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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黄昏猎日惩敌顽

三里庄保长王木林正在家中吃饭,蓦然间,窗外传来轰隆隆雷响。他扔下饭碗,跑到院子里,仰头看天,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侧耳细听,雷声竟是由刘火泊庄的方向传来,难道八路军与鬼子在干仗?

他顾不得再吃饭,套上毛驴车,一路奔向赵窝铺庄。他要找大铁二铁哥俩商量,一起到刘火泊庄那儿去探个究竟,如果是独立大队在打仗,咱得上上手。

他心急火燎赶到赵窝铺庄,见到这哥俩。大铁说:“我们也听到炮声,正合计着看看去,您就来了。”爷仨在三里庄又招呼上十几个抗属积极分子,拿上几把铁锹和扁担,坐着毛驴车直奔刘火泊庄。

几人还没赶到刘火泊庄,可见远处浓烟滚滚,枪声不断,还不时夹杂着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快接近村子,看见八路军战士在村子外面的土坡和壕沟里趴着。他上前向一个战士询问:“同志,你们是独立大队的吗?”

这个战士看他一眼,疑惑问:“老乡,你做啥的?”

“我是三里庄保长王木林,来给你们帮帮手,大队长呢?”王木林说明来意。

“您是王保长。喏,在那儿,看见没?”这战士用手一指。

“看见了,看见了。”他连连说道。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程,王木林便来到大脚的身旁。大脚一见,心中欢喜,嘴上却说:“大叔,我这里在打仗很危险。”

“危险怕啥,我就是因为打仗才来的,还有大铁二铁哥俩,我们帮着运运伤员弹药,不碍事吧!”他向大脚担心问。

“你们带着铁锹吗?”这时,大脚想到要把山本困住消灭掉,就得断其后路。

“我赶车来的,车上带了几把锹,干啥?”他不明白这打仗还用铁锹。

大脚笑了,说道:“您和我那俩兄弟往回走,走出三里地,由那段路上挖一条沟,略宽一点,我怕天一擦黑儿鬼子趁机逃跑。”

“是这样。那好,我马上就走,你自己多加小心。”王木林一听有道理,叮嘱一句,匆忙走了。

“大姐,我也站下和你打鬼子。”大铁说。

“对,大姐,我也要打鬼子,给我爸报仇。”二铁附和着。

“不中,你们现在赶紧去挖壕沟,别让鬼子跑掉。”

“不。”

“你们哥俩听大姐的,快去。在那儿也是打鬼子,不然小鬼子一会儿就该跑了。”

“嗯。”哥俩答应一声,随着王木林去半路上挖沟。

刘火泊庄的战斗打得相当激烈,独立大队将鬼子山本的部队团团围困。从午时一直打到黄昏,敌人也没能冲破独立大队布置的包围圈。大脚把鬼子困在刘火泊庄的目的,一是力争全歼这批鬼子,为十三团减轻压力。二是她也有私心,那就是让鬼子给死去的刘火泊庄的亲人们陪葬,给她的亲人报仇。

她忘不了乡亲们被鬼子枪杀时,那是多么悲惨的一幕;忘不了被她埋葬的亲人们,那一座座被堆起的土丘;忘不了刘火泊庄那一百九十一双眼睛在天堂里时刻注视着她;忘不了她爸跳下油葫芦泊的那一瞬。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你小鬼子咋这么狠毒把乡亲们一个不剩赶尽杀绝。

国仇家恨,使赵大脚再一次燃起心中复仇的火焰。她要把这些鬼子一个不留全部歼灭。

山本太郎眼看着时间慢慢划过,此刻,竟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被困在刘火泊庄已经整整一个多半天,又饥又渴的鬼子几次冲锋,被赵大脚的独立大队打得败退而归。

鬼子们占据着刘火泊庄里的一些残破的断墙为掩体,三辆坦克形成一个犄角之势,在外围对八路军形成火力压制,而躲在坦克后面的一部分鬼子,与八路军进行对抗射击。

凭借着三辆坦克的威力,双方僵持不下。而山本在想:“天黑之前,一定要冲出八路的包围圈,我们不善于夜战,一旦到天黑,更处于被动局面,分不出东南西北。而夜战,则是八路的强项。本来是想消灭赵大脚,万没料到,她却来个反包围,被这女人给算计了。都是杨维这混蛋坏了大事,看来中国人信不得。”

望着被八路打得狼狈不堪的大日本皇军,山本想到自己几乎剖腹自裁,想到皇军就是被这女八路赵大脚的独立大队打得一塌糊涂,接连惨败,令他不寒而栗。“自己呢?这次赵大脚的意图很明确,她这是要置我于死地,是要我山本的命。”他自语道。

他摊开唐山军用地形图,看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对传令兵说:“你去把山口丸木小队长叫来。”

不一会儿,传令兵向他提示:“报告少佐,丸木小队长来了。”

山口丸木来了。这是一个长着一撮小胡子,横眉斜眼的小个子军官。

“丸木,你来。”他身子一动。

“是,少佐。”山口丸木向前一步。

山本把自己的身体向一侧挪了挪,对他说:“你上来。”

上到车里的山口丸木挨着他坐下。山本指着地图说:“丸木,你看啊,这里的地形对我们非常不利。按照国人的话说,我们这是中了赵大脚的瓮中捉鳖之计。并且,杨维的反水,也给大日本皇军带来巨大的伤亡。你看,天,马上就要黑了,如果我们不能突围出去,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少佐,您需要我做什么?”山口丸木高声问。

山本看了看他,说:“你是我大日本皇军的佼佼者,也是我最得力的部下。现在,是你为天皇陛下效忠的关键时刻。我命令,你带着原特宪小队剩下的十个人还有你的一个小队,由坦克掩护,从八路的右翼撕开一条口子,为部队突围打通道路,你能办到吗?”

“丸木愿为少佐尽忠,死而无憾。”他是山本的死士。

“那好,一切希望拜托丸木君。”山本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我立刻组织反击。”山口丸木下车走了。

独立大队的四个小队分别在庄子的外面围住山本。

眼子的一小队在庄子东头的右翼,楼满仓的二小队在左翼,柳荫谦的三小队在村子的北侧,胡智清的四小队在南侧,杨维投诚过来的治安军大队在庄子的西头,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态势,鬼子插翅难逃。

赵大脚把这次部署的兵力重点放在村东头。由于刘火泊庄只有一条出入村子的土路,南北和西头只能越走越远,鬼子即便逃跑,也是从村东头撤退。

一小队也是独立大队的精锐,就是说,基本上都是原来大脚和眼子带过的战士。经过几年的战斗,不仅个人战斗能力得到提升,整体综合战术也很强。

大脚在一小队阵地上对眼子说:“眼子,你看,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你这里是整个战场的核心。记住,把住这条路,别让一个鬼子从你这里溜掉。”

“没问题。你放心,我决不让鬼子从手上溜掉一个。”眼子拍着胸脯说。

“还有,你马上派人去地雷班,让他们迅速赶到木林大叔挖沟的地方,在埋上几颗地雷,防止鬼子的坦克冲过去。”大脚考虑十分周详。

“好,我马上派人去通知他们。”眼子说完,去布置。

离刘火泊庄三里地远,王木林正带着大铁二铁等人在路上挖壕沟,这是阻止鬼子坦克逃跑的唯一办法。只要坦克开过来,就会让它一头栽下去。

他们刚刚挖到一半,见来几个八路军战士,人人身上还挂着两颗地雷。走到近前,王木林问道:“同志,你们这是往哪去?”

“保长,我们来找您,大队长派我们在您挖沟的地方埋上地雷,沟挖好了吗?”地雷班长说。

“还没有,正挖着呢。”他答道。

“你们仨去埋雷,你们仨帮着王保长他们挖沟。”班长一看沟还没挖好,让三个战士也帮着赶紧挖。

大约有一盏茶功夫,地雷埋上,路上的壕沟也挖好。班长对王木林说:“王保长,趁着还没开仗,你们抓紧回去,估计一会儿该打起来了。”

“我们不走了,就在这儿看着你们打鬼子。”大铁二铁哥俩说。

“那可不中,到时候,枪子无眼,伤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无法向大队长交代,快回吧。”班长坚持让他们赶紧回家。

王木林想了想说:“也好,你们跟我回去,别给队伍添乱,还打仗还顾着咱。”

王木林他们爷几个赶着驴车往回走。走着走着,王木林瞧见路边趴着一个人,这人太熟悉了。谁呀?宋翻译官。“大铁,二铁,看见没,沟边趴着的那个兔崽子是日本人的翻译官,咱们抓活的。”

大铁二铁闻言,拿起铁锹冲着宋翻译官拍了过去。

宋翻译官见鬼子大势已去,他撇下山本要偷偷溜掉。没想到,走到半路上遇见王木林他们,他吓得躲了起来。谁知,王木林眼尖,看出那人竟是宋翻译官,便带着大铁二铁两人活捉了他。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无法料到,只能根据战斗的变化而调整战斗计划。

天黑之前,鬼子发动最后一轮的进攻,这次攻击可是山本倾尽山口丸木小队的全部。

山本全面进攻的目的是为山口丸木的小队打掩护,主要还是想从右翼撕开一道口子准备撤退。三辆坦克开足马力冒着浓浓黑烟,向村外一小队坚守的阵地冲击,后面的山口丸木带着他的小队还有原来特宪小队剩下的十个人,一口气杀上来。

眼子一瞧,真对上大脚姐说的话了,这帮牲口蛋子还真冲着你爷爷我这边杀来了。“机枪准备,你,把那个鬼子头先给我干掉。”他一边儿吩咐机枪准备,一边儿对一个手持长枪带着瞄准镜的神射手说。

山口丸木真是玩了命,不顾一小队的机枪扫射和手榴弹的轰炸,在坦克的后面紧紧撵上来。

“快,手榴弹捆在一起,把坦克给我炸掉。”眼子红了眼,眼瞅着山口丸木凭借着坦克作为掩体,带着小队的鬼子冲上来。

“快,把手榴弹给我。”一班长看着就要冲到眼前的坦克,接过捆绑在一起的手榴弹,然后匍匐在地,向前跃进。

“快,机枪掩护,把这群牲口蛋子的火力给我压下去。打。”眼子一边儿吼着,一边儿抓过机枪,向坦克后面的鬼子一阵猛烈扫射。

一班长握紧手榴弹,眼见鬼子的坦克更近,一个跃起,跳上坦克,猛地揭开坦克的盖子,把手榴弹扔进去。随后一个就地十八滚,“轰”一声巨响,坦克从里面炸开膛,一动不动。一班长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出老远昏倒在地。

山口丸木看到前方坦克被炸,后面的两辆坦克也隆隆开过来,他急忙组织小队的鬼子反击,大叫:“杀,必须杀出去,前进者生,后退者死。”他话音未落,“啪”一声枪响,山口丸木的脑袋被突然飞来的子弹钻了一个窟窿。他到死也没看见,在相隔三十米远的地方埋伏着神射手。

这小队的鬼子加上原来野矢天一特宪小队的十个鬼子,那都是鬼子的精英,具有很强的作战能力和杀伤力。此时,一见山口丸木队长阵亡,打得红了眼的鬼子们一个个端着枪,跟在坦克后面,“哗”地一下横冲直闯过来。密集的炮火在眼子的一小队阵地上炸开花,十几个战士顿时倒在血泊中。

一小队招架不住,被鬼子在右翼眼睁睁撕开一道口子。

“喂,快、快去通知大队长,一小队请求增援。”眼子高声向一个战士命令道。

山本得知山口丸木成功将八路军坚守的阵地在右翼打通,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立刻指挥余下鬼子向这边集结扑了过来。他坐在吉普车上如同老黄牛一般向前推进。在这个生死攸关之际,对他十分忠诚的部下也没给山本让路,一个个蜂拥而至涌向村子的右翼。

“混蛋,不要慌,丸木队长再为我们开道,不要惊慌。”他在车内怒喊,完全失去一个大日本帝国军官的威严。尽管他喊破嗓子,枪炮声淹没了他的叫喊声。

独立大队形成的包围圈,被鬼子从眼子一小队的阵地撕开一条缝子之后,正“呼啦啦”从撕开的这道缺口处向土路上节节败退。

接到命令的其他三个小队,迅速向一小队的位置靠拢。“这猴眼子真拉稀,竟说硬话办软事。同志们,追,追上去狠狠地打。司号员,吹冲锋号。”赵大脚一看山本太郎带着鬼子部队溃逃,眼珠子冒火。一边气得直骂眼子办事不地道,一边下令向鬼子追击。

“滴答答,滴---答答,”司号员拿出挎在后腰上的小铜号,放在嘴角,鼓起腮帮子吹响嘹亮的冲锋号。

眼子一小队的人员伤亡巨大,鬼子集中全部火力来对付一小队,最终一小队没能顶得住。他感到自己的牛皮吹出去了,却让鬼子脚底抹油——跑了,心里很不高兴。一挥枪,一马当先追上去。

西边的天空,一轮红晕渐渐褪去。眼子拼命似的在鬼子的后边紧紧咬上去。前面逃跑的鬼子顺着土路一直不要命奔跑,此时就怕子弹长了眼,打在屁股上。而紧紧撵上鬼子的眼子,竟在后面毫不松口,一路穷追猛打。

鬼子坦克也发挥巨大的能量,开足马力,屁股底下冒着浓浓黑烟,不停向前滚动。山本太郎的吉普车把大队鬼子甩在屁股后面,顾不那么多,逃命要紧。

前面坦克在土路上荡起老高老高尘土,能见度极低,看不清道路,与后面坦克竟拉开一段距离。等到后面的坦克追上前面的坦克,只见前面的坦克已经栽倒在王木林他们挖好的壕沟里。后面坦克刚要调转车头,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轰轰”地雷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来,火光立刻映红半个天。

独立大队第二道阻击壕沟起到作用。

山本太郎一路跌跌撞撞行驶到壕沟旁,瞧着被炸毁的坦克,令他心惊胆战,独立大队实在太厉害,赵大脚这娘们太有指挥才能了,没想到这里设下埋伏。难道说我山本的命会在此做个了断?他回头望一眼落日下的刘火泊庄,打了一个寒颤:不不,我要逃。

下车后的山本太郎,看到被赵大脚的独立大队打得狼狈逃窜的手下们,不由从心底发出一声悲哀:“完了完了,我大日本皇军连一个女八路赵大脚都对付不了,即使回去,师团长原田熊吉也不会饶过我。”

山本心乱如麻,“啪啪,”子弹由耳边掠过。他一激灵,下令说:“快,命令所有的人员全力撤退,快,越快越好。”

兵败如山倒。指挥官发出撤退命令,一个个鬼子拼出命来慌里慌张撒腿便跑。

紧追其后的眼子,追到王木林挖得壕沟,只见一辆坦克倒栽在沟内,另一辆坦克被炸得面目全非,土路中间斜停着一辆吉普车。这是山本的坐车。他惊慌失措跳下车,只身徒步逃命。

眼子看了看被炸的坦克还有一旁的吉普车,望望前方不远处落荒而逃的鬼子,高声命令:“同志们,给我追,别让小鬼子跑掉。”他率领着余下的一小队战士,如老虎下山般将正在溃逃的鬼子山本太郎团团围住。

“你个牲口蛋子,你跑?你倒是跑呀!看你还能跑出你爷爷我的手心。你乖乖给我等死吧!”他举枪,对着山本高声骂道。

“眼子,慢着。”从后面紧紧追上来的赵大脚手中握枪,站在老对手山本太郎的面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把这鬼子头交给我。我要亲手宰了他,祭奠亲人们的亡灵。”

山本太郎这个昔日杀害刘火泊庄老百姓的刽子手,目光呆滞向后退了一步,心想,完了完了,今日怕是难逃此劫。蓦然,他猛举起手枪,对准赵大脚。嘴里含糊不清喊道:“赵大脚,赵大脚,我要杀了你。”“呯”一声枪响,子弹重重打到山本的手腕上,他手中的枪当啷掉在地上。

“山本,你这个千刀万剐的魔鬼,是你杀害了刘火泊庄一百九十一条生命,是你杀害了我爸和毛子,是你杀害了我那么多的战友。今儿,我要给他们报仇雪恨。”赵大脚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冒着硝烟的枪口,怒声喝道。

山本倒退两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带眼儿的耳朵,这是赵大脚曾经给他留下的记号,是他的耻辱。突然,他“嗖”拔出腰间的指挥刀,狞笑着向赵大脚的头部呼呼劈来。“赵大脚,去死吧。”话音未落,只见他仰面倒下去。

要解心头恨,亲手斩仇人。“呯呯”,几粒子弹呼啸着钻进山本太郎的胸膛,而赵大脚右手的二拇指仍在扣着扳机:“哼,小鬼子,便宜了你这是,真该把你来个碎尸万段才解恨。”

黄昏。一抹晚霞洒在油葫芦泊那已微微泛黄的苇叶上,它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似是在告慰逝去的生灵。

赵大脚望着不远处那一座硕大的坟丘,望着曾经不可一世死在自己脚下的鬼子,她眼前浮现出毛子和大队副王侉子以及闯子高麻子还有更多牺牲的战友,他们为了保卫自己的父老乡亲,保卫自己的家园,更是捍卫神圣的国土不受侵犯,一个个前仆后继倒在鬼子的枪口下。想到此,她的泪水如断线珍珠,一对对,一双双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KNHTa0GN28zgazKdls3tDiC/so0r0W/EVT+ODL4ey0/U4U4MI0KLT7hS1czfZ8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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