我就不好看了？我的性格就不酷了？我刚才的表演就不精彩了？我跟你说，在我们那……”
“好好好。”宁宁一边答应一边往门外走，“您就在这儿好好和您的师兄说说话吧。殿试开始前内管大人会派人来通知的，到时候我再进来喊您。”
“你等会儿要去干什么？”此时，司烬的语气平稳得不像是在说一个疑问句。
“嘿嘿，我等会儿要去看秀女们呀。”星咸坐在位置上摇头晃脑，“虽说肯定不比天上的仙女，但还是有些生得可美啦，当然，如果那些秀女没有暗暗贿赂宫廷画师的话……”
“你刚刚问我什么？”司烬似乎没有兴趣谈论仙女和秀女的事。
“呃……”星咸嘴一撇，脑子跟突然卡了个核桃壳似的道，“我好像，忘了。”
“我一切都好。”讲完这几个字之后，司烬顿了顿，又破天荒加了一句，“不用担心。”
“那就好。”星咸也小声跟着哼哼了一句，她也觉得有些奇怪的，明明门派中最厉害的人是师父，但那种令她无条件信服和安心的力量却好像是连师父都给不了的，所以她决定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运用到极致，“那七师兄……你说我豆花儿，吃甜的好还是咸的好？”
“……”
“你呢。”司烬悠然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薄如蝉翼的虚镜，“在人间过得好不好？”
“我……”星咸一张嘴，一股酸涩就涌上了鼻头，虽然先前也和师父还有平南夜都通过虚镜见了几回面，但平南夜那厮总是万年如一日地讨人厌，不是炫耀七师兄家中送来的那些糕点有多好吃，就是遣着她在人间多搜罗一些新鲜玩意儿到时候带回天上来，至于师父他老人家嘛，最近神秘地忙了起来，所以每次都讲了不到两句话便匆匆道别……根本就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天师派最没出息的女弟子星咸也即将独自去实行宏伟的捉妖计划了。哪怕整天喜滋滋地想着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就和言鸠去观看武林大赛，但其实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关于阮瑾这事儿，其实她没多少底气。被人护了这么久，头次上阵，总有些莫名胆怯。
“我啊，挺好的。”星咸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七师兄这件事，至于原因嘛，就当作遵守考核纪律好了，虽然七师兄铁面无私说不会破例帮她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这里是皇宫，人间最好的地方了，我自然过得不差呀。住的地方还亮着一颗夜明珠呢，真的挺好的。”
“好。”司烬看着眼圈有些红，但仍旧笑得很开心的星咸点了点头，“那就吃甜的。”
令星咸无比难受的是，这秀女殿试可比她想象中无聊多了。
秀女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衣裳梳着一模一样的长乐髻，好像连那唇上用的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们五个五个一组，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站在大殿内挨个报着自己的姓名以及身世，完了再唱唱歌跳跳舞念念诗词歌赋，末了等着戈也问一两个毫无意义和趣味的问题后，这殿试流程，就算彻底告一段落了。总之这选秀，极其无聊，极其枯燥，极其令人失望！
于是，坐在椅子上左扭右扭浑身不得劲的星咸开始懊悔为什么前几日的自己非要梗着脖子要求戈也办一场正儿八经的殿试了，就算是为了试探阮瑾，那么让戈也如法炮制上一轮的选秀方法也不是不行，反正哪些数字被选上了，到时都得公布于众。
但是，无解。因为她就是喜欢百年如一日地闹腾着办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算了算了，认了。反正现在难受的也不止她一个。
喏，与一脸心不在焉十分困倦但又必须打起几分精神来强撑场面的戈也，以及眉眼疏离完全不管殿内进了些什么人一心只喝杯中茶的独扬相比起来，只有端正贤淑地坐在位置上的阮瑾，才稍稍像那么一回事。
“就……”虽然很累，但是作为皇帝，戈也觉得生活还是得继续，“你们随意就转个圈就行了，歌舞什么的就免了吧。”
末了，戈也又垮着脸看向一旁冷漠的独扬，委屈地嘟囔：“怎么选个秀比上课还累啊，还有皇叔你别不说话也发表发表意见啊，茶有什么好喝的……”
“转圈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啊。”星咸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跟上了戈也绝望的语调，但是还未完全泯灭掉的良心又督促着她此时必须将殿内的气氛给抬上去，毕竟这场无聊纯粹是她自找的，“就你们，你们这五个谁会来点不一样的？比如说书啊打快板啊耍长枪什么的……”
“我想天师可能是误会了。”
好，星咸再一次笃定地想，这个独扬连戈也半撒娇半埋怨的话都可以不理，偏偏来应她的话，并且乐此不疲地拆着她的台，想必是非常看不惯潇洒睿智的她本人了。
“摄政王什么意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炒热氛围。
“选秀一事，旨在替皇帝择毓质名门，有淑慎之行的大家闺秀，”独扬的眼神似乎是有意无意从对面的阮瑾身上划了过去，“而方才天师说的那些，实属市井之物，不成体统。”
“毓质名门……淑慎之行……好，听不懂。”星咸诚恳地抿了抿嘴，又道，“但是人生苦短，活着不就图个开心嘛，摄政王想想，难道说书打快板耍长枪这些事儿听来不好玩吗？那这样好了，皇帝大人，”星咸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比如说这种场合下，她还是选择抛弃戈也小兄弟这个称呼，“你摸着你那金灿灿的良心告诉我，歌舞和我刚说的那些，你喜欢哪个？”
戈也竟然真的很配合地努力思索了一小会儿：“歌舞看厌了，没什么意思啊，至于姐姐刚说的那几样……皇叔射箭，还有练剑的时候可好看了！”
“你看。”虽然觉得冥冥中有哪里不对劲，但星咸还是装出了一副神机妙算的样子，“就算主角是摄政王，但是皇帝这个答案明显是偏向我这个看法的，所以还是我……”
“我我我！选我选我！我会！”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一边努力地举手一边活泼地蹦跶着。
星咸一愣，想不到凡间竟然也有如此清新脱俗不畏惧皇权规矩的女子，于是来不及思考更多就朝着那女子猛点了一阵头，大声鼓励道：“好！选你！你会什么？”
“小女自幼对武学痴迷，所以方才皇上说的射箭和舞剑我都会，只是……”秀女不好意思地犹豫了会儿，“我射箭准头不是很好，我怕……但是耍两下长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眼见着独扬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地步了，教习婆婆与内务总管皆双膝打着战儿要上来拉着那个冒失的秀女一块领罪，但是端坐在龙椅上的戈也却觉得小题大做了。
“无妨，无妨的。”戈也挥挥手示意婆婆和总管退下便可，但在观看正式的长剑表演前，戈也还是走到了独扬身边并拽了拽他的衣袖，满脸堆着柔软笑意道，“皇叔，反正歌舞都看腻了，我们就一块看看舞剑嘛。虽说肯定没有你厉害，但是也一块看看嘛，好不好……”
到底还是戈也有一套，独扬瞬时便硬邦邦地做出了让步：“陛下开心就好。”
然后，在一旁兴致勃勃观赏表演的星咸发现，那秀女说的会，的确也仅仅局限于会了。
不说那剑冷不丁地从她手中落下了好几回，也不说钩脚尖扎马步的动作有多不稳，但总归是跌跌撞撞地将一套剑法中的半章给卖力地表演完了。虽然表演欠佳，但那秀女倒的确是个心无城府的，似乎压根没发现其实自己的真实水平会令独扬看了想沉默星咸看了想流泪，戈也也愣了愣，随即又哭笑不得地让内务总管将她的名字给写进迄今为止还空无一墨的丝绸卷上：“鼓励一下，鼓励一下好吧。封个答应，赐个字，至于这字嘛……”
“皇叔。”戈也小脑袋一扭，真是习惯性万事找皇叔，“你觉得什么字好？”
“给妃嫔赐字不在臣的职权范围内。”然而皇叔不是很给面子，“陛下开心便好。”
“啊，那既然这样，赐字这事儿就先搁着吧……”戈也一边遗憾地撇嘴一边软绵绵地伸懒腰，“休息会儿吧，给外头那些还在等殿试的秀女送点茶水和糕点。朕也去歇歇。”
一谈歇息，殿内的人开始往外边儿撤。
而再一次遭到独扬不给面子，拒绝一块出去遛弯散步的戈也此时又慢吞吞地挪到了正啃着紫玉葡萄的星咸面前。
“姐姐……”小兄弟的包子脸皱出了深深的苦恼，“我皇叔不理我。”
“那你就砍他的头。”星咸咂咂嘴，眼神已经跟着被宫娥搀扶离场的阮瑾远去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大义灭亲的！”戈也瞬间化身成为拨浪鼓精，“而且我也砍不掉他的头……这天下虎符一分为二，他一半我一半，根本就……”
“所以你是他的另一半？”星咸一顺嘴就这么接上了，“是这个意思不？”
“当然不是！”戈也义正词严地打消掉了星咸脑子里危险的想法，“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多年了，皇叔府上连一个侍妾都没有……算了算了，星咸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
“不去，不去。小孩子别给我添乱。现在没空。”眼见着阮瑾的身影几乎就要消失于宫墙之中了，星咸立马一个葡萄塞进了戈也嘴里，并且头也不回地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无聊的话去找方才那个秀女玩儿，刚刚册封答应，还热乎着呢。听话，这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