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个月,艾俐打电话问叶枫面试的事,顺便通知同学聚会的确切时间。
叶枫刚起床不久,正在给自己煮面。“艾老师,我都上班三周了。”她关上火,把耳机换了个位置。
艾俐叫了起来,说她都没道声谢。叶枫叹气,我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要挤。
“同学聚会那天有空吧?”艾俐理解新人难做。
叶枫翻了下日历,那天是周日,午夜的时点是一周一次的金曲榜,她应该去得成。
“牙套妹,我有时在想,你当初一声不响出国,仿佛也不全是为边城,你不是那么不堪一击的。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记得毕业答辩那一周,你没住在寝室里,你……”
“那时候年轻,把爱情看得很重。一旦失去,连有着他的空气里都是伤感。”叶枫笑了,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很酸。
“去!”艾俐声音突的一低,重重地叹了口气,“王伟离婚了。”
叶枫手被锅中的热气烫了下,忙凑到嘴边直呼。
“不过,我似乎没什么希望,不说啦!”
叶枫想多问几句,艾俐已经挂了。缘分不是踢足球,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就能替补上。她端着面跑去客厅,按下遥控器,转了一圈没几个台可看的,最后停在综艺频道,看到屏幕上正在接受访谈的男人,不禁瞪圆了眼。
也许夏奕阳是一个优秀的新闻主播,但作为综艺节目的访谈对象,他似乎有点放不开,对于美女主持人的火热注视,他也不回应。
美女问一句,他答一句,简明扼要,不然就是摇头或点头。大部分时间里,他是淡淡微笑,好像自己只是摆在镜头前的一把椅子,并不重要。幸好美女准备充分,不断有视频插播,也不觉得冷场。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你成功了,以前一点努力就能发出巨大的光芒。如果你失败了,你再大的努力也只是寒夜里一点微光,能温暖谁?
他在电视台打过杂,做过记者、编辑、外景主持人。有一次,台风在浙江海宁登陆,狂风暴雨中,他腰间系着绳子,对着镜头拭去脸上的雨珠,举起了话筒,但就在下一刻,镜头前的人不见了。
“那个时候,你害怕吗?”美女问。
他点头:“怕呀!”
“在你失踪的两天里,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没有生存的可能,可是你奇迹地挺过来了。在你获救的那一刻,你想什么了?”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他沉吟了好一会,才答道:“活着真好!”
现场观众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美女似乎被他的回答惹恼,笑意不那么甜了,“不过,很多人都说你因祸得福,你现在是台里最年轻的新闻主播。”语气间,不无讽刺。
“你这样说是鼓励我们的同行去冒险?”难得,他也打起趣来。
“不敢,不敢!”美女连连摆手:“好了,夏主播,我再问一个问题。你的朋友透露,做主播并不是你的意愿,而你选择了这行,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女人,这是真的吗?”
现场静得连呼吸都如惊雷。
他仍是笑得很淡:“只要我没有单身的打算,我所有的一切都将会与另一个人分享的。”
碗里的面见底,她起身进厨房洗刷。
今晚,要提前一个小时去电台,娄洋召集节目组开个会。节目播了好几期,听众的反馈还有收听率的统计结果都要出来了。娄洋的脸色一日沉似一日,估计情况不太好。叶枫也不多想,已做好节目砸了的准备。舒适地冲了个热水澡,把衣服洗好晾好,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听着班德瑞轻扬的竖琴声,开始写播报节目要用的稿子。写完稿子,抬起眼看时间,九点十分。她伸了个懒腰,把文件存档好,烤了两片面包,吃了一颗苹果。查点好一切,出门时,九点三十。
电梯泊在底楼,上行缓慢,隔几层就停一下,里面像是有不少人。
她盯着跳闪的数字,两只脚有些不耐烦地动来动去。
“当”的一声,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开了,她下意识地往边上让了让。
一个挺拔的年轻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清俊的面容,直挺的鼻梁,头发浓密,一双俊目冷凝却又微荡着温和。
她抬起来,看着突然跃入眼帘的身影,呼吸戛地停止。与其说她是吃惊,到不如说她被吓呆了。
“叶枫,你怎么在这?”夏奕阳眼中掠过一丝震荡,随即嘴角牵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电梯门咣的一声关上,下去了。
叶枫不禁叫了下苦,忙做出一副惊喜交加的表情:“嗨,夏奕阳,这么巧,你也住这里?”其实答案很明显,这样问,她是不想得到他的肯定,而想得到他的否定。
“你住这边?”夏奕阳指着她公寓的大门。
她笑得像哭。
她不矮,可是他很高,和他讲话,不得不把头仰起,越发感觉他的气势迫人,令她有逃得远远的念头。这样说,有悖良知。夏奕阳是同学之中唯一不直呼她“牙套妹”,而是很认真地叫她“叶枫”的人。
广院四年,他们之间单独交集的次数一只手都用不完。
刚入学时,在男生宿舍,他给她倒过一次茶;大二时,两人分在一个组,合作过一个节目,朗诵《四月的纪念》;大三时,一帮同学去动物园市场淘衣服,结果人走散了,她和他落在一块。不想,两个人的钱包被小偷给借去了。两个人只好从动物园走回学院。那次,她的脚底都起了泡,到了学院门口,看到边城,她死活也不肯往前挪步,边城把她一直背到了宿舍。还有一次……好像也是件小事,不值一提。
她觉着奇怪,在他面前,她紧张什么呢?以至于指尖都不自觉地发抖,讲话慌乱得都带着喘。
也许,是自卑?对,对,就是自卑。
“是挺意外的。”夏奕阳盯着她清丽如昔的脸,然后目光下移,看到她背着的包,外出的装束,“你要出去?”
“对,对,我要赶着去上班。”救命的电梯又开始上行。
“我送你。”他转过身,与她并排站着。
“不用,不用,有公车直达城市电台,很方便。”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那真的不算远!不用客气,我们是老同学了。”他笑笑,仿佛非常愉悦。
她回给他一丝无奈的笑意。
狭小的电梯空间,纵使呈对角线站立,但对方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她紧紧捂着心口,生怕加速的心跳声被他察觉。只觉每过去的一秒都如同光年一样漫长,而这仅仅是开始。
他的车和他的人一样,黑色的帕萨特,内敛而又稳重。车里没有吃的,没有书,没有CD,没有香水味,也没有纸巾。这初春的天气,皮制的座椅,屁股一挨上去,就感觉寒意上蹿,立刻透体通凉。
深夜的马路,一马平川似的向前延伸,显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宽敞。因为宽敞,就感觉着有几分清冷,因为清冷,车内的沉默令车中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她不住地清咳,想让自己变得自然些。
“感冒了吗?”他并没有像多年不见的同学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
“没有,只是嗓子有点痒。”她暗暗掐自己的腿,让自己镇定。
“北京的天气比我们刚毕业时坏多了。”
“嗯!在环境上,国外做得比国内好。”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她刚出国是去的奥克兰,在那呆了四年,然后去了爱丁堡,又呆了两年。她从奥克兰的阳光讲到爱丁堡的古建筑,又从她的第一份职业,讲到她现在的职业。他不插话,只是时不时侧目看看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或者发出一个语气词,代表他在很认真地倾听。
变化的岂止是环境,他也变了许多。无论是衣着和神态,都已不同于从前那个笑起来温和的男生。他还是温和的,只是这种温和不再那么开阔,他会适时收敛,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你感觉亲切,却不会让你产生误解。而他的声音,高起来时,激情洋溢,低沉下去,魅惑人心。
“要不要听听收音机?”她像个小学生一样,把她六年来的经历统统汇报一遍,气氛再度沉默下来时,他开口问她。
她点头,只要有声音就行。
他一拧开收音机,主持人好似捡到宝贝似的兴奋把她吓了一跳。原来是城市电台的广告营销,主持人很卖力地介绍一款智能电饭锅,不仅能煮饭,还能煲汤、熬粥,时间随自己设定,这样子你什么时候回家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听着很不错。”等绿灯时,他转过身看她。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路灯,在出神。“呃?”听到他的声音,她慌忙转过头,他看到她的嘴角咬出了一圈白印。
“周日的同学聚会,你有空去吗?”
“我要是不去,艾俐会把我砍了。”
他倾倾嘴角,并不是笑,看到绿灯亮了,偏过头去专心开车,下个路口,就是城市电台。
他将车开到大门口,她道谢,拎着笔记本下车。
他叫住她,叮嘱道:“回去时路上注意安全。”
风有些大,她听不清,微微欠下身,贴近车窗,目光却不与他对视,而是看向车头,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眨了眨眼:“进去吧!”
“再见!”她向他挥手,扭头进了大楼。向保安出示工作证时,她回了下头,车还在大门口。
她几乎是逃一般冲进了大楼。
夏奕阳是带了工作回来的,到家后他发现他好像静不下心来。窗外是浓浓的夜色,犹如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远处的灯光逐一熄灭,整个城市即将入眠。
他在屋内踱了一会,没有去看时间,还是给台里的导播也是他的好友、学长江一树打了个电话。
“你疯了,也不看看什么时间,我明天还要和记者出外景。”江一树刚睡着,气得想抓狂。
“知道,知道,可我很想找人喝一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夏奕阳眼睛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意。
“你喝酒?你那个嗓子能这样随便折腾?你是不是嫌后面的人追得不快,想帮他们一把?”
“偶尔喝一次没事的。”
“你那个烂酒量,和你喝没劲。”嘴里这样说,江一树却是彻底醒了。
“没劲就聊天。一树,我去你那边?”
“别,前些日子网上那个什么主播的情感倾诉,你已经够让台里揪心了,你要是喝酒开车啥的,再被拍到,我可担不起那个责任。不过那个帖子够无聊的,就凭声音相似,一个个疑神疑鬼似的,还说要人肉那个手机号码。不过,倒便宜城市电台那档节目,一个晚上就红了。”
夏奕阳低低地笑:“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树洞,主播也是人。”
“那个电话不会真是你打的?”江一树呆住。
“当然不是,我有你这么好的哥们,还需要打那个电话?”
“也是!等着,我马上到。”
夏奕阳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弄了点小菜。江一树过来后,两个人听着音乐,边喝边聊,聊工作聊栏目,聊台里的人事关系。江一树看得出夏奕阳的心情特好,可惜酒量没提高,两瓶啤酒后就放倒了。
他把夏奕阳弄上床,又收拾了下屋子,出门时,叶枫正拿钥匙开门,听到声音,吓得身子一抖,惊慌地回过头。
“对不起!”江一树抱歉地笑笑,不知怎么,觉得有几分面熟。
“没事!”叶枫目送他到电梯口。
她认出这个男人,是上两届的广院学长,学生会主席,叫江一树。读书时,风头很劲,又能说又能唱,一毕业就进了央视,羡慕死他们那一帮刚进院门的菜鸟。
边城和他玩得很好,她跟在边城后面参加过他们之间的聚会。那时,他应该没注意过她,从他刚才看到她时的表情就知道了。
她只是有点奇怪,这么晚,他怎么会出现在夏奕阳的公寓,还带着一身的酒气?
夏奕阳,夏奕阳,她重复念着这个名字,这一晚,她和这个名字差不多是剪不断、理还乱。
《午夜倾情》节目组晚上的会议是娄洋主持的。他先夸奖她独自把节目撑下来,精神可贵,接着,话锋一转,他就严厉地指责她根本没有搞清楚这个节目的定位。《午夜倾情》如同一个知心朋友,为情感压抑者提供一个可以尽情倾诉的释放空间,而不是文艺青年用来无病呻吟的文学论坛,它不需要太多的风花雪月,它应该很家常、很务实。选用的音乐应是时下比较流行的通俗歌曲,容易引起共鸣。如果像昨晚那样,这个节目迟早有一天会落到曲高和寡的地步。
娄洋用词之重、态度之厉,从组长到编辑,没一个人敢吭声。
她默默坐在下面,没有争辩,虽然她觉得自己做得并不过,但她所站的角度和娄洋的不同,看法自然也不一样。但她听得出,这个节目,娄洋的期待值很高。
“不要气绥,好好加油。这个头开得艰难,但还不坏。”散会时,娄洋让她留下。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力不从心,很担心自己达不到他的要求。“专家什么时候能来?”
“快出院了吧!”娄洋似乎不着急。试播那天,情感专家和老公不知为什么事发生了家暴,崔玲联系上她时,她躺在医院急救室里。
这一晚,小卫接电话接到手臂发酸、嗓子沙哑。她倒还轻松,其实大部分听众只是想要一个好的倾听者,并不需要她指点人生方向,这方面,她似乎很擅长。
一睁开眼,上午十一点。阳光不错,仰起头,北京的天空露出久违的湛蓝。这让她想起奥克兰的天空,一年四季都是这么的蓝,其实她还想念在奥克兰的自如感,虽然那时常常在夜里会因为想家而痛哭失声。
这个时间,夏奕阳应也在家中的。他没有过来敲门,她也没有特意过去打招呼。他们又不算是特别要好的同学,没那么多话能聊。
下午四点,她听到夏奕阳关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晚上十一点,她换衣服准备去电台时,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
凌晨两点,她裹紧外衣走出电梯,扭头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没有灯光漏出。
连着两天,和从前一样,他们一次都没在电梯口碰见过。
“叶姐,昨天《午夜倾情》的邮箱都爆了,我挑了几封有意思的打印出来,你看节目用得着吗?”小卫递给她一叠纸张还有一张碟,“陈奕迅的歌,很适合夜晚听。”
她离开六年,什么都落伍了,明星们的大名,她听着都很陌生。陈奕迅,她倒有几分熟悉。
关上直播间的门,坐在调音台前,戴上耳麦,再没有紧张感了,反而感到亲切。
“播音前,有位漂亮的小姐推荐我听听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我很喜欢里面的歌词。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你会不会忽然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聊聊天,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提从前,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这歌不知怎么,让我有点心戚戚。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着分离与重逢,有欢笑也有泪水。Eason唱得有多好,我这个外行不敢多讲。关于他,我倒是听到一些趣闻。他的太太Hilary很潮,港人都说她败家。Eason大声宣言,我这么辛苦赚钱,不给她败给谁败?听着真是又温暖又感动呀!这可比一百句的‘我爱你’有分量多了。难怪天下女人最喜欢的花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而是老公承诺的那句‘随便花’。哈,不八卦啦,我来接今晚第一位听众的电话……”
接最后一个电话前,叶枫插播了音乐,偷空喝了口水,眼帘一抬,看到小卫握着话筒,在玻璃外面又是挥手又是挑眉。
她看出小卫的唇语说的是“磁性的嗓音”。
一口水含在嘴里,她过了很久才慢慢咽下去。
“叶子,晚上好!”
“晚上好,先生。你可是我们节目的老朋友了。”
“是的。”
“那天你让我们的节目在网络上掀起惊涛骇浪。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声音和某位主播很相似?”
“这是我的荣幸。事实上,我经常遇到这样的困扰。”
“影响你的生活吗?”
“这倒不会。”他停顿了下,“我只是我。”
“嗯,今晚你有什么故事与我们分享吗?”
“我又见到她了。”
“你那位已结婚的朋友?”
他笑了笑:“是我误会了,她还没有结婚。”
“那你向她表白了?”
“能够经常看到她就已经很惊喜了,关于表白,暂时不会,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如果她没有,那你就会一直保持沉默?”
“她会有的。”他说得很肯定。
“呃?”
“她回来了,不是吗?”
走下公交车,仰起头,满天的繁星,哪家窗下的月季开得很盛,花香跟着风追来,立时整个夜色都变得纤柔起来。
电梯门一打开,发现今天的过道特别的明亮,原来夏奕阳公寓的门开着,客厅里的灯光都跑了出来。
似乎不打个招呼不太好。
她加重了脚步,找钥匙时,包“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弯腰捡起,一抬眼,夏奕阳站在了门前,衬衫的袖子卷到肘关节前几公分,长裤落到脚背几乎是一条直线。“叶枫,能帮我个忙吗?”眸光清澈如镜,映出她满脸的慌乱。
“什么忙?”
“你进来,我和你说。”他折身进去。
她犹豫了下,跟着进了门,局促地在沙发上落座。他给她倒了杯热茶,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手里握着一盘录影带:“旅游频道有个朋友想做一期关于爱丁堡的节目,找了许多资料都不太满意。这个带子是他托国外同行找来的,但里面的解说和字幕都是英文。他想找个人翻译,我就想到了你。你能不能挤出时间?”
“急吗?”
“不算急,一个月以内。”
“那没问题,我译好了就通知你。”她接过影带,站了起来。
“我给你我的手机号。”他回身从书架上取过手机,“你的是?”
她迟疑了下,报出一串数字。他看看她,拨了过去。她打开手机,看到闪个不停的来电号码,十一个数字杂乱无章,没有一点规律,想强记根本无从着手,就尾数看着还舒服些,911,她抬了下头。
其实声音穿过电波,听到耳中,与面对面讲话时的声音,就有点不同。
“存上了?”
她抬头,对上他的朗眉星目:“嗯!”
他像不放心,还把手机拿过去确定了下才还给她。
“电台的工作适应吗?”
“努力中。我觉得我现在特别需要阅读,不然真跟不上听众的思维。”她嗅到屋内飘荡着一股食物的香气,随口问道:“你在做饭?”
“回到家感觉有些饿,我准备下面条,炒了茄子做盖浇。一起吃一点?”他牵起嘴角,温和的眼眸突然变得热烈起来。
那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又上来了,她挤出一丝笑容:“我不敢晚上吃东西,怕胖。”
说完,她就道晚安。手抖得钥匙都对不牢锁孔,她急得都快哭了,一双长臂从后面伸过来,从她手中拿过钥匙,替她打开了门,把灯按亮。
“你把影带落下了。”随钥匙递过来的还有刚才那盘录影带。
“呵呵,”她干干地笑了笑,听到他的叹息声,心突的一紧缩,手指曲起,指尖掐进掌心,疼到抽搐。
“这事就麻烦你了。”他转过身。
“夏奕阳,我……”这句话,她像用尽了全部的气力,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嘴唇颤个不停。
“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他回身,温柔地笑着。
门关上,她“咚”的一声跌坐到地板上,突然的,泪水就是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