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老1919年元月出生于广西隆安县雁江长安村那料屯一个农民家庭,祖父是当地颇有名望的骨伤科医生。班老6岁时常跟随祖父上山采药,在祖父的熏陶和影响下,他从小就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幸的是,7岁那年,家庭突变,祖父和父亲患了急性热病,在一个月内相继离世,从此家境贫穷,生活艰难,他也沦为了放牛娃。后来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他12岁才开始上学,结束了牧童生涯。在校学习期间,他刻苦学习,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享受免交学费的待遇。1937年秋,他以全县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广西省立南宁医药研究所(本科)。怀揣母亲给的7枚铜板,他穿烂了五双草鞋徒步来到南宁上学,从此步入医林。1940年秋班老毕业分配到广西桂西山区凌云县平私医务所当所长兼医师,当时诊所经费有限,缺医少药,班老用自己学到的医药知识为群众防病治病。他坚持用针灸和中药、壮药治疗,不仅能治疗一般的常见病、慢性病,还能治疗急性传染病,如疟疾、痢疾、回归热等。有感于当地壮族妇女忍辱负重,辛苦劳作,还饱受经带之疾,他开始注重妇女疾病的研究和诊治,救人无数。由于当时国民党政府不重视中医和山区的医疗卫生工作,班老的医术和抱负无法施展,最后他愤然辞去那个年代所谓的“公职”,在果德县(现平果县)县城悬壶开业,不久就成为当地很有名望的医生,25岁的他即当选为果德县中医师公会理事长。
新中国成立后,针对广西山区疟疾频发的现状,他被保送到广西省立医学院中南抗疟人员训练班学习,在那里他认真学习了许多西医的基础知识,为将来中西医汇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1952年9月,他被分配到广西民族卫生工作队当医生,深入到广西的壮乡苗寨,为少数民族防病治病。由于当时工作流动性大,只能携带部分常用药,在交通闭塞、药品稀缺的山乡,如遇到复杂、疑难的病症,他的针灸和中药特长就能得到很好的发挥。1953年春,隆安县一个偏僻的山村流行回归热,他随工作队火速赶到,用针灸和中药挽救了几十户濒临死亡的山民的生命。1955年,他被选调至百色地区人民医院,负责筹办中医科及治疗工作。因工作出色,1957年他调到广西中医药大学的前身—广西省立医药研究所从事教学和临床工作。
班老多年来不遗余力地致力于中医事业,为继承和发展中医学含辛茹苦,为培养和造就中医人才呕心沥血。他重视经典原著的学习,认为中医之学贵在实践,只有将中医经典精髓与临床实践紧密结合,灵活运用,才能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如六经辨证是中医经典原著《伤寒论》的核心,经络与脏腑密切相关,经络病变可导致脏腑功能失常,妇女的经、带、胎、产诸症均可在经络的互相传变过程中反映出来,《伤寒论》中辨证、立法、选方不仅适合于外感病,也同样适用于妇科治疗。1982年班老在国内创造性地把六经辨证应用于妇科领域,将《伤寒论》在妇科领域的应用向前推进了一步。
班老理论渊博,经验丰富,技术全面,对内、妇、儿科均擅长,在妇科造诣尤深。他继承了《内经》中妇人“有余于气,不足于血”的观点,在此基础上发展创新,形成了独特的学术观点:妇女病的治疗,既要着眼于阴血的濡养,又要考虑到阳气的温煦,务必做到“治血不忘气,调气须及血”,立法处方,以甘平或甘温为主,盖甘能生血养营,温则生发通行,从而使血气调和,阴阳平衡。班老专著《班秀文妇科医论医案选》《妇科奇难病论治》《班秀文临床经验辑要》,是其数十年理论与实践的结晶,为中医妇科学的发展创新做出了较大的贡献。
班老在中医药学辛勤耕耘的同时,还积极投入民族医药—壮族医药的发掘整理工作中。早年在壮族地区行医期间,他就注意收集整理,汲取壮医药精华,应用到临床收到了良好的效果。1984年6月,他出任广西中医学院壮医研究室主任,直接指导壮医门诊部的筹建和治疗工作;1985年9月,招收第一批攻读壮族医药史研究生,为壮医药研究和教育奠定了基础,是现代壮医药理论研究的奠基者。经过三十多年的艰苦奋斗和不懈努力,在壮医药理论研究、诊疗方法,以及壮药开发、应用推广等方面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班老不仅学术精湛,医技神奇,且医德高尚,体察民疾。他白天忙于教学,晚上为慕名上门求诊的患者义务看病,三十多年来,找他晚上看病的患者数不胜数。对于来诊患者,不论地位高低、贫贱富贵,他都一视同仁,热情随和,宽厚善良,多年来经他治愈的患者难以计数,仅在家看病的病案就有二十余本。还有大量全国各地患者求医问诊的来信,他总是在百忙之中抽空阅读,辨证处方,迅即回信,得到回信的患者照方治疗效果满意,“神医”的美名誉满邕城。即使在2003年3月病重住院,他出院后仍然坚持边治疗边为上门求医的患者口述方药,直到2004年4月病危再次入院。记得在班老的病榻前,我看到他老人家四肢不能活动,面部失去光泽,他用尽力气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声音,可眼睛却饱含着泪水,我在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无奈和遗憾,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太多的患者需要他去诊治。十年来,他以顽强的斗志和毅力配合治疗,在家属的悉心照顾下,与病魔做斗争。在度过了3650个艰难的日日夜夜后,最终乘鹤仙去。
“有缘拜师尊,终身父女情。三载春风雨,师恩似海深。”这是我在出师前回赠恩师的拙句。恩师鼓励我的词句“学贵于精,业在于勤”“梅树开花不畏寒,茫茫沙漠有绿洲”“他山之石可攻玉,学无捷径贵专心”“为医之道德为本,平凡之中不平凡”时刻回荡在耳边。忆往昔,心潮澎湃,展未来,中医事业前程似锦,八桂名医后继有人。我为今生能成为班老的弟子而感到幸福和自豪。大德仙逝,音容宛在,师恩如山,无以为报。作为他的学术继承人,唯有将恩师的学术经验发扬光大,薪火相传,造福患者,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以慰恩师在天之灵。
一代宗师班秀文教授,千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