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安祁。”低喃一声,安苛将脖子上的布包摘下,颤抖地打开布包,里面的牙齿因为时间的流逝早已生了黄斑,没了昨日的血迹和承诺,这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牙齿而已。
“安老五,别拖了,跟我们走一趟吧。”陆笙一向瞧不惯黑道的人,即使安老五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子的哀伤,他也以为是在演戏,从腰间取出手铐,“咔嚓”一声套在了安老五的手腕上,“你现在的表情已经在不打自招了。”
一行警察大概都没有想到这么轻松就抓获了安老五,原本进入安帮就紧绷的神态也慢慢放松,“五哥,臭条子,我跟你们拼了!”
光头男大概是被安老五安排着去做事,刚回来就看见陆笙等警察抓了安老五就要向外走,大喝一声,背后捞出了一把尖头刀。
动静太大,安帮堂口的兄弟们一拥而上,个个手里举着尖刀,寒光闪闪,饶是陆笙胆大,手里有个安老五做人质,腰间还有手枪做保护,还是忍不住心惊,安帮这帮舔刀口混饭,若是惹急了眼,他们今天谁也别想走出安帮大门。
“住手!”安苛一瞬间颓废了不少,眼神呆愣,盯着手腕上的手铐,一字一句,“你们都他娘的住手,这是我安苛个人的私事,与你们无关,光头,你打理好安帮事物,等阿祁回来,告诉他,安帮只剩下他了。”
光头男不依不饶,大脑袋转向四周:“六哥呢?五哥你出事了,六哥他还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这是亲兄弟吗?”
“光头,是我对不住他!”安老五率先走出包围圈,双眸浑浊,失去了精气神。
暖阳已经升至半空,亮眼得很,灼着人眼。陆笙翘着二郎腿,燃着一支烟,吞吐几口,斜眼旁边安分坐着的安老五,手里揉成一团的纸条展开又揉成团,又展开再揉成团,反反复复,不经意落在了安老五的脚边。
“劳驾,帮忙捡起来!”车厢拥挤,为了看住安老五,陆笙在左,安老五在中,右边还有一个老警察,连弯腰地地方都没有,更何况,安帮安老五那是整个上海滩响当当地名头,更有传说,在安老五面前低头的人都已经死了。
陆笙一不会在安老五面前低头,二是特意将那张纸露在安老五的眼前。
安老五低头捡起,鼻翼间闻到了一股子特殊的香味,双手情不自禁地打开“安爷被杀背后主使人,安苛!”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墨水味,安老五突然大笑,双手越发地颤抖,只吓得右边的老警察一个劲儿颤栗。
“陆警官,给支烟!”安老五粗哑着嗓子说道。
陆笙犹豫了几秒,从衬衫口袋中取出了烟盒,弹出了一支烟,示意安老五自己拿。安老五也不客气,顺手拿了出来,又开口道:“陆警官,再借个火!”
得,他还不是为了嘴里有个味道,陆笙翻了个白眼,扔过去一盒火柴,见安老五点上了,又将火柴拿了过来,这些个东西他是不敢留在犯人身上的,万一安老五这个列性子的,一言不合把警车给点了。
“这是安祁给你的纸条吧。”安老五有了烟抽,脸上的神情好了一些,没有刚刚那么颓废了,当然也有可能在他看了那张纸条突然就想通了。
陆笙摊手,示意自己并不清楚,转头看着车外不断后退的场景,松竹楼的桂花糕许久没吃了,这次的案子结束后一定要去吃一次,馄饨摊子上的老李又被几个混混给诈了,估摸着又要去警局哭诉了。
“其实,我猜到了。”没看到纸条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烟雾从鼻子里呼出去,灰白灰白的,就好像穿着梨子黄旗袍的苏浅浅倒下去之前看到最后一眼天空。
安六好心搭救了苏浅浅,两人一个秀气温婉,一个长襟书生,一个不像是混欢乐场的歌女,一个不像是刀口吃饭的黑道,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身在安帮,任何人的任何事都有眼线报告给安爷,安爷时时刻刻抓着所有人的命脉软肋,安老五的软肋是安祁,而安祁的软肋是苏浅浅。
安祁的一举一动安爷看在眼中,不过是个歌女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几次还在安老五的面前调笑,安六最近傻愣愣地,别是栽了情爱的跟头,要是喜欢哪个姑娘,直接带回来就是。
说者有意提,听者有心记,他安老五的安祁,怎么可以喜欢一个歌女,这种身份肮脏的人,如果人分等级,歌女就是比乞丐还要恶心的人,他怎么可能让他的安祁沦陷在歌女的怀中。
大约半个月之后,安爷去了舞厅谈生意,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请了苏浅浅上台子唱歌,安老五才算是真正见到了苏浅浅的模样。
若是艳丽无双也可,偏偏苏浅浅是个小家碧玉的模样,浑身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细细地唤着:“安爷好。”
安老五不是个粗人,他脑子里转换了各种对于女人的夸赞,就是想不到一句对于苏浅浅的评价,中下之姿,安祁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女人?
“你叫苏浅浅?”安爷笑呵呵地开了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话出口,苏浅浅的脸刷白,她摇晃着身子,嘴唇微启,却说不出一句话,安老五猜她是想要拒绝,又不敢说出口。
安爷没看见苏浅浅的表情,他的生意谈完了,就准备离开了,临走之前在舞厅老板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安老五心里难得舒畅了一回,安爷开了口,只怕安祁是没这个胆子跟安爷争了,也好,他会为了安祁更好的生活,隐忍筹谋,安祁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人!
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身家清白的,身世显赫的,数不尽。
“哥,我喜欢苏浅浅,我要去跟安爷说,让他……不要再点浅浅!”显然,安老五低估了安祁对苏浅浅的情意,只一听说安爷对外宣称苏浅浅以后是她的人了,立刻急了眼,也幸好安祁对哥哥的信任,第一时间就来找哥哥求助。
“弟弟,苏浅浅她配不上你!”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安老五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透了安祁的心,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安老五:“哥,你我兄弟的身份又尊贵到哪里去?不是浅浅配不上我,我只觉得像她那么美好,洁身自好的姑娘,是我配不上她而已。”
眉宇间藏满锋利,安老五知道自己劝不动弟弟,登时想出了下一步,如果安祁不愿放弃苏浅浅,那只能从苏浅浅下手了。
“好,你喜欢的,做哥哥的都支持你!”安苛听见自己后退一步的声音,也听见了心里小人的不屑和嘲笑。
安祁信以为真,以为哥哥是真心地帮助自己,他甚至已经幻想了和苏浅浅尽快结婚,然后离开安帮,生二三个孩子,安安分分地重新活着。
“哥,我这就去告诉浅浅这个好消息,我要向她求婚!”匆匆留下一句话,人已经奔出了门口,错过了身后安苛越发凌厉的眼神,呵,既然你喜欢洁身自好的姑娘,那就毁了她的洁身自好!
舞厅里,苏浅浅因为安爷的一句话被特殊照顾,有自己的专属房间,从一个二等歌女变成了一等歌女,打扮也比从前精细了一点,只是淡妆鹅蛋脸总是夹杂着一股忧伤,宛若林黛玉一般的愁容。
“浅浅。”安祁悄悄从窗口跳进屋子,便看见佳人对镜自怜,想要将内心的喜悦告诉她。
“祁哥?”苏浅浅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是安祁的时候,娇俏的脸上绽开了笑意,扑进了心上人的怀里,“你今儿过来怎么没有走正门?”
安祁摇头,点着怀里小佳人的俏鼻:“走正门,他们怕是又要以为我是为了听你唱歌而来,怕是不能和你诉说相思之苦了。”
苏浅浅摇晃着身子,装作不乐意的扭着:“怎么?你还不乐意听我唱歌吗?”
“愿意愿意,我的浅浅,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要和你分享我的开心,一时不察说错了话!还请苏小姐不要介意。”微微作揖表示抱歉,惹着苏浅浅重新发笑,“是什么喜事,让你爬窗也要跟我说的?”
“当然是我哥同意咱们在一起的事了!”安祁搂着苏浅浅纤细的腰肢,“浅浅,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不需要再借着听歌的理由来看苏浅浅,以后直接走正门直接找苏浅浅!
苏浅浅的眼睛先是飞快闪过一丝喜悦,随后又寂于落寞,她轻轻地推开了安祁,重新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道:“可是祁哥,安爷已经发话,浅浅以后是他的人了,我怕……”
安祁从背后环住苏浅浅,下巴搁在了苏浅浅的肩上:“浅浅,别怕,明天我就去找安爷说清楚,如果他不答应,那我们就私奔,离开上海滩,去天津或者北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小日子。”
“真的?”苏浅浅转头,嘴角的小梨涡浅浅地映进了安祁的心,“祁哥,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浅浅愿意跟着你去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