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事情没了转机,却没想到意外和讶异来得竟这般得快。
第二日,安起码头听说冲上了一具尸体,尸体是个老妇女,陆笙得知消息,迅速领着几个警察去了。
刚到码头,便看见安爷在张胖子的陪同下刚到了码头边,对视一眼,都走向被草席盖着的尸体。
“陆警官,你来了。”丰朗是法医,和陆笙同一时间收到了码头尸体的消息,因为住的地方比较近,所以来得比陆笙快了些。
没有警察的允可,丰朗并没有擅自解剖尸体,只做了简单的查看。
“怎么样?”陆笙戴上白手套,食指和中指并拢,挪开草席,席子下的尸体便露在了阳光下,丝丝恶臭也伴随而来,“我去,这尸体几天了?这么臭?”
陆笙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尸体被草席盖,加上码头有风流畅,所以他没怎么闻到尸体的臭味,这一打开,像是阉了三个月的臭咸鱼一样。
丰朗的手术刀在尸体的耳边掂量,眸子沉稳,见多了尸体,他的鼻子就像是练过的,自动清除臭味:“死了三天了,身子浮肿发白,脖子下方有绳子勒痕,初步断定是被人勒死后抛尸。”
“三天了?尸体的身份查出来了吗?”老妇女,陆笙仔细瞧着地上的尸体,怀疑是兰婆子,“上海滩最近有没有人报案,家中保姆或者是姆妈失踪了?”
“没有。”丰朗欲言又止,被陆笙瞧见了,问道,“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就是兰香儿的奶奶,兰婆子。”丰朗耸肩,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陆笙点点头,和他想的不谋而合了:“有可能,丰朗,你把尸体带回去继续检查,我去趟舞厅,找贺老板认尸。”
丰朗点头让人重新用草席包好尸体,离开了。
陆笙却并未像是他所言的那样,去舞厅找贺老板,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陷入沉思。
“安爷,要不咱回去吧?”胖子最近见的尸体多了,心里一直反胃着,加上刚刚他和安爷就站在风口,更是闻到了难以言表的味道,奈何安爷像是没事人一样,他也不敢矫情地掩住鼻子。
“陆警官。”安爷走下台阶,来到了陆笙的旁边,“不知您可曾发现疑点?”
“发现了一点,但是不太方便说。”陆笙将身上的西装脱下,露出里面的藏蓝色衬衫,整个人干练无比,“安爷,要不要一起去舞厅?”
安爷摇头:“不去了,我相信陆警官会给无辜的人伸冤平凡。”
“但愿我有这么大的能力。”
风起,声音落在其中,陆笙不确定安爷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余光只看见安爷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说了些什么,只是他一瞬间没了追问的兴趣。
上海滩一如十年前,平静下暗涌风云。
静谧的小空间里,男人身穿褐色风衣,眉眼间利落干净,像极了单纯正直之人,只是嘴角时不时的一抹邪笑,露出了违和。
“十年前的帐也该算算了。”
“既然已是十年前,放下那些过去的事,重新再来不是更好吗?”蓦然,男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待他转身,陆笙倚靠在门上,一脸高深莫测。
“陆警官不是去找贺老板了么?”男人不慌不忙,从桌子上掏出手术刀,掀开了手术台上的草席,准备下刀,“怎么又跑手术室来了?”
陆笙轻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想来问问丰法医。”
不错,这男人正是丰朗,他手中的手术刀霍然停下,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用干净的棉布仔细地擦拭好手术刀,放在一旁,随后靠在了桌子边:“悉听尊便。”
“兰香儿有个奶奶,叫兰婆子,这是我和安爷两人在兰香儿死去之后才得知的消息,为何丰法医会知道?”
丰朗的身子微不可见地僵硬:“我不过是听陆警官的某个下属说的。”
“那丰法医,你自幼留学德国,学得是西洋解剖,为什么会懂瓷器?”陆笙双手环胸,接着问道。
“没办法,家父喜欢收藏这些瓷器,所以我耳濡目染,也跟着懂了皮毛。”丰朗的语气像是怀念,“陆警官也是出身富贵,家中收藏也不少吧,不可能不懂一些的。”
“丰朗你很聪明,我一直认为你是最好的法医,可是你的聪明没有用在正途上。”陆笙扶额,几分纠结,“只是为什么是你,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我去翻了十年前的档案,猜我看见了什么?”
两指捏起手术刀,像是无聊一般转动了刀柄,丰朗的眼睛倒影在了刀锋上,和冷厉的刀光一样,藏着深重:“大概是商业巨鳄无端被杀的事情?”不像是疑问,更像是直接回答了陆笙的话。
十年前,商业巨鳄蔡行之被暗杀,查出是安帮安老五为了安帮扩大资产所为,加上安老五前杀苏浅浅后谋安荣林,身上一共是三条人命,这样的大奸大恶原本应该在重刑犯牢房中,等待枪杀。
只是意外的事,安老五受安帮上下尊敬,一时之间,安帮一变卖资产二施加压力,逼得警察局重选宣判,判了安老五入狱十年。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杀了三条人命的安老五只判了十年,所以我决定效仿他,杀三个人,看看最后判几年?”手术刀不停地转动,有愈来愈快的迹象,正如丰朗的心,平静不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陆笙当年亲身经历了那件案子,所以警察局众人到底是怎么屈服在安帮的威胁下,给安老五改了惩罚。
“是不是只要有人施加压力,即使是杀了人,也是可以出来的?”丰朗突然动了,打开窗子,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香烟,“陆警官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陆笙一边警惕丰朗的动作,回答:“你随意。”
“安老五杀了我的父亲,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但你杀的人与安老五无关。”
丰朗摇摇手指,不赞同陆笙的回答:“不不不,怎么可能与安老五无关呢。”
他真正想杀的人士安祁啊,安老五的逆鳞,弟弟安祁。
“所以你设计了兰香儿,让兰香儿下毒杀了何生,是为了给安祁一个警告?”陆笙见丰朗摸过全身都没找到火柴,只是将烟叼在嘴上,从口袋里扔过去一盒火柴,“何生是无辜的,丰朗。”
“我的父亲也是无辜的。”丰朗点燃香烟,将火柴抛过来,身子往窗外一跳,“刚好他无辜,刚好我心狠。”
法医手术室是在二楼,陆笙虽然一直提防着丰朗,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丰朗胆子大到从二楼跳下去,迅速跑到窗户边,向下望去:“丰朗!”
“陆笙,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大概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丰朗早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窗户下面预留了一个跳台,和一个梯子,借助二者他跳了下去。
法医手术室正是警察局的最深处,也就是正背面,下面是一条小巷子,巷子下方丰朗淡定地冲着陆笙摆手,随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该死!”陆笙狠狠地拍着窗户栏,刚刚一瞬间他居然在为丰朗担心,转身迅速向一楼跑去。
“老陈,领三个人去丰朗家中蹲守,看见丰朗,立刻捉回来。”
“老王,你和小马,去蔡行之的老宅查一查。”
“小卫,你领几个人跟着我,去安起。”
雷厉风行地吩咐着,陆笙领着几个人,跑向车库,如果丰朗的目标是安祁,他现在的紧要任务就是保护安祁。
世事皆是上天注定,变化无穷,转机无穷,陆笙此刻并未意识到他忽视了某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警察局里众人乱了一阵子,大概是因为陆笙的命令太过紧急,一个个重新准备,比陆笙脑子里预计的时间足足晚了半个小时才出发,也因此与丰朗擦肩而过。
丰朗离开法医手术室,神色如常,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拿了一些轻便的东西,他平时不喜欢邀人回家,所以警察局众人谁也不知道他住的地方简陋异常,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十足十地空。
这也证明了,丰朗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里当做家,这里只是他变换了身份之后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轻车熟路地带走了重要的东西,丰朗从怀里掏出经过特殊处理的白磷,白磷裸露在空气中,立刻噼里啪啦地燃烧,很快燃烧的面积扩大,先是床褥,后是桌子。
“我要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毅然决然地转头,丰朗的脚步虚晃且疯狂,向着他曾经的家蔡氏老宅前进。
而另一边,陆笙领着人去安起保护安祁,和安祁简单地说了来意,安祁却执意不希望警察保护自己,在他认为,有些报应终究是应该来了。
“该报应的人是安老五,不是你?”陆笙头痛地抓着头发,被丰朗背叛已经是个打击了,奈何安祁这里乱子也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