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敢说,沙漠里的夜晚是最美的。
那神秘莫测的夜幕里,总有或圆或缺的月亮,有稠稀无常的星星。不刮风,它们也总是干干净净的。它们还非常守时守信,哪怕在这个最寒冷的冬天里,也不逃离。
德克本是饥寒难耐,但每每抬头望一眼那熙熙攘攘的夜空,心头便会莫名冒出一丝丝暖意。德克喜欢沙漠的夜空,尤其独自想心事的时候,这银光闪闪下的万籁俱寂,就更是他最好的伙伴了。
德克每次想心事,都会先从妈妈开始。
但那显然不是个愉悦的开端,妈妈在三个月前就去世了。
当时德克也才三个月大。那是个不怎么酷热的夏天,而且难得下了那年唯一的一场细雨。德克喊妈妈同全村人一起去沐雨时,还听到过妈妈的回应呢,之前妈妈只是说“有一点头疼”而已。等德克用两只爪子困难地掬着一捧雨水钻回狗窝时,妈妈就睡着了。德克不耐烦地站在妈妈身边喊了好多遍,甚至赌气把一捧水摔在地上,腾出双手上前用力推搡了半天,妈妈也没苏醒。
德克满头大汗地把格林村长拖来。
那老头儿显然没有尽心,只随手探了探妈妈的气息和脉搏,翻了翻她的左眼皮和右眼皮,又在她的胸口处胡乱按压了几下,就草率地宣布:德克妈死了。瞎说!“一点头疼”怎么会死人呢,万万不可能的!那一刻,德克恨不得把村长的舌头攥紧,让他永远说不出话来……
德克的心事想到这儿,手指头已经在沙地上画出了“妈妈”“格林村”“村长”之类的字样。稍后,德克就恶狠狠地在“格林村”和“村长”身上画个大大的叉,然后一爪子抹去,让面前只留下“妈妈”的字样。德克守着面前的“妈妈”,盯上良久,爪子早在不经意间,抚在“妈妈”身上说了一句“我想你……”
说得很轻很轻,也很缓慢。
德克感觉每一寸笔画都刻在了自己的心窝上,稍一用力,就疼得要命。
“哎哟!”
沉浸于伤悲中的德克,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感到了全身撕裂般的剧疼!德克瞬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一群巴掌大的黑影团团地围了个结实,那些黑影个个手中拉动着一条细丝,每一条细丝环环相扣,结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此时的德克,正处于这细密而结实的丝网的正中央。
德克浑身钻心的疼,正因为那些似乎随时要嵌进他皮肉里的细丝。
德克稍一挣扎,那些疼痛就剧烈好多倍。他终于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无奈之下,只能逆来顺受。德克气喘吁吁地盯着一只只黑影,一声不吭,他却不是屈服了的一声不吭,只因自己的长嘴巴也已被那细而坚韧的网丝缠紧了,单凭鼻子里的哼哼唧唧,是发不出什么豪言壮语的。
一只稍大一点的黑影,一个跟头翻了过来,嘴巴里打着尖响的呼哨:“嘿,这只恶贼终于落网了,小的们,加把劲,可千万别让他挣脱了!”
那些“小的们”集体缚着这网中的大块头,毕竟体型悬殊,分摊的担子又很重,容不得半点松懈,他们只是个个憋红着小脸,并不去应声。
德克第一时间将目光转移到了这大黑影的身上,并迅速认定这厮就是本次偷袭自己的幕后黑手兼指挥头目了。但德克引以为豪的视力并没起到多大作用,即便那条黑影放肆地凑上来拍打自己的脸颊时,那不伦不类的身形,德克也没认清这是种什么动物。他只看到了对方的两条长腿,稍短点的胳膊,冬瓜大的一截身子上,坐落一个柿子大小椭圆形的脑袋。德克本想从五官上进一步辨认,这厮却在眼眶上横了两条窄长的“布条”, 像只神龟。
德克知道,这种沙漠气候里是不会存活什么水族英雄的,所以对方装扮得再神圣,也出息不成正义的盖世王八,他们依然是群恶人。想到这儿,德克的心里就不由自主生出了些豪迈——在恶人面前受点皮肉之苦,简直是上天对英雄莫大的恩赐!
剧痛之下,德克居然笑了,笑出了声。
德克一开始就笑得爽朗,时间稍长,那笑声简直就响彻了这静夜下的云霄。
那条大黑影倒是阻喝了几嗓子,那阻喝却更像迎亲队伍里低声下气的小咣咣,在德克的仰天长啸中若隐若现,可有可无。几只小黑影也试图加点力气给网中猎物多些苦头,可怜他们本就麻木的双手,经敌手这一笑,竟个个抖成了风中的树叶,眼看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样子……关键时刻,只听“嘭”的一声,德克就感觉后脑勺一热,笑声戛然而止,德克偌大的身躯,也原地瘫作了一团。
施完闷棍的大黑影,这才恢复了先前的气势,将没拿棍子的手臂朝空中一甩,尖叫一声:“拖回去!”
德克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因为最后梦到了妈妈正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所以德克并不打算赶快醒来。但妈妈这次的抚摸,力气实在太大了,一个指甲甚至划疼了自己的头皮……哎哟!德克猛然自睡梦中惊醒。
冗长而大好的一个梦,“倏”地一下子就没了。
德克在朦胧里,回忆起了刚才梦中身边的妈妈,赶紧四下里寻找。此刻已是个大白天,德克一眼就发现身后有个身影。但那显然不是自己的妈妈,德克条件反射般转身跳了出去……等安顿好了心神,德克就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只一身长毛、头上长了弯弯曲曲的两只尖角的大动物。
德克虽迷惑于不知说什么好,但刚才心中的妈妈,却是顾不上去思考了。
对方却并不怎么惊讶,先是咧开嘴角,浅浅地一笑。
“你小子变脸挺快啊!”这只长毛并不容自己傻笑太久,操着老熟人般友好的语气,净说些取悦德克的话,“你头上的伤口,我都给你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你一定是想妈妈了吧,昏迷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喊妈妈,像只离了群的小羔羊呢……”
这类糖衣炮弹,德克却是见识得多了,所以半个好脸儿都没给他,只硬冰冰地问了一句:“你是只什么东西?”
这在自然界中是种极不友善的开场白,问这话和回这话的双方,大部分都是在磨好了爪子和牙的前提下进行的——老长毛却并不生怨,也没急着回答德克的问题:“你还不满半岁吧?你的妈妈呢?”
德克是极其听不得“妈妈”这个字眼的,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两只锋利的前爪子也下意识地突了出来,含了哽咽的声音显得敌意十足:“你到底是只什么东西!”
老长毛看到德克的不安,只是笑吟吟地立在原地,甚至干脆把两只前蹄子抱在怀里,只轻轻柔柔地反问一句:“小朋友,你看我像什么东……动物?”
德克经对方一问,还是用心在脑海里作了些盘算。看外形,这应该是一只与绵羊相近的动物,因为格林村是盛产绵羊的,但格林村的绵羊,头上没有这样弯弯曲曲的长角,这显然是一副攻击力极强的装备——格林村那些绵羊的角,比蚕蛹大不了多少,只配用来给同伴挠痒痒。
而且格林村的绵羊是不会说这么多俏皮话的。
德克想到这些,僵硬的双手因为走神而耷拉了不少。那羊模样的动物,也就笑得更加友好了一些:“小朋友,猜不出来了吧,可能是你读的书太少了……”
德克最受不了别人的瞧不起,不由对方说完,一只爪子坚定地朝老长毛的脑袋一指:“你是只羊!”
那被称作羊的动物,却并不作反驳,也不作肯定:“那我是只什么羊呢?这个世界上的羊有千万种,区别很大的,那我是只什么羊,你答得上来吗?”
德克的确不知道这世上有千万种的羊,德克只知道有一种叫作绵羊的羊,他在书本上也没读到过绵羊之外还有别的羊。但德克心中还是忽然生出了一丝窃喜——虽然一时理不清对方是只什么样的羊,但他是只羊,总是肯定了的。
而且再凶神恶煞的羊,都只是吃草的,这也是肯定了的。
德克一旦辨明了对方的实力,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下了大半,至于认清认不清对方的品种,反倒不怎么关心了。没想到,长毛羊瞧见德克明显的神情变化,而且对自己扬扬自得的提问渐渐失去了兴趣,反倒急躁起来,不停地催:“小朋友,说说,我是只什么羊,看看我的角,看看我的蹄子,看看我的耳朵……猜猜,我是什么羊?”
长毛羊越是纠缠,德克就越是失去了研究他的兴致,最后,德克干脆一扭身子,自顾自打量起这四周的环境来。身后的长毛羊见完全丧失了聊天对象,只好慷慨地自揭了谜底:“我是一只羚羊,我是从小就生活在沙漠里的一只纯正的大漠羚羊!我们为数不多了,濒临灭绝了……”
老羚羊抱着德克的一只胳膊摇得起劲,德克却正从四周瞧出了一些端倪。
德克发现自己正被囚禁于一个方正的“笼子”里——沙漠里生有一种极为普遍的植物,大家都称之为“仙人掌”,这东西不但不能吃,而且浑身长满了坚而硬的刺,沙漠的居民大都拿它们晒干了,来做防风防贼的刺栅栏。而困住德克的这方囚笼,本是低于地面的某个陷阱改造的,上端是个全景的天窗,但因为四壁都用生满硬刺的仙人掌插得密不透风,笼底与地面的深度又足够高,即便弹跳最好的高手,也跳不到这陷阱的半腰。
德克立马就想到了那只被自己嘲笑过好多遍的井底蛤蟆。
泄完气的德克,正烦闷到了极点,旁边的濒危动物却仍然不依不饶。德克望着那两只威风凛凛的尖角,只好把肝火生生咽了回去:“领羊?领羊大哥是吧?书里赞美的那领头羊,就是您吧?”
“羚羊!”
老长毛严肃地捡起半截树枝,在松软的地面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羚”字,然后又意犹未尽地在后面加了个“羊”字。再想回头在“羚”字头上标注拼音时,就被德克一把拉住了——尽快摆脱险境总比学习几个生字急迫得多。
“羚羊大哥,我识得了,识得了……你也是被那几个黑影用丝网捉来的吗?”
“嗯……不是!”羚羊惋惜地望了望脚趾前工整的板书,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到德克脸上,“我是被他家大王请来教书的,可惜大王不在,其他成员又辨不清我的真实身份,就只好暂时委屈我在这儿待上几天。”
“那他们干吗要对我动粗?”
羚羊近前一步,顺手把一条胳膊搭在德克肩上,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小朋友,你想想,连我这等被请来教书的先生,他们都如此谨慎,何况你这条尖牙利爪的不明生物,他们没把你当萝卜埋掉,就已经很客气了。”
德克回忆起昨晚的剧疼,自然历历在目,对那如刀片般锋利的细丝网,也心有余悸,这老羚羊的话想必是真的。等德克再要打探些敌方的物种、数量、口碑之类的详细信息,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这声音德克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昨夜率众打了自己的那只大黑影。
刚才大黑影正尖着嗓子通报:“大王回府了!”
这原来是一群兔子。
德克一眼就认出了这原来是一群兔子。那只个头最大的,长耳朵头上扣个草环,三瓣嘴不停啃胡萝卜的,正是兔子王,他首先就泄露了品种。那个尖叫的椭圆脑袋,虽然把两只长耳朵缠成眼罩,作了伪装,但一看毛茸茸的屁股上那截短小的尾巴,也是只兔子。至于剩下的那一群,个头小是小了点,但无一不是蹦蹦跳跳的三瓣嘴,这也铁定是一群兔子——如果抛却骂人的成见,确切来说这应该是群“兔崽子”。
那只兔子王好像永远吃不饱的样子。
一大家子正杵在兔子窝边的空地上,等着他发号施令呢。尤其那只眼罩兔子,手举着打昏过德克的那根大闷棍,只等大王一声令下,就可再把德克一棍撩个半死,拖远远的,找块薄地儿埋了完事。以前来攻击过兔子的几条大蟒和几只蜥蜴,无一不是这等下场。
这还犹豫什么呢?
但那兔子王完全只钟情于手中的胡萝卜,好像不用心啃完,其他事就无心理会似的。
眼罩兔越是着急,就越感受到那举在手里的木棍的沉重,好歹坚持到大王把手中的最后一口胡萝卜咽个干净,却见他又摸出一根来,更加粗长,迎头就是一口……眼罩兔终于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德克的脚旁。
危险这就来了。
受了大窝囊的德克,本就一直红着眼睛亢奋着,斜眼瞅见宿敌眼罩兔正气急败坏地坐在了自己的大脚边,憋了一天一夜的委屈、抱怨、憎恨,就一股脑地往心头上冲。再一看那条黑不溜秋又粗又壮的大木棍,德克终于咽不下这口恶气,抖了抖后脑勺,大幅度地向后扬起最粗壮的那条左腿,然后扭动着身子找个称心的姿势,屏住呼吸,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度,基本代表了德克目前的最高射门水平。
眼罩兔若团成个正圆,充其量也比个足球大不了多少,即便手中的木棍能增加点阻力,在德克愤怒的大脚下,小身子至少也得离地飞出十几米。但因为身处沙漠腹地,那只眼罩兔的着陆毕竟不会有什么危险。危险在于眼罩兔凌空抛弃的那根粗木棍。
那根木棍正自十米的高空,翻着筋斗朝兔子王的小脑袋一路奔来。
而那只不知死活的兔子王,正忙着细嚼慢咽自己手中的第二根大胡萝卜呢。木棍可不如它的主子忠心,它哪管什么大王不大王,转眼间就扑到了兔子王的面前……兔子王却并不惊慌,握胡萝卜的右手动都没动,嘴巴的节奏也不受影响,继续嚼着,只是那根肇事的黑棍子,却不知怎的,转眼间就被紧紧地抓在了兔子王的左手里。
那棍子和兔子王的一条手臂仿佛长在了一起,就固定在离兔鼻子三寸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德克忍不住张了张困在网丝里的大嘴,心中瞬间对这兔子头头高看了一眼。刚才这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对当事人速度、力度、角度等综合能力的严格考验。
德克自叹弗如。
刚完成自由落体的眼罩兔,却正急匆匆地赶回到德克面前。“眼罩”都给摔开了,变回了两只大长耳朵,无精打采地拖在背上,显得累赘。眼罩兔几乎涨红了整张椭圆形的小脸,两只爪子擒着一块生满硬刺的仙人掌皮,这就朝德克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危急时刻,闭紧了双眼的德克却只听到了“叮”的一声响。那响声在一群惊呼中,显得飘逸而沉重。“眼罩,退下吧!”听这呜呜啦啦的声音,就知道是嘴里嚼着胡萝卜的兔子王。
原来这只眼罩兔子的名字,正叫眼罩。
德克张开眼睛,就看到了竖插在自己与眼罩之间的一条黑木棍。那手里扬着管制凶器的眼罩身后,正徐徐走来啃着胡萝卜的兔子王:“这家伙无论是敌是友,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方才他如果不是踢你,而是一脚踩下去,你必死无疑了……这家伙是存了善念的。”
德克听到这儿,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去踩呢!
眼罩受命给德克松了绑,德克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德克看到眼罩重新缠回去的眼罩就别扭。兔子王让眼罩传给德克的半块胡萝卜,德克也只是拿在手里,闻都不闻——这与狗吃不吃胡萝卜无关,德克恰恰爱吃胡萝卜。
兔子王是听到德克来自格林村后,才态度大变的。
“那真是沙漠里独有的好村子。”兔子王的眼睛里放着光,胡萝卜也搁置到了一边,还说着说着就要蹦起来的样子,“我在很小的时候,爸爸就领我去过,那村子里的人真是热情,对动物也特别友善,那村子里竟有会说话的狗,当时真是惊得我和爸爸说不出话来……后来,格林村的村民就很热心地教我们种胡萝卜、造房子……”
兔子王抑扬顿挫地说着,身子在沙地上时不时地打着转,头上的草环都落在了地上,被自己踩了几脚。身边的眼罩几次试图从大王的脚底下救回“王冠”,但几次都失败了……兔子王显然兴奋到了极点。
德克却只听到了盖房子的部分,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胡萝卜。
德克瞄了一眼那个用几块风化砾石堆砌起来的兔子窝,心说这胡萝卜倒是种得地道,但要谈到造房子,格林村的耗子都比你住得气派……当德克基本把手中的半块胡萝卜啃干净的时候,那兔子王在不停的转动下,心中的感谢与激动也排解得差不多了,就一手挽住德克的手,另一只手招呼着老羚羊过来这边,靠近些。然后全然不顾德克与羚羊近一个昼夜的交流基础,开始煞有介事地帮他们作起了介绍。
德克终于了解了些老羚羊的底细。
老羚羊曾生活在一个很大的院落里,是人类建的一处叫作“沙漠动物收容所”的地方,据说那是一个比格林村少不了多少快乐的大院子,首先那里面的动物就丰富得很,羚羊只有一只,但多的是骆驼、狐狸、野猪、野鸡、兔子,甚至还有一条冷血的大蜥蜴。
兔子王说到大蜥蜴,老羚羊就故意多插了几嘴,说那大蜥蜴虽然生得冷血,心肠却比谁都热,他是大院里公认的道德模范……老羚羊说这些时,眼睛一直盯着德克。这让德克很不自在,感觉自己长得像条大蜥蜴似的。
兔子王继续喧宾夺主,夸那个大杂院。
那个大杂院,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成员们互助互爱,求学上进,算个大学堂,也算个大家庭,天天充满了欢声笑语,那里面长大的,个个是精英,个个是好汉,个个是英雄,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出息得很……老羚羊关键时刻一指兔子王,说兔子王的爸爸就是在那个大院长大的。兔子王这才羞答答地低下了头,谦称自己的爸爸只是学了些防身的本事,说话、种菜、盖房子什么的,还不是受了院长的推荐,得了格林村的进修……得,这留学生的优秀,更加不言而喻了。
讲到后来,兔子王的眼睛却气红了。
原来,那大院本是建在一处小小的绿洲上的,那绿洲却又不知怎的在地下有些值点钱的矿物。加上那院长把个收容所搞得风生水起,偏偏要拉住几只过路的老鸹搞什么经验推广,这才自掘了坟墓——没过多久,不但大院那方正的院墙被挖得东倒西歪,那长满水草的清泉也变得浑浊不堪,院子里的人和鸟兽失了最为宝贵的水源,又总有喜欢捕捉沙漠宠物的好事者不时来捣乱,这院子终于难以为继。
最后,就真应了那句“作鸟兽散”了。
兔子王气愤到了极点,现场就暂时没了动静。再沉默了几分钟,兔子王就朝德克慢慢扭过头来,随口问了一句:“兄弟,你是何苦,从格林村跑到这沙漠腹地的?”
德克习惯性地轻轻一颤,没有逃过老羚羊的眼睛,也没有逃过紧贴在德克身上的兔子王的一只手臂。兔子王率先警觉起来:“兄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德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我的妈妈去世了……”
“但我要救活她!”
德克像在说一件很自然、很科学又很有把握的事:“我一定要救活她!我离开村子走进沙漠,就是要找到救活妈妈的法子……我会让妈妈复活的。”
德克的异想天开,终于让一群兔子彻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