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民老汉正睡得沉,正在做着好梦,就觉着一个人一手掐着他的喉咙,一手捉着明晃晃的攮子,那人的脸上全用黑墨涂得一满模糊,一条黑布蒙住了鼻子和脸颊,只留一对白仁多黑仁少的眼睛珠子在外头。他想说话,喉咙被掐着,舌头转不动了。
那人把一块烂布塞进他的嘴里,松开了手,一把把他从被窝里拽起来。善民老汉一看,老伴的嘴也被一只臭袜子塞住了,被另一个人拽起来,那人也是把脸涂得一塌模糊,只留两只牛眼在外头。老汉再一转脸,就看见脚地的桌子旁边还坐着两个同样打扮的人,手里玩着攮子,嘴角咂着烟卷。
“拽下来!”坐在桌子正中的那人命令,他大概是这一伙恶鬼的头儿,“把这两个老熊拽到地上来!”
善民老汉被那小子一把拽下炕来,几乎栽了一跤。他从不习惯穿内裤睡觉,光溜溜赤条条被拽到脚地上,连忙用双手捂住下身。他一看,老伴也被赤裸着拽下来,和他站在一排,老伴羞得蹲下身去,又被拽起来。
“听着:谁要是敢把嘴里的东西掏出来,就挨一刀!”那头儿把手里的刀子抛起来,电灯下寒光闪闪,落下来又接在手里,命令说,“你俩老熊听着:学着兔子蹦吧!让哥儿们开开心,你不是兔老汉吗?就学兔子蹦吧!”
那个一直厮守着他的家伙一把把他按倒在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逼他学兔子蹦跳……
善民老汉冻得浑身像筛糠一般抖,简直支撑不住了。老伴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在脚地上来来回回爬行的时候,早已猜断出来,这四个家伙肯定是偷兔子而丢了钱兜的恶鬼,“二返长安”来了。
“你老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那头儿撇声窝腔地问,“你说,明白了吗?”
善民老汉早已苦不堪言,实际上也不能言,嘴被堵着。他心里骂,我早把钱照原样装在兜里,只等着你们来拿,早知如此,该是交给派出所才好,或者塞到灶膛里烧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些贼会采取这样的手段来讨钱,委实跟土匪一样明偷强掠。他只好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他们的意图。
“明白了好!”头儿说,“既然你明白了哥儿们今日黑来做啥,你就自己拿出来,甭劳哥儿们翻箱倒柜。让他站起来。”
善民老汉站起来,从炕头的木箱里一把拽出布兜儿。那头儿一伸手就抢过去,掏出那一厚扎票子,自言自语说:“倒是没动!”
善民老汉心里不屑地说,我可不吃昧心食。
那头儿朝另外三个蒙面人努努嘴,其中一个把刀子拔出来,逼着善民老汉和老伴蹲在地上,那刀子尖就顶着他的后心。另两个家伙已经跳上炕,那张千把元的存折和三百多元的现金自然不能幸免。老汉动也不敢动,只怕那刀尖刺进肉里去。一千多块钱虽然可惜,而他和老伴的性命怎么也不能丢在这伙强盗手下。他悄悄捏住老伴的手腕,怕她一时沉不住气而跳起来护钱,事情完全就糟了。
那头儿再努努嘴,另三个蒙面人就动手把善民老汉和老伴的手脚捆起来,扔到炕上,用被子盖住,然后走了。
“拜拜!”一个说。
脚步声响到前院去了,消失了。
老汉把嘴在炕沿上搓擦,终于弄掉了毛巾,又用牙齿撕开了手腕上的绳子,再解开脚腕上的绳索,拉亮电灯,给老伴拔了嘴里的烂布袜子,解开手脚,老伴几乎被折腾得半死了。
他搂住老伴,“呜”的一声哭了。
深更半夜的哭声,惊动四邻,邻家的男人女人闻声赶来,惊恐地听着善民老汉的叙说。本族的侄儿姚天喜气得脸色铁青,直抱怨堂伯太糊涂,你昨日一整天为啥不吭一声?人家前天晚上偷了兔,丢了钱,你倒好心肠等人家来取!天下哪有这样愚昧的善人!你昨日要是透一点风,我们几个小伙子就有了防备,非把狗日砸成肉……发了一通牢骚,就骑上车子出了门,奔派出所报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