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连个破财免灾的机会都没了。
韩秋能直到这个份上,也是让白露深感无奈。但心底里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而是升起一股浓厚的兴趣。
这样的一个老实人,他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这样的固执,有没有可能被人给扳回来?
心底里满满的都是疑问,白露觉着她沉寂的血液开始沸腾,灵魂深处像是滋生出了一个恶魔,要把这人摧毁的恶魔。
人不杀不要紧,但钱不拿回来事儿就大了。
赖皮三狰狞了脸色,立时给了韩秋一拳:“妈的!爷不出手你还喘起来了?给我打!打死了事!”
小混混们一拥而上,开始拳打脚踢。
然而不管是赖皮三那一拳还是小混混们的殴打,韩秋始终咬牙撑着,只怀里的盒子不曾脱手。
这憨子,当真是个不要命的。
白露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喝道:“住手!”
这一声呵斥用了十分的力道,嗓子都扯的生疼了,一群人不明所以的被震住了,等反应过来也不好再下手,只能冲白露嚷嚷:“别多管闲事!”
“对啊,六爷的女人陪好六爷就成了么……”
“三哥你赶紧跟她说说,老妨碍咱们做啥?”
“……”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欢畅,越说越是离谱。
诸如此类的说辞白露往日里听得不少,但她向来是个冷清的性子,若不弄得她疼了,说两句又怎么?她从来是不理会的,若不然光怄气就有得气了。
这会儿又听见这些,心中虽觉生气,却也没有要与这群人算账的意思。
却不想在地上躺着的韩秋忽然蹿了起来,用身体狠狠撞了几个混混,指责道:“住嘴!你们是什么教养?对一个女子说这般的话,可真是牲畜不如!”
他……竟是为她出头了。
不知是为何,方才那一撞仿佛不是撞在小混混身上,而是撞在了她心上,让她的心猝然一跳。
不管是在安祁还是安苛身边,关于他的流言都不少,然而不管是哪一个,都从来没有为她解释一两句。甚至在报社记者乱写的时候,只要没有牵扯到他们的名声,都不会出手去平一平。
倒是没想到,第一个为她辩解说话的,竟会是这个憨子?
白露抿了抿唇,就是在那一刻决定一定要救他了。
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些,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关于这般美好的爱情,总是在艳阳天相遇,然而却会湮灭在阴雨天。
陆笙是第一次听见白露说爱上韩秋的理由,却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有些事情谁做得也不少,但却没有被认可,反而是那些轻微的感动,给了当事人无限的触动。
陆笙觉着有些委屈:“没想到那倒是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你乱怪罪什么……韩秋可不是那般的人。”白露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他是个比牛还要执拗的人,心中始终有他自己的信条,谁也撼动不了。”
哪怕是付出生命,在他的想法里,那也是为了捍卫信条而去,很是值得。
当时的白露是被他无意间的维护而感动,又为他这样的固执而气恼,非要想着给他好好改一改。
赖皮三几个被训斥了一顿,哪里能罢休?就连赖皮三自己都火了,撸起袖子要干。
白露拿了手包狠狠砸了赖皮三几下,冷道:“事儿便就这般罢!三爷你发的火气也该够了,再打下去人都要被打死了,那我还怎么驱使?”
这一声‘三爷’,是给赖皮三的抬举。
被一个女人打,赖皮三心里自己是有火气的,然这一声‘三爷’又让他有些飘飘然,转眸道:“白露小姐要这个男人做什么?小白脸倒是个小白脸了,却只怕六爷不会喜欢,嘿嘿……”
“六爷那里我自会去说,轮不到你们操心。若今日一个人你们都不给,我同样也会去说一说。”白露冷哼,不着痕迹的挡在韩秋前面。
既抬出了安祁,赖皮三也不敢轻易造次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在底下混的,比不得安祁那样的大佬,要真的叫一个女人坏了事,也不划算。
索性一个戏子,哪天高兴了就能来收拾,也犯不着在今日惹上祸事。
赖皮三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想了个明白,笑道:“一个小白脸,白露小姐想要就要呗,我们不管了,这就走了!”
他转身招呼了自己的人,给了韩秋一个恶狠狠的警告眼神,呼啦啦的走了。
戏园子里陷入一阵可怕的寂静,白露才松了口气,便见一人迅速的跑了过来,抢了韩秋怀里的小盒子,宝贝似的抱着。
“班主……”韩秋叫了一声,似大松了口气,“钱都在这。”
戏园子老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再转头时却是满脸的笑意:“这回可多谢白露小姐了,多谢多谢啊!哎这些都是老头子的血汗钱唷,那些杀千刀的说抢就抢,也没个王法……”
血汗钱?
若真是血汗,那也该是韩秋的。方才流血流汗硬扛着钱盒子的,可不是这班主。
白露听得心中不屑,只淡然道:“钱是你的,你还拿回去,这人我可领走了,以后就不再是你戏园子的戏子了。”
“好好,白露小姐高兴就领走!”戏园子老板满口答应。
这人给戏园子招来了祸事,他真是恨不得早些将之扫地出门呢!
韩秋脸色一阵惨白,抿着唇道:“班主,这……这我行头还在这儿,从小我就是跟在这里,怎么……”
一个戏子,若是没了戏班子收留,那便是没了饭碗,是要饿死的。
白露看得心中恶念头起,不在意道:“那些行头便留在这儿吧,老板还能给旁人用一用,我从那伙人手底下讨了你出来,可不是要听你唱戏的。”
“是是是,是这么个理儿,你韩老板我们这戏园子可是请不起了,还是往别处去吧!”戏园子老板捡了个大便宜,又解决了个大麻烦,心花怒放得很。
挥手说完,他便赶紧的溜到了后面去,省得这两人反悔。
韩秋是连辩解都还没能说出口,就戏园子老板给赶了,心里不由又气又恼。
白露看着他脸上五颜六色一片,也觉好笑:“赶紧回去洗了干净,我带你去卫生院去包扎手。”
眸光瞥到他低垂的手指,心底如针般被扎了一下。
韩秋眼底的恼怒闪了又闪,最终只能咬牙妥协,回了后台去。
今日之事怪不得别人,都是他招惹出来的事端,而她又是救命恩人,更是怪罪不得,便也只能妥协了。
戏服厚重,好在平日里韩秋人缘还算好,这会儿有其他戏子来帮他脱了戏服、卸了油彩,一番整理再出来也是一刻钟之后了。
白露瞥了一眼他的手:“都耽搁这么久了,倒也不知还能不能接得好。”
韩秋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惹得他倒抽了口凉气,答道:“该是有救的。”
还能感觉到痛意,那大抵是有救的吧?
两人在这一刻,倒是心有灵犀般的想到一块儿去了。
手确实是还有救,只是到底被扳断了,接了骨之后又包扎好,休养个十天半个月便能差不多,只是再提不得重物了就是。
“你倒是要十指沾不得阳春水,比娇小姐还要娇气几分了。”白露难得的开了玩笑。
韩秋恼羞的扭头:“我还有另一只手,若白露小姐有重活儿,照样是能搭把手的。”
哪里能将一个爷们比喻成娇小姐的?
他这样别扭的模样,白露倒是看得心花怒放,一路眼底都淬了笑意。
从卫生院出来,外面的天也黑得差不多了。白露叫了黄包车,韩秋却是摆手坚持不坐。
“你若要跟着走,却是跟不了的。”白露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这人未免也太死脑筋了些,这不坐黄包车又是哪里的信条?
韩秋却是抿着唇,好半晌才道:“如今天色已晚,我去白露小姐府上叨扰到底不好,还是免了罢。”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怕是明日又要叫记者们乱写了。
这些白露倒是未曾注意,此时叫他一提才想了起来,不由捂着嘴笑了:“你如今无处可去,难不成要睡大街?”
“睡大街也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正是潇洒。”韩秋憋了半天,到底是憋出这样一句来。
这人,当真是固执得不行。
今日事出突然,到底安排得不周到。
白露轻叹了口气,往街边走去:“我先给你寻一处地方住着,等你手伤好了再去寻戏园子唱戏。”
“不、不、不,受不起。”韩秋摆手,眼底有着他的倔强和些不屑。
虽都是戏子,然他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成了台柱子,她却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与那窑子里卖艺卖身的有何区别?
从某种程度上,这样的拜金女人,韩秋到底是看不起的。尽管他乘了她的大恩,想的还是要赶紧与之撇清关系。
白露更是清冷,此番见他抗拒,神色便又冷了几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