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油葫芦县城北关撤出来的大脚满仓几个,很快与王侉子的人马会合在一起。王侉子一见大伙都到了,唯独没有看见毛子和另外两个兄弟回来,情知事情不妙,心急地问满仓:“毛子呢?”
满仓眼圈通红,一手抹着眼泪说:“他掩护我们突围,估计怕是回不来了。”
王侉子一听,脑袋翁一下子,泪花在眼眶子里打转,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伤,拍拍满仓的肩膀没有说话。
这时,一小队长带人意外把毛子从鬼子的军火库大门口背回来。大脚一见,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立即一步上前,看着毛子的脸已经失去血色,胸前有一个枪眼还在往外流着血,她从自己的大襟袄上又撕下一个布条给毛子包上。
“大队长,快,小鬼子追了上来。”一小队长急促地喊道。
“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咱要让小鬼子有来无回。”赵大脚咬着牙,狠狠地下了命令。
紧追不舍的鬼子猪头小队长带着剩下的二十几个鬼子,一路追了下来,在后面掩护的一小队两个队员,被鬼子的子弹击中倒下。一小队一边儿还击一边儿奔跑,在鬼子还没有追上之前,迅速与二小队会合。
赵大脚马上将两个小队在出北关路上两侧部署,大家分别埋伏在半人高葳蕤的草丛里,枪口对着路上,只等着小鬼子前来送死。
猪头小队长带着二十几个鬼子摸着黑追了上来。这家伙还真是肩膀子上扛着个猪头,咋就不知道动动猪脑子。既然人家来了,能炸了军火库肯定不只这几个人。既然已经发现有了接应,还是舍出命追了下来。这正是河蟆蝌子追鸭子——自寻死路。
二十几个鬼子在这个猪头小队长的率领下,顺着北关的土路径直追下来,远远地看见前面有十几个人在奔跑,猪头小队长边跑边大叫起来:“快,快土八路的前面的就是。”
前面是,两边也是。猪头小队长这二十几个鬼子钻进赵大脚她们埋伏圈,她大喊一声:“弟兄们,给我狠狠打死这些小日本鬼子。”
机枪和步枪一起开火,手榴弹一块扔,把鬼子打得一个个哭爹喊娘。猪头小队长那禁得起两边夹击,还没见到土八路的影子,他就归了天。
五道桥抗日游击大队的伤亡也不小。清点人数,一小队伤亡了十来个弟兄,刚才的激战又是五六个兄弟阵亡,还有两个敢死队员加上毛子生死未卜。这打仗那会不死人的。打了胜仗,摧毁了鬼子的军火库,赵大脚看看大家伙的情绪还不错,便说:“眼子兄弟,你去通知三小队,向咱们庄那边转移。”
然后,她命人迅速抓紧打扫战场。一瞧,她心里乐了。这回可捡了个大便宜,不是没枪吗?猪头小队长亲自送上门来了。缴获机枪一挺,三八大盖20支,短枪一把,还有五百多发的子弹。
昏昏沉沉的山本少佐在三里庄的民房里,想睡还睡不着,不睡,困得两个眼皮子直打架。他在想,自己这次从唐山出来一直被土八路牵着鼻子走,东游西荡始终抓不到一个人,满以为在刘火泊庄全歼了这群土八路,却下起一场大雾,让他们由眼皮子底下再一次脱逃。从李家庄又追到三里庄,仍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跑哪里去了?
他衣带未解苦思冥想渐渐有了睡意。谁知,刚刚眯上的眼睛,又“唰”一下子睁开。怎么了?他听到像是滚滚的雷声,不会是要下雨吧?他马上起来,站在院子里,看看漆黑的夜空,天上的星星在眨眨眼,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又是接连不断的雷声,一声高过一声,接着就是一团火球似的照亮县城方向。
“啊,军火库,县城的军火库。”他望着油葫芦县城的方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灰白的脸上曝出一条一条青筋,看上去像是死了亲娘。“传令兵,传令兵,马上集合队伍,县城的出发。”他犹如刚从梦中惊醒一般,嚎叫着招呼传令兵。
驻守在油葫芦县城据点鬼子小队长听到北关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当时就像是鞋里长了草——慌(荒)了脚,他还以为是八路军冀东军分区十三团攻打县城来。等了一会儿,只是在北关的方向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小队长一拍脑门,叫道:“哎呀,大事不好,这是军火库被炸,紧急集合,快,北关。”军火库失守,据点的小队长也负有责任,他有协防看守军火库的职责。
等到据点的鬼子赶到北关,已是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和燃起的熊熊大火,照亮整个院落。军火库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连看守的鬼子,竟一个也看不到。他命令这十来个鬼子赶紧撤回据点,不要让八路军再趁机把据点给端。自己带着二十几个鬼子一路追了下来,等追到王侉子他们伏击猪头小队长的地方一看,地上躺着二十几个鬼子,东一个,西两个,全部阵亡,武器弹药不翼而飞,只留下二十几具还在汩汩流血的尸体。
据点的小队长想了想,摇摇头,说:“把他们拖回去,回去。”他不敢再追,他怕遇到猪头小队长相同的命运。
从三里庄到县城这三十多离地,简直像走三百里地那样艰难。山本每跨出一步,他的心都紧缩一下,军火库被炸,川月大佐能饶过自己?忐忑不安中,他在幻想着寄希望于看守军火库的猪头小队长,只要抓住炸军火库的八路,还不至于被砍掉脑袋。
鬼子和治安军的大队人马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县城的北关,只见整个军火库被炸个底朝天,到处一片狼藉,废墟上还有几处没有燃尽的胶皮轱辘,在腾腾冒着黑烟。
不见猪头小队长和看守的鬼子们。山本一想,是不是去追八路?他急忙来到小队长的室内,只见电话听筒还在桌子下耷拉着,拿起听筒听了听,没一丁点声音,这是被割断了电话线。人哪,怎么不见一个人?他命令鬼子院子里四处寻找,只在大门口的屋子里发现三具尸体和院子里那几具尸首以外,竟没一个会出气。
这座军火库是日军华北方面军在冀东唐山地区设立的一个重要的战略基地,担负着唐山地区日军第二十七师团的一部分战略物资配送供给,一下子被赵大脚给端了老窝,小鬼子山本他岂能善罢甘休?
在县城据点的鬼子小队长拖着二十具尸体回到军火库,见到山本少佐,一个劲地抽打自己嘴巴,连说:“少佐,是我增援不利,让八路得手后,逃跑干活。”
“谁干的?谁干的?”
“少佐,土八路,是土八路袭击了军火库。”
山本心里清楚,这不是据点小队长的过错,而是土八路太狡猾。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问题。我是油葫芦县最高指挥官,军火库被炸,我要向川月大佐请罪,我要剖腹自尽以谢天皇。”
“不,不可。少佐,这军火库被炸不是您的错,我负有主要的责任。”小队长声俱泪下劝说道。
“你不要自责,你就负责把这些阵亡士兵的尸体火化,他们是大日本帝国的英雄。我回你的据点,给川月大佐打个电话。”山本此刻感觉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好冷,从头皮上一直冷到脚下。
赵大脚带着三个小队的战士和受重伤的毛子,还有王侉子眼子等人急匆匆地向赵窝铺庄赶去。由于毛子伤势严重,临出发前,大脚令眼子找了两根手腕粗细的木棍,用绑腿的带子,做了一副担架。眼子和满仓两个人抬着毛子,随着队伍奔向赵窝铺庄。
待天已放亮,五道桥抗日游击大队一行人来到赵窝铺庄,大脚自然是把毛子抬到她爸赵老行的家里。进了屋,看见三丑和淑花俩个孩子正玩得热闹,也顾不得和他们说话,打发俩孩子到外面去玩。
眼子把毛子从担架上抱下来,放在大脚铺好的褥子上面,看着脸色蜡黄蜡黄的毛子,大脚向她爸急切地说道:“爸,你快去瞅瞅哪里有红枪啊,赶紧去找点,让我妈在熬点红糖水,先给他喝口补补血,他大亏血。”
之后,她又派出侦察员到唐山去查看军火库被炸鬼子有啥动静,并嘱咐一定要买两盒子治枪伤的药带回来,速去速回。侦察员在接到任务只是喝了一瓢凉水,便飞快而去。
毛子在炸鬼子军火库时,已经是两处负伤。一处是一块弹片击中头部,一处是机枪打中左上胸贯通伤。失血过多,使他处于一种重度昏迷休克状态。他的生命在极度危险中,到了大脚的家里仍然没有丝毫的知觉。
大脚坐在毛子身边攥着他的手,轻轻摇晃。
这年头找红药可不好找,哪个药铺敢卖红药?那是违禁品。小鬼子为了封锁八路军早对药品的买卖实施了管制,想卖红药,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老行知道庄子里郎中不敢卖红药,那样不但太显眼还容易出事。他想想,直接去铁匠铺瞅瞅,他们磕手碰脚兴许有管用的药。一路疾走,来到铁匠铺。
赵铁匠与赵老行是本家兄弟,有个大事小情相互之间总有个照应。
“老二哥,正忙着哪?”他比赵铁匠小两岁。
只见在一个小火炉前,赵铁匠的二儿子二铁在拉风匣,大儿子大铁手握着大锤,他则一手拿着一把小锤,一手拿着一把钳子,夹着一个锄板子,爷俩在叮叮当当敲打着。
赵铁匠抬头一看,说:“老行来了,快进屋坐,二铁,倒水给你老叔。”忙放下手里活计,把赵老行让进屋,老哥俩倒挺客气。
“二哥,跟你淘换点东西?”当兄弟的开门见山一句话。
赵铁匠爽快,说道:“你说,只要我有,那就是你的。”
赵老行看看赵铁匠说:“你家里有没有治枪伤的红药?”
“我说老弟,你是不是走错了门,我这里是铁匠铺又不是药铺,哪里来的红药。”赵铁匠撅起嘴。
“别急,别急。哥,我有急用,秋丫头队上有一个人受重伤在我家里。我瞅丫头急得直转磨磨儿,还挺难受,这不就求你来了。二哥,你想想法子。”赵老行表现出一筹莫展的姿态,心里话还就你有,拿出来。
赵铁匠其实还真有一点红药,他是舍不得给他,开着铁匠铺哪有不磕碰手脚烧伤烫伤的时候,只剩下一点,真舍不得。可他知道,赵老行是为了这帮子打鬼子的人,心里暗想:“秋丫头她们都是打鬼子的人,自己也曾帮她打过单铳。就给他拿去,也算尽尽自己的心意。”想罢,他走到屋子一个小木头箱子旁,从箱子底下翻腾出一个茶色的小玻璃瓶子,里面是白色药渣,对赵老行说:“只这一点云南白药,你都拿去。”
赵老行乐了,说:“还是我老哥哥心眼好使。”
“快去吧。”赵铁匠舍不得的样子,让赵老行看的心里都觉得不好意思。那也没办法,先救人要紧。他拿起红药,赶紧从铁匠铺出来,连弯都没拐径直回了家。
“秋、秋,药、药找到了。”他晃着药瓶子,上气不接下气喊。
大脚听她爸说找到枪药,从炕上蹦下来,看着药瓶子,眼泪在眼眶子打转:“毛子这回有救了。快,快去招呼救护员。”
眼子跑着就去叫人。路上他一边儿跑着还一边儿想,看你毛子命大不命大,如果大难不死躲过这一劫,那可就福大命大造化大了。他找到救护员说是找到红药,让他赶紧去大脚家。然后又去喊王侉子。
救护员来了,王侉子来了,三个小队长也来了,大家一齐聚在大脚家。众人看着躺在炕上的毛子,蜡黄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一般。他是个英雄,连续两次出入鬼子把守的县城,并带着敢死队炸了鬼子的军火库,这使大家非常敬佩毛子。
“烧开水放上盐,伤口先消毒,再把剪刀镊子在火上烧一烧。”救护员按照从药铺里学到的救护知识,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了。
毛子的枪伤是一个贯通伤,两个眼往外流血,搁谁也搁不住。大脚把盖在极度昏迷的毛子身上的一条被子拿开,露出光着的膀子。毛子在炸鬼子军火库时,把自己褂子撕成布条和大脚拧成绳子,才拉响手榴弹。他这是光着膀子,在门口炸鬼子机枪手时受的重伤。
王侉子把大脚和三个小队长叫出去,免得人多影响救护员救治,屋子里只留下眼子和满仓协助救护员手术包扎。
说是手术,可他一个救护员哪会有那么高的医术?其实,也就是用盐水消毒清洗创口,在敷上一层红药而已,包裹上。这样一个简单的伤口处理,对于一个随队的救护员来说这已经很不简单。
眼子摁着毛子的两个胳膊,怕他疼得醒过来后两手乱动。救护员拿起蘸着盐水的棉球,在他左上胸的枪眼处使劲地擦着,然后用消过毒的刀子,在枪眼的地方,切掉灼烂的腐肉,在用盐水往里灌着消毒,血和盐水顺着伤口又流了出来。
满仓在旁边帮忙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擦着流出的血水。救护员把前后的伤口处擦得已露出白肉。没有麻药,疼得毛子的手轻微地动了一下,这是有了知觉,便不再擦。这种贯通伤处理不好,最容易导致感染化脓危及生命。
在外面等待的大脚急急冲进到了屋里,看着静静躺在炕上的毛子,焦急问救护员:“咋样?有没有危险?”
救护员说:“大队长,毛队长主要是流血过多,已经做了处理。但是天热,伤口容易感染化脓,而且我们也没有特效的消炎药。不过他有了知觉,应该尽快找大夫治疗。”
大脚听说毛子有了知觉,立即追问道:“真的?”
眼子说:“是的,大姐,救护员在给毛子消毒时,他动了一下。”
“谢天谢地,快醒过来,毛子。”大脚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王侉子进来后,看到激动不已的大脚,对眼子说:“眼子,这样,你看看周围的庄子里有没有医术高明的郎中,不论花多少钱也要请个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越快越好,不要耽搁。”
眼子答应一声,快步跑着去找郎中。
山本带着鬼子和治安军来到油葫芦县城的据点,这个据点曾被大脚她们断掉,又被他重新修整一下便派兵驻守。他一夜未曾合眼,望着东边渐渐亮起的霞光,他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冷,从头皮上一直冷到了脚下:“皇军的重要供给军火库,被土八路赵大脚在一夜之间,捣了个稀巴烂,她们实在是太厉害,太难打。我刚追到这里,她就跑到那里,来回与我兜圈子捉迷藏。这次军火库被炸,使大日本皇军丧失了重要武器供给,还如何作战,自己面临着什么结果?”
他抓起电话的话筒又放下,来回在屋子里度着步,深陷的两个眼窝布满血丝,精疲力竭的他再一次抓起电话,拿着听筒拨通了川月大佐的电话。
坐镇唐山地区的日军最高指挥官川月大佐,此时,还未得到报告油葫芦县城的军火库被炸情报。
山本向川月大佐在报告了被炸情况后,并请求允许他剖腹自尽,以向天皇谢罪。
川月大佐在电话里闻听到山本的报告,惊得一下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大声吼道:“山本君,你说一遍,再说一遍。”
山本哀声说道:“是,报告大佐,县城的军火库在夜里被五道桥游击队炸毁,我部伤亡惨重,整个看守的一个小队士兵全部殉难。我请求剖腹自尽。”
“土八路会把军火库炸掉?你确认不是冀东八路军包森的十三团?”电话的一头传来川月大佐气急败坏又非常严厉声音。
“大佐,是土八路赵大脚她们干的。没错,她们炸完后被我们打死二十多人。”山本瞎掰扯谎,低声回答。
“打死二十多人?嗯,好好。那赵大脚呢?”
“被她逃掉。”
“你个蠢猪,你个笨驴。山本呀山本,你曾经是大日本陆军部的英雄,我一直为你骄傲,现在你连土八路的一个娘们都奈何不了,你只有去死。”大佐气得两眼喷火,然后,啪一声挂断电话。
呆若木鸡的山本,此时还在攥着电话发愣。当年在日本的英雄山本,如今被土八路打得成了狗熊,这还是我山本太郎吗?神情沮丧的山本被川月大佐一顿臭骂,顿时醒悟过来,对呀,只有消灭了这群土八路才能向大日本天皇谢罪。
他野兽般的本性又暴露出来,他好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立刻来了精神,高声叫道:“传令兵。”传令兵应声而答,推门而进。“你去通知各个小队长和治安军大队长还有翻译官,马上到我这里开会,”山本向传令兵吩咐说。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
眼子奉王侉子的命令给毛子去找郎中,在这个地方,医术高明的郎中,不是隐退了就是去世,哪儿还有医术高明的郎中。他出了大脚的家,顺着当街往西走,发愁这到哪儿去找。不先确定个目标,简直如盲人摸瞎马似的到处乱转,那岂不耽误事。先找个上岁数的人问问去,看看附近有没有。
一边儿走一边儿想的眼子,他拐进铁匠铺。四乡八村的乡亲们来打锄头打镐的都有,这里是一个小道消息的发布地,先问问铁匠二大爷。
进了铁匠铺,赵铁匠老爷仨干得累了,正在抽烟喝水歇凉。“哎呦呵,二大爷,您老正忙着?”眼子话没有出口,笑声先飘了过去。
“哦,是眼子。”赵铁匠曾经给眼子出过力,自然不外套。他递给眼子老旱烟口袋。
眼子接过老旱烟口袋,又掏出自己的小烟袋锅塞满,点燃,猛地撮一口。半天吐出烟雾,说:“二大爷,求您个事。”
赵铁匠忙问:“看你这么闹心,啥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咱们爷俩不用客套。”
眼子的眼里浸着泪水,哽咽说:“二大爷,你知道我那表弟小毛子被鬼子打伤,到现在还没睁眼醒过来,就在我大姐的炕头上躺着一动不动,可急死了人。”
“不是拿去红药了吗?不顶用?”赵铁匠不解问道。
“不是不顶用,是太严重。天热,只要伤口一感染那就糟了,怕是性命不保。”眼子说。
赵铁匠说:“没别的法子?”
“这不,我找您来了,您想想,瞅瞅那儿有医术高的郎中,我去请一个来。不然,我表弟的性命怕是说没就没。”眼子抽抽噎噎说。
“这阎王爷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容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你先别心急。”赵铁匠安慰着眼子说。
他琢磨了足有一袋烟的功夫,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有了。”
“在哪儿?”眼子急问。
“离咱们庄子五十多里地,有一个马家套子庄,你知道吧?那儿有一个老马郎中,六十多岁,人家那是祖传的艺,相当精,只要能把他请来,估摸着小毛子的伤就有了指望。”赵铁匠望着眼子说。
“那我现在就去。”眼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小烟袋锅,起身要走。
“眼子,先别急。这老马郎中可是不大好请,不但诊金贵,而且是轻易不出诊。”赵铁匠摇摇头说。
“只要他真有本事,我就是背,也把他背来。”眼子说完,啥也不顾得,“噔噔”撒开脚丫子,两腿如飞跑着直奔马家套子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