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岳飞心中一直有件事放不下。他出生三日就横遭洪水,被迫背井离乡。在异乡寄人篱下,虽然有王家善待资助,但岳飞却一直没有家的归属感,他每天都想回归故乡,回到汤阴县,重整家业。古人云:衣锦当还乡,岳飞想到自己打拼多年终于闯出些名堂,是时候实现回家的梦想了。他将这个想法给母亲说了,这正是姚氏日夜期盼之事,于是她便一口应允。
次日,岳飞与四位兄弟说了这事。牛皋便说:“大哥莫说是还乡,即便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从大哥。岳飞听了欢喜。王贵、张显、汤怀三人心中也想跟随岳飞,却有难处。因为三人都是本地人,跟岳飞去了就是离乡别井,置自家产业于不顾。三人闷闷不乐,各自回家将此事说与父母听。
三人父亲听说此事,大吃一惊,慌忙来找岳飞。岳飞便说:“正想拜访各位世叔,小侄有一事要禀明。王员外问:“可是要说还乡之事?岳飞点点头。王员外的眼泪不觉流了出来,叫道:“鹏举,你的兄弟都在这里。况且周先生临终遗言,叫这三小子不可离了你。你如今要走,叫我如何舍得?岳飞便将平日心中所想、思乡之情倾诉一番,让三位员外不免为之动容。其实岳飞心中也极舍不得兄弟,归还故乡是个令他痛苦的抉择。张员外咬咬牙,说:“我倒有个主意,让你们无需分离。汤怀忙问是何主意。张员外便说:“既然孩儿们离不了岳贤侄,岳贤侄亦去意已决,我们不如留些田产在这里,自家人收拾些细软家私,一并跟岳贤侄迁往汤阴县定居。三位员外连忙说好,打定主意便回家收拾去了。岳飞不用与兄弟分离,心中自然高兴。
解决了兄弟的事宜,岳飞随后策马到县城料理婚姻大事。岳父李春见到女婿上门,便请到内堂说事。岳飞细细将往相州考试的事告诉了岳父,之后才说自己计划回乡重整祖业之事。李春听得仔细,便说:“贤婿认祖归宗乃是大事。这样吧,你回家跟令堂说,明天正是吉日,我亲自送小女过门成亲,一同与你还乡。岳飞回禀:“小婿家中贫寒,迎亲之礼尚未攥得。希望岳父许我上京归来,再来迎娶小姐。李春说:“贤婿休要客气,繁文缛节可免则免。老夫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你们早点完婚,也算了结我一桩心事。你不必多言,好好回去准备吧。次日,李春亲自送女儿到麒麟村。王家庄上下早已布置得喜气洋洋,华美非常。岳飞迎了小姐,拜过天地,便入洞房。王员外为岳飞娶亲大宴亲朋,三日不绝。王贵等四个兄弟替大哥高兴,每天都喝得东倒西歪。
三日过后,岳、王、张、汤、牛五姓男女共一百多人,齐集王家庄,浩浩荡荡往汤阴县进发。又过了两日,大队人马行至一处荒郊,名叫野猫村。岳飞见天色将晚,周围并无村落人家,便带着人们到山边一处土地庙过夜。土地庙虽然破落,但周围有三四间房屋,勉强能供人住宿。岳飞见荒郊野岭,并不安全,便叫来四兄弟,分派守夜任务:张显、汤怀守庙后破屋;王贵守左边破墙;牛皋守右边残垣。四人各自领命去了,牛皋心想:“太平时节哪里有许多强盗?大哥也太胆小了。便拴好乌骓马,放下镔铁棍,自己却靠在栏杆旁打盹。岳飞亲自看守大门,抱紧沥泉枪,一刻也没有松懈。
那晚月黑风高,二更时分,庙外忽然火光冲天,吵吵闹闹。岳飞只听得外面人喊马嘶,有人叫道:“献出财宝,饶你一班狗命!又喊:“旁人不问,唯杀岳飞!岳飞在里面听得清楚,心里一惊,想:“我平日并无仇人,那强盗怎会认得我?岳飞沿着破窗往外一看,原来那班强盗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那时在相州院内被他羞辱一番的军官洪先。那洪先自从被赶出相州院后,心中愤怒。因此纠集一班贼匪,带了两个儿子洪文、洪武,到此找岳飞报仇。岳飞暗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就坚守阵地,谅他们也不敢冲进来。等到天亮,他们自然散去。谁知那时牛皋睡梦正酣,被洪先的人马吵醒,一时来火,大喊一声:“谁个不知死的敢吵着爷爷睡觉!说罢便提起铁棍,纵马冲杀,一连砍翻了几人。王贵在右边听了,说:“不好了,不好了,我若再迟些出去,都被老黑牛给杀完了。扛着大刀杀入阵中,杀敌如砍瓜切菜一般。却说洪先见形势不妙,一马当先,抵住牛皋。洪文、洪武使两枝方天画戟,齐向王贵刺来。王贵大喊:“两个一齐上,包你有去无回!正说话间,张显、汤怀也杀了出来,砍翻喽啰无数。
却说洪武见父亲挡不住牛皋,便勒过马头来帮忙。洪文单挑王贵,但哪里是王贵对手,只三个回合便被王贵砍于马下。洪武吃了一惊,一走神,便被牛皋一棍像敲西瓜似地敲碎了天灵盖。洪先大怒,喊:“杀我儿子,看我取你们狗命!便直取牛皋。此时只听得有人如雷鸣般怒吼一声:“洪先,岳飞在此,休得无礼!洪先听见岳飞来了,心中慌乱,不意张显上来,用钩镰枪将他扯下马来;汤怀赶上,一枪结果了他性命。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怜这洪先为报一箭之仇,却搭上了父子性命。
众喽啰见大王死了,便各自逃命。却说土地庙里一众男女,见地上尸首横陈,都吓得哆哆嗦嗦。岳飞说已经赶跑了山贼,众人才放下心来。但五人毕竟杀了许多人,到时官府发现了,追究起来,不免要治他们的罪。王贵便说:“我们便走他娘的。死无对证,官府也查不到我们身上。岳飞说:“我们大队人马,始终是招人耳目。到时官府要追根究底,我们也脱不了干系。牛皋上前说了:“王兄弟说的不妥当。我看不如把这些尸首堆到庙里,再捡些枯枝柴草,放他一把火,烧得精光,再叫鬼来找我们?岳飞笑说:“牛兄弟此计甚妙,这次就听你的。张显、汤怀一齐拍手说:“妙啊!怪不得牛兄弟当日在沥泉山上做大王,原来杀人放火是看家本领!众人听了,不禁大笑起来。
走了几天,岳飞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岳家庄旧地。只见当日洪水席卷之处,现在已稀稀落落有了人家,而岳家原址更有几间连着的宅子。岳飞一看,心里着急,不想故居所在已经有人安居在此。母亲姚氏看了更是伤心落泪。谁知走近之后,从宅子里面转出一个人来,好生面熟。不是别人,正是相州刘都院座下知县徐仁。岳飞见了徐仁,心中奇怪,但还是行礼问好。徐仁指着身后的宅子,向岳飞说:“岳贤侄,刘都院知道你归还故乡,特派下官在此营造几间房屋,与贤侄居住。你可整理行装搬进去住了。岳飞心中感恩,连连称谢。徐仁见公事已毕,便回衙门去了。
岳飞叫家丁到屋内收拾打扫,便请各家家人搬进去住。母亲姚氏看着宅子,想起当年家业不知比这辉煌几十倍;又兼重归故地,眼前却见不到岳和,心中凄苦,十分悲痛。岳飞和媳妇李小姐连忙开解安慰,说了许多话才劝住母亲。
次日,岳飞和众兄弟进城,去当面拜谢刘都院。刘都院见他来了,恰有正经事吩咐,说:“如今京城中正举行大考,贤侄们宜早点准备,上京赴考。岳飞应了。刘都院又问岳飞当日给他的推荐信可曾在身上,岳飞从怀中抽出信件,说:“一刻不曾离身。刘都院称好,便叫账房支出五十两白银送给岳飞作路费,再三叮嘱说:“宗元帅公务繁忙,你须亲自将信函呈递与他。切记,切记!岳飞和众兄弟再三致谢,又谢过徐知县,方回了家中。
不多日,五兄弟辞别家中父母妻儿,往汴京进发。五人日夜兼程,不久就来到京城。岳飞告诫各兄弟说:“我们进城须把旧日脾气收敛些。这是京城,不是在家里。牛皋说:“难道京城人会吃人么?岳飞说:“贤弟有所不知。这京城繁华,有许多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在里面来往。如果粗粗鲁鲁,惹出事来,那就麻烦了。王贵赌气说:“那没问题!我们进了京,闭着口,什么都不说就是了。汤怀说:“不是这样说的。大哥是好心好意,我们凡事让着别人就是了。五人在马上有说有笑,不觉早已进了南城门。
歇了一宿之后,岳飞早上带着书信想去见宗元帅。牛皋见了,便说:“既然如此,兄弟跟你去。岳飞说:“不好。元帅衙门是什么地方!倘若你惹出事来,我们都脱不了身的。王贵便说:“大哥莫忧。只要我也跟了去,帮你看着牛兄弟,不让他生事便好了。张显、汤怀也随后起哄,要跟着岳飞去,看看元帅衙门。岳飞缠他们不过,便说:“你们执意要去,一定要小心,惹出事来,可不是玩儿的!四人异口同声地说:“包保无事。便兴高采烈地去了。
五人一直来到元帅衙门,高堂广厦,非常雄伟。岳飞呈递了刘都院的亲笔信函,由门房转交,等了一会,方有人请他们进去。岳飞怕他们生事,便叫他们在门外等候,自己转入内堂。只见一人高高地坐在堂上,煞是威风。岳飞拱手便拜,说:“宗元帅在上,晚生岳飞叩见。谁知宗泽大吼一声:“放肆!吓得岳飞连退几步。宗泽说:“你不见我正在批阅公文,竟敢造次?岳飞连忙请罪。其实宗元帅看了刘都院的书信,见信上写得岳飞天上有地下无,便疑心岳飞不过是一般富家子弟,贿赂刘都院得了这封推荐信,想来这里谋得一官半职。偏偏岳飞今天郑重其事,出门前向汤怀借了件华美的战袍来穿,宗泽见了,更相信岳飞不过是个走后门的家伙,便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岳飞正是惊魂未定,谁知宗泽一拍惊堂木,直指岳飞,喊道:“岳飞,你这封推荐信使了多少银子买来的?从实招来,有半句虚言,休怪夹棍伺候。宗泽怒吼惊动了门外的四兄弟,牛皋心中惊慌,便说:“不好了!我们杀进去,救大哥出来吧!汤怀按住他,说:“大哥叫我们不可轻举妄动,我们先看看情况如何。兄弟四人在外指手画脚,探听消息。
岳飞见宗元帅发怒,便稍稍冷静下来,将自己身世、如何拜师、如何应考、如何得到刘都院赏识之事说了一遍。宗泽听说他是周侗的义子,心想:“我久闻山西周侗,本领高强,不肯出山。这岳飞既是他义子,或者真有些本事,也未可知。于是便对岳飞说:“你跟我来演武厅,真金不怕火炼,一试便知。
两人来到演武厅,宗泽对岳飞说:“你随便去挑一张弓,射给我看。岳飞领命,到弓架上试了几张弓,又放回原位,说:“禀告大人,这些弓太软,恐怕射得不远。宗元帅说:“你平时用多少斤的弓?岳飞回禀说:“晚生平时开弓二百多斤,射得二百多步远。宗元帅思量一阵,叫军士取弓来递予岳飞,说:“这是我自用的神臂弓,重三百斤,不知你是否能开。岳飞接过弓,叫了声“好弓,便说:“晚生尽管试试。
要知岳飞能否开得了这神臂弓,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