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树上的鸟儿早已入眠,只有蝉虫经了这一场雨过天晴,兴奋的鸣叫着,仿佛不知疲惫。
屋子里气氛却是闷得很,陆笙舍不得对白露发怒,但是又不想这般被误解,只能瞪着靖南道:“安老六那人,自从苏浅没了,整个人都魔怔了。”
靖南若有所思的用手撑着下巴,好半晌忽然问:“若是白露小姐出事了,陆哥会魔怔吗?”
“没有这种‘若是’!臭小子,拿人命开什么玩笑!”陆笙恼怒,眼底尽是凝重和不悦,他是真的生气。
任何人都有软肋有逆鳞,安祁的软肋曾经是苏浅,当苏浅没了,他便也没了软肋没了信仰,只剩下一腔的冷漠。
而陆笙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他不过是不想白露遭受半点不测罢了。
这些情谊他从来都不曾隐瞒,热烈却又隐忍。他知晓白露的性子,是以从来都不会咋咋呼呼的叫嚷,只会默默的守护,能得她一回眸,便是最为珍贵的回报。
这种感情靖南大抵是无从体会,此时也只能唏嘘一声,躲过陆笙的爪子,站起来往楼上跑去:“我先回去整理今日的故事!”
还是先跑了好!
“这小子!”陆笙轻嗤一声。
客厅中便就此安静了下来,窗外蝉鸣声此时听着更添了几分安宁,仿佛就能这般永永久久的下去。
陆笙看着白露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开了口:“安祁当时其实只是想控制着你,并没有要对韩秋和程子墨下手的。但也难保万一,程子墨已经出国了,他便只叫人看着韩秋。”
“那你那般做的目的是什么?”白露转头,抬眸盯着他。
“咳咳……”陆笙窘迫的咳嗽了两声,转了话头,“夜已经深了,我抱你上去歇息吧?明日天气依旧晴好,我们可以去大剧院看看电影,你想要听戏也可以。”
他原本是想要寻些其他话题来缓解尴尬,但是这话一出,气氛却是越发的沉闷了。
自从上一回的变故后,白露虽然脱离了那旋涡的中心,精神却始终都不大好,整个人都只沉闷的待在屋子里,听戏、看电影这样的事儿,对她来说是一种禁忌。
陆笙立刻反应了过来,心有惴惴的瞧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并无多大变化,才悄悄的松了口气:“自然,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如今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呢!”白露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眸子,轻声道:“阿笙,其实你不用这般小心翼翼。我已经好了许多了,或许是该多出去走走……你说若是我重新去演电影,韩秋会不会看到?”
“以他那性子,怕不是有闲情逸致去看电影的。”陆笙苦笑着摇头。
白露不死心:“那叫人多画些海报,多贴一些,他总能看见的。或许他还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只是不知道我还在不在,他若见到了我的消息,总会来找我的。”
韩秋已经死了!
陆笙的眼神狰狞了一瞬,他很想这样咆哮,很想要喊醒白露,可是他也怕。
有些人靠梦境撑着,若是这梦境被打破,要么彻底醒悟,要么随着梦境一起被毁灭。
他舍不得让白露毁灭,便只能替她一起守护这个梦境。
陆笙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改日去城里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电影要开拍的。其实演话剧也不错,你很适合。”
白露这才笑了:“我总是在想,如果当时我将莎乐美演了下去,早一点爱上韩秋,会不会就没有那些波折了。”
“好事多磨,有些波折总是少不了的。”陆笙苦涩的咽了咽唾液。
夜已深,而比这黑夜更深沉的,是他的感情。
扶着白露回了屋,见她躺下,陆笙才退出来替她关好了门。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自个儿屋,也不开灯。窗户开着,窗帘被夜风吹得飘飘荡荡的宛如幽灵,窗外月色清冷,洒了一室的寂寥。
借着微弱的月光,陆笙抬脚走了进去,大咧咧的坐在了窗台上,点了一支烟。
这一坐,便是一夜。
当晨曦照耀大地,陆笙才恍然回神般的长舒出一口气,撇开手中的烟头,站起来舒展了几下身子。
他大喝了一声,浑身似乎又充满了干劲,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夜未睡的人。
楼下已经有了动静,陆笙鞠了把冷水胡乱洗了个脸,出来正巧遇上端着粥的靖南,便打了个招呼。
靖南看了他好几眼,终是忍不住道:“陆哥你昨晚干嘛去了?”
“啊?”陆笙睁了睁眼睛,摇了摇头,“大晚上的不睡觉能干嘛去?”
“对啊,陆哥你干嘛去了?”靖南理所当然的盯着他。
陆笙忽然觉着,跟这样的人说话,当真是自己找罪受。他白了靖南一眼,见桌子上已经摆上的包子,便随手拿了一个咬在嘴里就上楼了。
“你等会儿扶白露下楼下,我今儿要进城去一趟,打听些消息,你如此与她说明就是。”陆笙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一阵响动之后,他便转着车钥匙出门了。
望着关上的大门,靖南忍不住嘀咕:“怎么早饭也不吃就出门了。”
一个包子能顶什么事儿!
楼上传来些许动静,他抬头,看白露倚在栏杆上,忙又道:“白露!我扶你下楼,你自己不要动!”
白露试着挪动了一下,得意的冲他笑道:“你看,我一只脚也无碍。”
确实,她只是伤到了一只脚,下楼这样的事儿慢一些并无问题。
靖南还是上前去搀扶了她,不放心道:“这总归是个危险的事儿,你如今还在养伤,是马虎不得的。”
“是他交代你的吧?”白露扫了一眼客厅,眸中神色未明,“他总是这样大惊小怪,把我当个瓷娃娃似的。”
靖南心想,那可不,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世上最白露最好的人,只有陆笙一个。
只可惜这情之一字,没有道理可言。
白露也没有问陆笙的去向,安静的吃完了早餐。
今日的阳光显然要比昨日厉害一些,才不过八点多钟,便能感受到一股炙热。不过一日,之前连番大雨带来的凉爽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靖南收拾好碗筷,便见白露倚在门边,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去:“陆哥说出去打听些事情,想是要耽搁好些时候,今日会回来得晚一些。”
“是吗?”白露轻轻呢喃,转过头来。
靖南忙伸手虚扶着她,半晌又道:“我看陆哥的脸色不大好,像是一宿没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别多想。”白露摆摆手,撑着家具走进来。
靖南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心底里闷着一股子气,他在为陆笙觉着不平,但是又不忍心去责怪白露。
有些事情,局外人能看得分明,当事人却不一定能明白。
白露悠然的拿着茶壶开始泡茶,茶水倒在杯子里,她端起来抿了一口,抬眸看他:“正好他不在,我们继续说故事?”
靖南忽然明白,今日陆笙出门并非偶然,就如昨日白露非要差遣陆笙去药庐拿药一般。
经此一役,白露是没了抛头露面的心思,更因为安祁多日都不曾出现,她要拿到电影资源也难上一成了,便索性不去理会。
但她到底是当红明星,在上海滩也算个风云人物,‘自杀’的事儿闹了个沸沸扬扬,各路报社记者见初时的报道无人去操控,便是越写越离谱,总之是为了弄个噱头来引人关注。到后面,记者们已经不满足于明面上的消息了,开始在各处蹲点。
安祁只要不插手,以韩秋的本事,要在剧院站稳脚跟是很容易的。
特别是这一段时间,几场戏之后,韩秋也算小有名气了。
白露倒是经常来听戏,或者去逛一逛百货商城,若那日韩秋有时间了,她也会拉着韩秋去餐厅坐一坐,吃一顿饭。
这般算起来,日子倒也是有几分逍遥的。
只好景不长,白露与韩秋频繁出入各种地方,被一个记者拍到了,并写了头条新闻发表在报纸上。
此报道一出,自然是引来了更多的记者。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白露和韩秋刚出剧院,竟是便被一大群记者给堵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白露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今日不是记者会,我没有要与你们谈的,还请让开些吧。”
“白露小姐,请问您和韩老板是何关系?是不是如同外界传闻的那般?”当中一个记者已经拿了录音话筒上前。
白露皱了皱眉头,她认得这个,是上海滩著名报社的记者张云,很是刁钻,没想到他今日也出现了。
“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白露顿了顿,严肃道,“这是我的私生活,还请各位不要骚扰,不然我便要报警了。”
张云却是不放:“说到报警,白露小姐是不是与陆局长的关系也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