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嘴媒婆毛驴媳妇给赵老行的闺女婉秋做媒,是刘火泊庄黄家大儿子凤起。俩个庄子离着三十几里地远。自打头年下了一场冰雹,砸了老黄家的麦子“六石准”,黄凤起跑了一趟赵窝铺庄赵老行家去借荞麦种子,老爷子瞧着凤起顺了眼。
赵老行在赵窝铺庄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庄稼把式,就是平时过日子有点抠门,会算计。开着门口过日子,节省无可厚非,可他抠门过分。一块大洋恨不得掰开八瓣花,连那点灯的麻油他都嫌使得费。
他家有仨闺女,大闺女叫婉秋,十六七岁,到如今还没找婆家。那年头,到这岁数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老大不嫁,二丫头咋找婆家?为此,愁坏了赵家老两口子。
这不,缘分说来也快。赶上刘火泊庄的黄凤起到赵家借荞麦种子来,赵老行公母俩一瞧他,满心欢喜。这小伙子个儿有个头,长有长相。一合计,和老黄家还有二厘五的亲戚,也是把家过日子的好手。虽说都是土刨粮食没啥家底,哥们多将来干活有个照应。黄凤起看着也敦厚老实,找这样的一个姑爷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赵老行可就动了心。找人一打听,黄家小子还没定亲,乐得一颠一颠找到毛驴媳妇,请她出面帮忙给做做媒,撮合撮合这门亲事。
毛驴媳妇一听赵老行这亲事,心里乐。一口满应满许下来说:“您老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那还不是嘴到亲成,更何况你们是亲上加亲。”
媒婆毛驴家媳妇咋说也是一手托两家,事情办得妥当,脸上自然光彩。等到黄家老爷子那儿,一进门,她亮开大嗓门高声叫道:“大叔,我给您道个喜。”
黄老爷子闻听打个愣神,忙问道:“他嫂子,喜、喜从何来?”
“呵呵。”毛驴媳妇先自干笑两声,没接黄老爷子话茬,她卖起了关子。
这黄老爷子也不是白给的料,立即猜透毛驴媳妇的来意,满脸堆笑,说:“他嫂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先喝口水,润润嗓子。一会咱爷俩再慢慢唠。”
毛驴媳妇闻言,心里骂:“这个老滑头,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一点不心急,那我就刺刺你。”她拿定主意,不紧不慢抿上一口茶,望着老黄家的窗外不再吭声。
这一冷场,黄老爷子脑门上冒了汗。心想:这媒人来,肯定是提亲来的。不然,她才不会跑这儿说上两句闲话喝上两口水,跟我扯淡。我咋还装糊涂?嗨,总不能跟焖豆似的这么闷着,这也显得我太小家子气,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
“那个那个,他嫂子,你喝水。”黄老爷子觑了这女人一眼,没话找话又客气一句。
“哎。”毛驴媳妇答应倒也听话,端起碗来,只是抿了一小口,仍旧闭紧嘴巴。
黄老爷子脑瓜子转两圈,试探性地没话找话往正题上引:“他嫂子,你瞅瞅我家老大岁数不小了,这说媳妇的事,还得拜托他嫂子多上上心。”
“那没说的,大叔你老在庄里头说话那也是顶呱呱亮堂堂的人物,不用您老嘱咐,我早就上着心。”毛驴媳妇慢悠悠说,她把黄老爷子的胃口吊了起来。
黄老爷子不知道这毛驴媳妇葫芦里究竟卖的啥药,赶忙陪着笑脸说:“他嫂子,只要你用心,事成之后,我老黄家决不会亏待你。”
毛驴媳妇一瞅到了火候,一乐说:“大叔,您老可别见外,说啥亏待不亏待,咱爷俩谁跟谁,对不?”
黄老爷子又赶忙点头,说:“对,对。”
“对了,大叔,赵窝铺庄有个叫赵老行的你认识不?”毛驴媳妇似是无意,却一语直入主题。
“认识,哪能不认识?我们两家还有二厘五的亲戚,他是我表弟,我是他表兄。”黄老爷子脸上露出疑惑,点头应称着。
毛驴媳妇故意惊讶问道:“哎呦,你们还是老表呀,还真没听说你们有亲戚,那你老表家有三个闺女,你知道不?”
黄老爷子一下子怔住。我老表家都有了仨闺女,平时少来往,没听人念叨过。忙说:“还真没听说这事,只知道有个大丫头,都仨丫头了,这老表啊,莫不是你想…..”
毛驴媳妇说:“对呀,我都打听清楚了。赵老行的大丫头也不小了,今年怕有十六七了吧,还没找人家,这算不算个喜事呀?大叔,我要跑一趟,你们这门当户对的,你说成不成?”
这黄老爷子一听人家毛驴媳妇上赶着来给提亲,祖上积德。忙乐呵呵说道:“成,当然成。这亲事非你不成。”
毛驴媳妇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连说带比划地这么一叨咕,黄老爷子乐得脸上堆起的皱纹都笑开了花。这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喜事,就让我们老黄家遇上了。
“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
黄老爷子不解问:“他嫂子,有啥为难的?”
“这丫头是天足,脚有点儿大,您看......”
“大脚好,大脚走路稳当,干活利索,那不算毛病。”黄老爷子是个开通人。可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给未来的儿媳赵婉秋留下话把儿——大脚。
毛驴媳妇在四乡八村出名的快嘴媒婆,刀子嘴豆腐心,说话办事地道,事成,喜酒一喝,再来一包绿豆糕一双喜鞋打发了,大伙都愿意找她做媒。
这毛驴媳妇还别说,不负所托,当真有一套本领。本来是赵老行求他到黄家说媒的,这一下,变成了黄家求她到赵老行家提媒。这是毛驴媳妇多个心眼,女的上赶着到男的家提亲,不是女的身体有毛病就是还有别的糗事,反正好说不好听。
翌日,起个大早,毛驴媳妇对毛驴说:“他爸,你今儿别去地里干活了,跟我跑一趟赵窝铺庄,你牵着驴把我送那儿去。”
毛驴一向听媳妇说话那就跟下了圣旨一般,连忙答应着“哎哎”,跑出去喂草饮驴。毛驴家养着头黑不溜秋的草驴,平时没啥活计,就成了毛驴媳妇的脚力。她那双三寸金莲,一走路扭扭地哪里出得了远门。只要下外庄去说媒,毛驴必定和他家的草驴一起陪着。
两人各自喝了一碗稀粥,操持着上路。毛驴在草驴的脊背上铺了一块布垫子,省得坐时间长了,驴背硌媳妇的屁股。这毛驴倒还挺心疼媳妇的,也多亏了毛驴这个心眼粗旷的汉子想得这么细致周到。
他牵着草驴的缰绳,扶着媳妇坐上了驴背,肩负着黄老爷子这一提亲的重任,两口子走出刘火欢泊庄自家的柴门。
一路上,夫妻俩也没啥嗑可唠。媳妇不说,毛驴不答。
那毛驴媳妇骑在黑草驴的背上,美滋滋闭着眼睛,默默想着心事。这些年来,打从跟了毛驴以后,公公老槐头便与他们分了家。他们这一家四口就另起锅灶单过,虽然日子过得还是那么紧巴清淡,清贫,毛驴也没有嫌弃过她。
她很知足,也很满意。为了这几张嘴,毛驴是没白黑夜地在地里爬呀磨的,总算是渐渐有了一口粥喝。虽然,后来生的孩子越来越多,张嘴要吃要喝的自然多了,顾了大的顾不了小的,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还好,带过来的那两个崽子都很懂事,大的经常帮着爷爷老槐头下地干活,小丫头也帮着挑菜割草了,一个算是给老槐家添了一个劳力,另一个也没有白吃饭。老槐头哪,自然是喜欢自己的亲生孙子,把死鬼老刘撇下的小小子当驴一样使唤,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毛驴媳妇看见了十分心疼。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只能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去。嗨,谁让我当初改了嫁走了道,让这俩崽子吃了苦头。
毛驴媳妇她看了看牵着草驴的毛驴,一晃几年过去,他就知道干,干。累得他背也有些佝偻,不再似刚刚到他家时那么威猛。多亏遇上这么个好心眼的男人。毛驴媳妇的眼睛湿润,她没继续往下想。
“他爸,快到赵窝铺庄了,你站一下,我下来尿泡尿。”媳妇在驴背上轻声说道。
毛驴听女人说要解手,连忙喝住草驴。“吁吁,”草驴听话地缓缓站下。毛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伸过去,一把抱住女人的腰,从驴背上就把她抱下来了。毛驴媳妇看了看这小路两旁,除了芦苇子树窠子,连个人影都没有,忙解下布条裤带,褪下裤子,蹲在地上。女人早就憋急了眼。
毛驴看着媳妇尿完了,系上了裤子,他把缰绳递给了女人说:“你牵住了啊,我也尿泡,别等到了人家在尿。”
女人白了他一眼,说:“撒泡尿也这么多废话。”毛驴嘿嘿了两声,解开了裤腰带。一道弧线像是一股泉眼冲着草丛“滋滋”射了过去。女人瞥眼一瞧,“呵呵,这毛驴也真是的,尿尿还臭显摆个啥。”
她脸一红,会心地笑了。
三十多里路程,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等到了赵窝铺庄的赵老行家,日头已经爬过树梢许多,眼瞅着就要晌火。赵老行一见是毛驴媳妇,高兴地对自家女人说:“贵客,贵客,快做饭,在炒两个鸡子。”
毛驴媳妇也没有客套,指着在当院遛驴的毛驴对赵老行说:“那是我们当家的,他能吃,让我大婶子多做点好吃的解解馋。”
毛驴牵着草驴在赵家的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草驴就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起来后抖抖身上的毛。随后,毛驴把它栓到一个老榆树的树干上,又给它抓了一把草,走进了赵老行的里屋。只见赵老行坐在炕头的一边,自己的女人坐在炕角的一边,赵老行正听自己的女人说话。
“大叔,我大妹子这亲事我看八九不离十,您那儿老表兄,我一说提亲乐得都合不拢嘴,只差摆酒席。”毛驴媳妇绘声绘色说道。
赵老行也想知道这事情的细枝末节,毕竟给闺女找婆家是个大事,不能不了解人家老黄家是咋说的。赵老行笑呵呵问:“他嫂子,你到老黄家咋说的?”
毛驴媳妇说:“我是这么说的,你们家的凤起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咋没有一点动静呐?黄老爷子说没遇到遂心的就撂下了。我就跟他说我手上可是有资源,那赵窝铺庄赵老行家大闺女到了出阁的岁数。我躺在炕上,掐着手指头挨着门口的摸,觉得你家老大挺合适的,那我就给你们老大说说去。那黄老爷子还说和您是老表,就是还不知道你家有仨闺女。一听说我做媒,乐得屁颠屁颠,俩手都拍不到一块,一百个乐意。”
“你没说是老赵家上赶着求的媒人,要做亲吗?”赵老行又不无担心地问道。
“哪有那么说话的?咱家的闺女又不是找不到婆家,还上赶着和老黄家说呀。”毛驴媳妇得意说道。
赵老行闻言心里踏实许多。他非常感激,连忙说道:“他嫂子,就知道你心眼子好使,让你做媒算是找对人啦。”
毛驴媳妇说:“接下来就是商量你们老赵家和老黄家定亲的事,把亲事先定下来。彩礼吗,那就要他们黄家拿出八个大盒来,也显得你们老赵家光彩。大叔你看咋样?”
赵老行频频点头说:“你就多费点心多张罗着,还能亏了我们是咋地?先吃饭,吃完饭在唠。你想的比我们还周到,没啥说的。”
赵老行老伴放上炕桌,拿来碗筷,饭菜端上来了,自是有一瓶地道的胭脂御二锅头烧酒助兴,打开,斟满。毛驴媳妇一瞧,荞麦面的菜团子,一盘子老豆腐,还有一盘韭菜炒鸡子。这在过去的条件来说也是最高档的菜了,如果不是逢年过节,谁家舍得炒俩鸡子吃,这也是真拿毛驴媳妇两口子当了贵客。
喝酒吃饭自是不提。
吃过饭后,赵老行又问了问这些年老黄家的日子过得咋样,有多少田亩,反正他关心的那点事情都问了个透。老赵家的女人又端上来茶水,给毛驴和他媳妇一人又倒上一碗,说:“你们喝水。”
毛驴两口子喝着茶水,只听赵老行说:“他嫂子,你回去后与我那老表掐了个日子,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好,好,回去我就找老黄家,让他们准备准备,把彩礼下了,提前先过个礼。”毛驴媳妇也高兴,她这是又办了一桩好事。
毛驴媳妇和毛驴一路无话,仍按着原路返回了刘火泊庄。这女人连自家的门都没进,径直来到了黄老爷子的家。黄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喂他的那头瘸腿老黄牛,看见毛驴媳妇来了,忙热情招呼道:“哎呀,他嫂子,快,快,屋里坐。”说着把毛驴媳妇让进里屋。
黄老爷子的老伴端上一碗凉水,递给毛驴媳妇。她坐在炕沿上盘着腿,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肚。
晌午在赵老行家吃得顺了口,这一路渴得她嗓子冒了烟。
黄老爷子坐在炕头边上,这回他撑不住气了,犹豫着问道:“他嫂子,你去了赵窝铺庄我老表那儿咋说的?他应承下来了没?”
“咋说呢?曲中有折,折中有曲。不过,总算是没白跑这趟腿,好说呆说人家赵老行算是答应下来。”这毛驴媳妇当媒人是两头瞒,故意十分夸张说。
“答应就好,答应就好。”黄家老两口子一听也是乐得拢不上嘴。他又接着问道:“那赵家提没提啥条件呀?”
毛驴媳妇的脸往下一撂,说道:“我说老爷子,人家当然提啦,不然谁家白白送给你一个黄花大闺女。”“那是,那是,应该提,应该。”黄老爷子陪着笑脸当真是有点受宠若惊感觉。
“这事是这样,亲事先定下来,”毛驴媳妇开始说正题。“人家老赵家那是黄花大闺女,庄稼地儿都有这么个风俗,咱们也不能例外是不是?相门口那天,他们老赵家要了八个大盒,有肉、米、面、酒还有啥?你们也打听打听,彩礼吗?十块现大洋,人家要的那是将来养老送终的钱,四乡八村都是这么个惯例。大叔,你们老公母俩可要趁早准备一下,到时候别抓瞎。”毛驴媳妇真是伶牙俐齿,有一套词儿,把个黄老爷子调理得滴溜溜转。
相亲的日子黄老爷子找了个算卦的盲人,定在五月初八。毛驴媳妇又让毛驴跟着去了一趟赵窝铺庄叫赵老行提早准备。
到了五月初八这天,天好。日头火辣火辣地在头顶上老高老高悬着,心情好,黄老爷子一家人愣是没觉出这天热来。
黄家老爷子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又向亲戚们借了一点,为大儿子凤起操持着定亲。他提前打招呼,叫亲戚们早早过来喝喜酒。
相亲的人们来了,赵老行从庄里借了两辆驴车,拉着大闺女婉秋还有三叔二大爷婶子大娘的有那么十几个人,在晌火头赶到刘火泊庄。媒婆毛驴媳妇早早在庄村头应着哪,一看新亲到,对站在一旁的凤起兄弟凤鸣说:“快,快回去告诉你爸,说新亲们来了,让他们都出来迎一迎。”
黄凤鸣一听,撒开脚丫子飞跑过去,招呼他爸黄老爷子快去庄头迎接新亲。黄老爷子带着老大凤起和七大姑八大姨啥的,跑着来到了庄头一看,有两辆驴车上坐着男女老少有十几个人就到了跟前。黄老爷子快步走到赶驴车的赵老行跟前,笑呵呵地说道:“哎呀,表弟呀,一晃经年未见,想不到啊想不到,凤起,快,接过来。”那凤起忙着上前,从赵老行的手中接过驴的缰绳,赶着往家走。
黄老爷子拉着赵老行的手那个亲热劲就甭提了,着实令赵老行的心里热热乎乎。众人前呼后拥,把这帮子新亲们迎进了黄老爷子的家里。有那迎亲的还端来一个铜盆,盛上水,忙张罗着新亲们洗手洗脸,好一派热闹场面。
新亲们既然是来相亲,自然是先得看看黄凤起这个准新郎官。媒婆毛驴媳妇把凤起叫到了新亲们跟前,为他介绍说:“这个是婉秋的三叔,这个是婉秋的二大爷……”毛驴媳妇也不嫌累赘,把赵家的亲戚们向凤起一一作了介绍。那凤起还得一个一个叫着三叔二大爷的,连热带紧张的出了个满身透汗。
席面上是四个碟子八个碗,庄稼地里的风俗这叫转灶儿。鸡鸭鱼肘丸必不可少,四凉八热样样齐全。在庄里头这黄老爷子也是个头排人要脸面的,虽说下面还有俩儿子,他可不想把事情办砢碜。这小气鬼的名声传扬出去,那俩儿子再讨媳妇就犯难。
酒足饭饱,亲戚做成。赵老行也是不客气地拿走八个大盒。这里面有酒、有肉、有米、有面全是双份,还外加十块现大洋的彩礼。尽管是表兄弟,也要明算账,不然会让庄里人笑话。
婉秋和凤起俩人只是在院子的后墙下面,唧唧咕咕说了几句悄悄话,别人谁也没听清他俩说的啥。总之,俩人一见面挺投缘,婉秋还把自己偷偷做得一双鞋给了他。
打那之后,凡逢年过节,大事小情,凤起都要跑到赵窝铺庄去接未过门的媳妇婉秋到黄家住两天。这是乡下人的风俗习惯。
婉秋则跟在凤起的屁股后“哒哒”走过这三十几里路。来来去去一年多,两家大人们开始张罗着给他们操办婚事。
这一天,黄老爷子找到媒婆毛驴媳妇,让她跑一趟赵窝铺庄和赵老行商量商量,说是定好大婚的日子,看看能不能操持着给两个孩子完了婚心里才踏实。
毛驴媳妇这次去送结婚的日子,自然是不能让毛驴跟着去赵窝铺庄了。她让黄老爷子借来一辆驴车,叫凤起赶着车拉着她去,这样可比骑驴舒坦。
两人一路无话,快近晌午,才赶到赵窝铺庄赵老行家。凤起从车上提溜下黄老爷子让他带来的两瓶胭脂御老酒还有一盒喜饼,提着礼品到里屋见到老丈人,脸一红说:“表叔,我和我嫂子给您带来的喜酒和喜饼。”
毛驴媳妇嘻哈哈调侃道:“你看你这孩子,咋还叫表叔?以后就得叫爸了啊。”
凤起的脸又一红,答应一声。
赵老行接过喜饼和酒,对毛驴媳妇笑呵呵说:“快别难为他了。”又磨过身对黄凤起说:“凤起,你去院后头看看婉秋,她在那儿。”
赵老行招呼着毛驴媳妇坐下,问道:“他嫂子,这次来莫不是他老黄家把日子定下来了?”
毛驴媳妇眉开眼笑说:“先给您道个喜,这您还看不出来,孩子们大了,该操持着给他俩完婚了。”
赵老行蹙着眉,说:“他嫂子,按理说是应该操持,只是这年头收成不忒好,没有啥可陪送丫头呀。”“嘿嘿,人家老黄家可没指望着您陪送啥东西啊。您有这个心,我一定忘不了告诉给黄老爷子。”毛驴媳妇说,她看了看赵老行又接着说道:“完婚是大事,大叔您和我婉秋妹子通个气,商量一下,看她啥意思。”
赵老行十分倔强地说:“结婚这事她一个丫头说了不算,还得我当家。”
毛驴媳妇一听,知道这里面出了差头,疑惑问:“那大叔您是啥意思?”
赵老行摇摇头说:“只要不用我陪送,啥时完婚都可以。这事你当家作主,操持着办。”
毛驴媳妇闻听此言立马明白了七八分,赵老行不陪送闺女是舍不得搭钱。便和稀泥说道:“那这样,你怎么也得给我妹子做套行李被褥,我再去和婉秋妹子掏掏底去。”
毛驴媳妇找到了院子后头的婉秋,凤起也在。毛驴媳妇就把婉秋爸爸同意结婚,但是不陪送嫁妆婉秋的话学说了一遍。
婉秋一听不陪送她,眼圈都红了。
毛驴媳妇一瞧这事自己要坐蜡,忙问婉秋:“妹子,我和你爸说妥了,给做你一套行李,你要是愿意嫁,这事这么定。”
“婉秋,不陪送就不陪送,你不带嫁妆也没关系,我家准备就是。”凤起安慰说。
婉秋点点头。
毛驴媳妇回到了赵老行屋里,对他说:“大叔,您也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人,却是亏了我婉秋妹子,你不陪送也成,再怎么地你老也得给我大妹子送套褥子被,不然,庄里头好说可不好听。”
赵老行被毛驴媳妇挤兑得没了办法,说:“那中,我就给她做一套行李。”
毛驴媳妇一看赵老行松了口,才放下心,又说道:“人家老黄家看了好晌,日子定在了阴历十一月十六,您看看还有啥礼没?”
赵老行忙摇摇头,乐了:“完婚日子定下,哪天结婚哪天大喜,没说的。他嫂子,你就多费点心操持。”
毛驴媳妇满口应承:“中啊,那就阴历十一月十六,具体事咋办,我找黄老爷子商量。”
毛驴媳妇和黄凤起回到了家就和黄老爷子说老赵家同意了,让黄家赶紧准备操持结婚。
盖房子娶媳妇,在乡下这可是头等大事。老黄家放下了一切活计,忙着刷墙壁,贴窗纸。又忙着杀猪宰鸡,买红纸,写对联。操持着借桌子借板凳借碗筷,眨眼功夫,喜日子就到了眼巴前。
头三天落灶,第二天红棚,大婚当天,那就是高朋满座,新人入洞房。
阴历十一月十六,已经快进入小雪节气。这天气,滴水成冰。老黄家却是热气腾腾一派热闹的气氛,大红的喜字贴在黄家门口两边的土墙上,门框上的对子也是格外醒目耀眼。上联是:“鸳鸯戏水花成对亲上加亲,”下联是:“金童玉女新婚夜洞房花烛。”
娶亲的轿子到了老黄家门口,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炮仗响起,热热闹闹的婚礼在黄凤鸣点燃的鞭炮声中开始。
“跨金鞍。”门槛子上放着一个马鞍子,只见赵婉秋在伴娘的搀扶吆喝下,一双大脚稳稳当当一步跨了过去。此意是骑骏马嫁好男。
“迈火盆。”她从一盆燃烧的炭火上面利利索索迈过去。这是形容以后的日子将会红红火火……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这喜庆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