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陂泛舟

此题是先生咏城西陂中所泛之舟，非先生泛舟游城西陂也。通首诗全咏陂中泛舟，咏诗人却在陂岸上。

青蛾皓齿在楼船，

横笛短箫悲远天。

只二起句，一唱一证，笔势灵幻非常。要看他用一“在”字之妙，言此陂中楼船，一例纯是珠帘翠幄，岸上睹之，窈窕重密，谁人知其中何所有，然我定知多载“青蛾”“皓齿”在中。何以验之？我目虽不睹，耳实亲闻，此悲动远天，皆横笛短箫之声，以是知其必流连荒亡之徒也。〇“悲远天”，亦是岸上听船中箫笛语。若身在其中，便徒有聒耳，不复得此三字。

春风自信牙樯动，

迟日徐看锦缆牵。

青蛾皓齿，横笛短箫中间，则必拥一主人矣。是主人何如人耶？夫声色之中，则岂复有人者乎？因用十四字，活画他出来。言是主人也，彼乌知人力之艰难？春风面面皆顺，即荡荡万斛之舟，于中流自然而动耳。“自信”，“信”字妙，彼执以为如是，何人敢复争之？既而自欲顾视日影，方乃舒头外望，而后乃今徐徐却看船行，又有锦缆牵之，异哉异哉，因而告报一船，以为创见。看他写来，便活是“何不食肉糜”，“为官乎，为私乎”一样妙人。一解。

鱼吹细浪摇歌扇，

燕蹴飞花落舞筵。

不有小舟能荡桨，

百壶那送酒如泉？

后解痛与针砭一下，不嫌唐突。“歌扇”“舞筵”，已极靡丽。又有水映歌扇，花缀舞筵，分外靡丽。水映、花缀，已是两重靡丽。又有鱼吹摇影、燕蹴飞红，天下事锦上起锦，花上增花，真有何限！此时舟中主人，乐而忘死。便谓鱼燕真大解事，千秋万岁，与君同之。而岂知舟中奇乐，乃全赖小舟来往，送酒如泉。不然，李延年、黄幡绰为丰年之玉诚有余，彼则岂真荒年之谷哉！读之使人务本重农之心，直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