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也不好再做推辞,端起来,才只是用茶匙挑开盖子,一阵清香便拂面而来,在白露期盼的眼神下,靖南小酌了一口,茶香入骨散开,再看碗底,嫩芽舒展而富有活力,茶汤颜色艳丽,真是上好的茶。
白露浅笑问他:“可有所不同?”
靖南仔细又喝了口,还是喝不出来,白露笑着用手指戳点了下他的额头,“呆头鹅,自然是多了一份女儿香呀。”
话音刚落,靖南便不自然的红了脸,也退后坐了坐,与白露保持开距离。
白露捕捉到他的退缩,娇俏一笑:“我又不吃人,你躲什么……”又拿捏起一块马蹄糕,放在手帕上,递给靖南。
靖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左右难为的样子又逗笑了白露。
白露吃掉那块马蹄糕,吮吸着手指,妩媚地滑过靖南的颈部:“你还说你不是他,他当初也这样害羞。”
靖南刚想开口解释,可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也绵软无力,白露愈而靠近自己,她身上的芳香似乎也沾染到了自己身上,与自己藕断丝连。
白露按下他试图推开的手,将手心放在胸口,靖南慌乱着虚弱摇头:“这……这样万万使不得……”
白露一而有些恼怒,皱眉说:“这也使不得,那也使不得!你要我怎样,才能高兴!”
然而,她的表情又立刻变得笑容满面,擦拭着泪花,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只是太着急了。等过了,今夜就好啦,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了。”
白露摩挲着靖南的手心,从前韩秋就是这样哄她入睡的,靖南渐渐疲惫到睁不开眼睛,在不知觉中渐渐沉睡。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那口棺材里,身上穿着一套喜服,棺材里也被贴着大红的喜字,他试图起身,可发现手脚都被铁链拴着。
正忙着点蜡烛的白露听见动静,急忙跑了过去,靖南映着红烛望着白露。白露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那双炽热而透露哀婉的眼深深烙进他的心里,他前生未见过,今后也未必。
“你莫要怪我,我这样做,是为了我们两个,你会明白的。”白露攥着他的手心,解开衣扣,取出自幼佩戴从未离身的平安扣,放进靖南的手心。
白露认真的嘱咐着靖南:“你千万要拿好它,万一……我们去了阴曹地府里走散了,看到这个,我便知那人是你。”
靖南越疼越觉得不太对劲,总是有些后怕,忙劝阻着说:“白小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白露冷笑说:“我的韩秋也变得贪生怕死了吗?从前的海誓山盟呢?”
白露捧着红烛,拿起一根红线,躺进了棺材内,轻轻地枕在靖南的肩膀上,把红线缠绕在他的无名指上,与自己的捆绑在一起,白露望着靖南的眼睛说:“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靖南看着白露轻轻吹灭蜡烛,手指上的红线微微一拉,顷刻间,整个房间红光满帐,浓烈的燃烧声音盈斥着耳畔。
靖南预感到有些不对,连忙问白露:“你做了什么!”
白露只是终于心满意足的笑着,紧紧地抱着靖南,不语。
一阵阵浓烟让靖南无法呼吸,白露在房间里点满了一根根红烛,用红线连接,她轻轻一动,一根红烛倒下,接二连三地红烛也齐齐而落,这是她的盛世婚礼。
靖南拼命的挣扎着,可铁索像是固定在棺材上的一样,他的手腕磨出了血,靖南听着身旁白露均匀的呼吸声,怎么都唤不醒,猜想她一定是吃了安眠药。
棺材的温度愈来愈热,灼烧着靖南的背,整个房间浓烟滚滚,靖南知道火势快要蔓延过来了。
房梁也起了火,很快要掉了下来,砸在棺材上了,靖南又想起家里的妹妹,她还在等着自己,这次是真的等不到了吧。
木房梁眼看就要烧断了,靖南在心中默数着自己的死亡倒计时,倒数到十时,一声巨响,房梁断了,火星落在靖南的肌肤上,灼烧着他,在他肌肤上烙下黑印,可似乎也没有了太多的感觉。
死亡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呢?也并没有传说中的走马灯,将过往的一切重现,只是一片寂寥,靖南侧头,看向白露。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十指紧紧与自己相扣,脸上是纯真的甜蜜,然而人们究竟只能沉浸在自己苦心营造的假面下,得到最终的慰籍。
白露真的是演了一辈子的戏,连自己也成了戏里的一部分,生活都是戏。
眼前巨大的黑影伴随着蒸腾的热气铺面而来,靖南也反扣紧了白露的手,是这个女人害他至此,可到底也没有点恨意,都不过是可怜人。
然而,时间静止了。
靖南等待了许久,那巨大的燃烧着的房梁都没有重砸下来,靖南挣扎许久才挣开眼睛,却看见了那只在从林遇见的四眼猴子。那房梁是被他一脚踢开的,那只怪物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着什么,又跑底部已开始燃烧的棺材板旁边,抱起来白露。
靖南想要呼喊,可浓烟实在呛得他说不出来话。
他无望地看着怪物抱走了白露,逃脱了火海,的确,自己的命似乎是止步在此了,当初那么多人阻止自己不要来,谁让自己偏偏不信呢。
房间的门就在怪物离开的瞬间倒了下去,连逃生的希望也没有了,铁链被烧得发烫,皮肤烧焦的声音也加入了这场狂想婚礼曲中,靖南绝望时,听见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怪物是真的不怕火烧,他直接拿起铁链,用石头拼命地砸着,几番下去,铁链终于断了,力大无穷地怪物把靖南从棺材里拖出,搀扶着他走出屋外,递给他一瓢水,随后瘫坐在地上,摘下自己的四眼面具。
竟然又是陆笙!
陆笙看出靖南吃惊的表情,却也没有过多解释,他抱起仍在昏迷的白露,看了眼靖南烧灼的脚伤,二话不说的搀扶起他,一同走出了房子。
开车准备回去的陆笙特意留心了下回去的路,发现并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再仔细回想了下白露的反应,心里总是不安,掉头才开了不久,就看见远处浓烟滚滚,立刻拨打了救火电话,又急促开向宅子。
陆笙心急如焚地靖南:“白露吃了多少安眠药!”
靖南只是摇头,陆笙愤怒之余更是深深的懊恼,自己怎么就离开了她。
火速踩着油门开往前去就医,时不时地望着白露,生怕她有闪失。
靖南看着周围的路仍然是山路,不免有疑惑:“不是要去医院吗?”
“去什么医院!她本来就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这样送去医院,不知道你们这群小报记者又会写出什么来!”陆笙又将记者一顿臭骂,靖南刚想解释,又觉得他正担心着白露的生死,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笙将车停在了一处竹林前,急匆匆的抱着白露下车,对靖南说:“你别乱动,我一会儿出来接你。”
竹林前,挂了一副黑漆烫金字柳体书写的“赵一针”牌匾,陆笙理了理衣冠,恭敬地在牌匾前拜了一拜,逐而加快步伐小跑进了竹林。
在车里等候的靖南只觉得焦急,不知道这个赵一针能否救好白小姐。只听林子里传来几声抢响,靖南急忙下车,双脚和双手却无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他生怕陆笙和白小姐出了事情,忍着疼,在地上爬到了竹林伸出,身体上的烧伤更加严重的裂开了。
靖南望见不远处有一座竹屋,陆笙高举着枪对着一位白胡子老先生,老先生却神情淡然,毫无畏惧地继续抚琴。
“你开枪打死老叟也无妨,反正我也活够了,可你怀里的姑娘,哈哈哈……”老先生抚须长啸起来。
靖南一时心中不平,大声呵斥道:“医者仁心,你怎么可以拿病人的生死玩笑。”
老先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眉头一皱,逐而放声大笑起来:“今儿还真热闹,只是下午三点,就聚齐了这么多人。”
陆笙见是靖南,埋怨道:“我不是让你好好的在车里待着,你出来干嘛!”
靖南说:“我听见枪声,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老先生有些奇怪问:“这白小姐可是蛇蝎心肠的想要烧死你,你干嘛还担心她。”
“白小姐……她并不坏。”靖南认真的回答,看到陷入昏迷的白露,心头也有几分莫名的心疼。
老先生反手拨弄着琴弦,对着靖南说:“让我救她也可以,就是要问你要些东西,你可愿意?”
陆笙想到自己以前这样刁难过靖南,想来他肯定是不愿意的,立刻站了出来说:“这是我的事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老先生把琴案对准陆笙,扬手一拨,射出来千千万万的密针,陆笙急忙腾空躲闪,却不料仍是在后背正重了一针,即刻跪倒在地上。
靖南从未见过这场面,他担心地说:“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