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纺织厂是个利润很大的工厂,为何你要毁了它?”陆笙收敛起笑意,眸中多了几分探究。
纺织厂的布料是能保存很久的东西,不像是食品等,必须得即时销售。但纺织厂是个很赚钱的行当,它被毁了才更让人觉得蹊跷。
“呵呵。”安祁端过茶杯,悠然的喝了一口,“那是意外,懂吗?”
陆笙的眉眼动了动,依旧很坚定:“那不是意外,纺织厂没有易爆品,意外也不会发生爆炸。你还不如一把火烧了,那才叫意外。”
“意外就是意外,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我损失了那么多,也是很不高兴的。”安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有些东西,即使是显而易见的蹊跷,却也不能认。
安祁笑着,状似无意的提到:“这里面还有冷司令夫人要的一批衣服,这样一来我还真没法交差了,陆局长可要好生查一查。”
陆笙的脸色黑沉了几分,眸中也更多了几分凝重。
这事儿如果军政府的人也插手了,那警察局就轻易动不得了,只能雷声大雨点小的给糊弄过去。
可是这样好的机会,要他就这么放过了,又实在心有不甘。
“你倒是好算计!”陆笙冷笑,“难怪还能弄到炸弹!”
纺织厂被炸得那样彻底,一看就知晓不是寻常炸药,现在这样一联想起来,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陆笙站起来,整了整衣帽。
安祁抬眸温和的笑了笑:“陆局长何必这样大的火气?和气才能生财,陆局长这脾气也该改改了。”
“哼!和气生财,我警察局可不是生财的地方!”陆笙冷哼,大步往外走去。
他得赶快去一趟司令府,将这事儿好生问一问。
上海滩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黑白两道混杂在一处,军政府会和安祁合作也没有什么稀奇,但是这事儿却不能这么办。
很多事情,通过一夜的发酵,当晨曦升起之时,一切都开始慢慢苏醒。叫卖声、吵闹声和自行车铃铛的声音混做一团,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这些日子记者闹得厉害,白露也不愿出门了,便索性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下楼去寻吃的。
才刚刚休闲下来,想捧本书看一看,便响起了敲门声。
白露打开门,瞧见外面站着的小姑娘,不由诧异:“怎么会是你?来我这里寻什么?”
别是听了什么报道,来她这里胡搅蛮缠了。
来的正是阿锦,之前在剧院见着的小姑娘,该是与陆笙狠有些关系的。她此时神色急切,跺着脚道:“出大事了!”
“什么事?你慢些说。”白露皱了皱眉头,语气还算温和。
阿锦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去拉她:“白露小姐快些跟我走,再不去韩老板便要被打死了!”
“打死?谁要打死他?怎么回事?”白露惊骇,反手抓了阿锦。
阿锦只急道:“这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只韩老板今儿不知怎的,逮着陆局长就上了拳头。”
陆笙!
韩秋哪里是他的对手!
白露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匆匆关了门跟着阿锦。
外面早已停了两辆黄包车,彼时的白露也没心思去想此事的蹊跷,只当是阿锦提前安排好了。
黄包车的速度自是要比汽车慢许多,两人紧赶慢赶到剧院,早已经是没人了。
阿锦却并不显得奇怪,反倒是白露着急了起来:“人去哪儿了?”
地上什么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被清洁工人打扫了,竟是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那一刻白露站在那片空旷的地方,显得渺小又无助。
有人路过,白露抓了过来问,才知晓人已经去医院了。
顾不得其他,两人又着急忙慌的跑去了医院。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地方,白露只见到等在手术室外的陆笙,那显而易见,躺在里头的那个便是韩秋了。
果然论武力,韩秋是打不过的。
白露有些恼怒了:“陆局长,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笙的衣服有些松动,制服的扣子被扯掉了一颗,脸上有几道抓痕,头发也乱了。
他站起来,往手术室看了眼才道:“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手下的误伤。”
“误伤?”白露皱眉,“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呢?你还叫手下打,那他是你的对手吗?这要真打出点什么来……”
“你冷静些,不会有事的,就是些皮外伤而已。”陆笙咳嗽了一下,不太想解释这些。
白露担忧的看了眼手术室,脸色有些苍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希望如此。”她抬头,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这个问题,饶是谁遇到都得问一问。
陆笙回头看了看阿锦,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过来的?”
他原本就一身的戾气,这会儿生气起来越发吓人,阿锦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白露看得冷笑:“是他带我来的,你唬个小姑娘做什么?”
有时候,误会才是最致命的东西,那个时候对于陆笙来说,白露对他的敌意,才是最让他心痛的东西。
靖南起身将窗子打开,外面的风挟裹着热气吹拂进来,吹散屋内的凉意,倒也不显得闷热。
他倚靠在窗边,笑道:“陆哥那时候一定特别憋屈吧?不过为何韩秋会与他打起来?”
白露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摇摇头:“他是很沉得住气的,当时只是先把阿锦打发走了,才继续陪着我等韩秋。”
“那事情呢?”
“是韩秋去寻的他的麻烦。”白露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其实我早该知晓的,韩秋那般的性子,迟早是要出事儿的。”
现在想起来,这些固执这些冲动,才是导致他们现下这般境况的原因。
那天晚上韩秋便很是抱不平了,显然是对陆笙很是抱怨,而第二日正巧下了台就看见陆笙搂着阿锦。
这般情形,只叫韩秋觉着,陆笙是辜负了白露,又在糟蹋阿锦,哪里有不气的?
偏生陆笙对韩秋的态度并不好,这一来二去的便引发了火气,韩秋扑上前便跟陆笙扭打在了一起。
人说有规矩的怕没章法的,韩秋完全是胡搅蛮缠的打法,半点章法都无,陆笙那一套身手一时半会儿在他身上还真施展不开,这样一来,两人便是打得不可开交了。
旁边有警察局的兄弟们,自然不会干巴巴的看着,下手也是虎得很,这才造成了韩秋受伤被送进医院。
好在都只是些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也没伤筋动骨。
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韩秋才被推出来。他还保持着清醒,见到白露的时候他眼底有些过意不去,冲她笑了笑。
“还笑!”白露此时才算松了口气,一时间也气得很。
病房中还有其他几个病人,他们进去时临床的大叔正被媳妇伺候着吃饭,气氛融洽。
陆笙将韩秋安置好,脸色依旧算不得好:“不过是些皮外伤,都没有伤到要害处。这一回只是叫你吃些苦头,若下回还这样冲动,就不会有这样好运气了。”
“那我到还要多谢陆局长手下留情了。”韩秋嘲讽。
白露赶忙阻止了他们:“你们两便都消停些罢!这样打下去迟早要出事情,就不能安分一些么?”
“倒不是我不安分,白露,你该是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了,这般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离远点好!”韩秋急切的辩解。
陆笙听得一阵火起:“有钱怎么了?有钱还是罪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白露顿时觉头疼不已,赶紧将陆笙拉了出去。
若再吵下去,这整个病房的病人都只怕不得安宁了。
拉了陆笙出来,看他还一副气呼呼的模样,白露也着实无奈:“他是个顽固性子,认准了事儿便不会回头的,你跟他倔强什么?难道你也是一头牛,拉不回来的?”
“那小子心思不单纯,你可别被他一副老实样子给骗了。”陆笙嘲讽的哼了声。
这话难免有几分气话,也当不得真的,但是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有些事情到后面也成了事实。
太阳越发的热烈起来,白露抿了口茶,皱眉看向窗外:“近日可有什么导演、编剧要开新剧的吗?”
“啊?”靖南愣了一愣,仔细想了想,才道:“大剧院倒是有编导在筹备话剧,你上一回演出的话剧很是成功,他们想多编一些。不过说起新剧,大概是盛世恋比较出名了。”
但是这些都得等她脚伤好了才能去理会,现下也没办法不是吗?
白露‘哦’了一声,眼睛里顿时像是迷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之后,才听到一声长叹息:“靖大记者,劳烦你去外面看看,阿笙回来了没有?”
靖南往外面看了看:“没听到汽车的声音,怕是还没有呢!快要到中午了,白露你可饿了?我去做午饭。”
还没有回来……
白露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