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还是有些冷,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这故事还没有尽头。
只是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靖南合上笔记本,笑道:“我扶你回房间歇息吧?明日要去拆石膏,今日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白露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脚,点了点头。
就在她站起来时,楼上一阵响动,陆笙已经走了下来:“我来抱你,你别动。”
说着就已经到了跟前,轻松的将白露给抱了起来,大步往楼上走去。靖南看着他们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楼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靖南转身坐下,重新打开笔记本,看着方才记录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楼上又响起了动静,靖南抬头看:“陆哥。”
陆笙望了他一眼,想了想后便又走了下来,坐到靖南对面,点了支烟,又递了一支过去,靖南摆摆手说不要,他才又收了起来。
只是陆笙也不说话,就沉默的坐在一边抽烟,等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陆笙才烦躁的将之摁进了烟灰缸。
“陆哥?”
“嗯?”
“你是不是……心情不是很好?”靖南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
陆笙动了动嘴皮子,很快便沉声否认了:“不是。”
但这模样,怎么也叫人看不出来是个心情很好的样子。靖南又不是没眼色的,他轻叹一声将笔记本合上,郑重的看了过去:“陆哥想要问什么吗?”
“我……”陆笙顿了顿,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他本来想说他不想问什么,但一看到靖南那了然的眼神,便突然觉得更加的烦躁。低头抓了抓头发,陆笙深吸了一口气,道:“她跟你说到哪里了?”
“啊?哦哦这个。”靖南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到她重新回影视公司准备接新的电影了,就是那一部西施,白露小姐演的那个。”
“是那个啊……”陆笙抬眸回忆。
显然那部电影一如既往的成功,使得白露的人气又上去了一个等次,简直是红得发紫了。
但那一部电影也是一个转折点,很多事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展的越发不可收拾,导致了后面的那些事情的发生。
靖南紧紧盯着陆笙,半晌之后他忽然问道:“白露说那时候安祁没有管她了,其实应该是最好的离开时间,那个时候陆哥你在哪里呢?”
陆笙一愣,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神情微微呆滞了一会儿。
靖南皱了皱眉头,又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那个时候白露已经不想离开了?”
“你倒是有几分聪明劲儿。”陆笙轻叹,“对啊,她不想离开了。你知道在上海滩这样的名利场上,一个舞女要大红大紫,得要费多大的力气么?”
靖南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陆笙才又道:“安老五将她当成一棵摇钱树,安老六将她当成一颗复仇的棋子,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身边,让她在那样的深渊里面挣扎。但是当这禁锢开始慢慢松懈,她又终于见到了曙光的时候,那牢笼便不再是牢笼,而是乐园了。”
无疑,那个时候的韩秋便是那一抹曙光。
可是这抹曙光到底是太弱了,最后却弄得个悲惨的下场。
若是白露一开始靠的便是陆笙,说不得情况还会好些。但世间没有早知道,如今去问,白露的答案也依旧是不悔。
正是因为知晓这个答案,陆笙才更觉苦涩。
郊外纺织厂的意外爆炸事件,虽然没能扳倒安祁,但是却因此牵扯出了许多的势力,这其中便包括军政府。
警察局不受到军政府的直接管辖,但也不是完全独立的,两方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自然有许多摩擦。
而此次的事情原本是属于一起意外事故,警察局查一查随便结案便也罢了,谁知晓这陆笙较真,连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生生的扯出了更多的事情来,还连累到了军政府的头上去,这便引起了轩然大波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陆笙的老子将一叠文件丢到他跟前,恨得咬牙切齿。
你说人家退休就逍遥自在的过活了,偏偏他这儿子还不省心,隔三差五的给惹出事端来,弄得他都在想是不是退位退早了。
陆笙一向对自家老子顺从得很,但这件事他却不能听。
“涉及到了军火的问题,不是小问题了,就算是军政府都是希望把这人揪出来的。”陆笙随意扒拉了几下文件,并不将自家老子的怒火放在心上。
他这样倔强,弄得他老子很没面子了,顿时指责道:“那是人军政府的事儿,你通知他们就成了,何必自个儿还去插一手?家丑不外扬你懂不懂?他们自个儿抓那是他们的事情,你去抓那就是多管闲事了!”
军政府的事儿哪里轮得到警察局去管。
陆笙只冷哼了声:“这事儿既然是警察局查出来的,那就要警察局结案,没有中途不管的道理。”
“你混账!”他老子被气得大吼。
不过这都不被陆笙放在眼里,老头子气一气也就过了,到底是已经退休了,权利没掌握在他手里,也做不出什么来。
但陆笙到底忽略了,姜还是老的辣,他还要继续查下去,但上面却已经发了话下来,赶紧结案!
“我虽然不懂军政府和警察局的厉害的关系,但这既然是牵扯到了军政府内部人员了,肯定不会叫警察局插手了,陆哥你等着军政府将内奸揪出来不就行了吗?”靖南微微皱眉,也很是不解。
在他看来,这件事不插手才是明智之举。
陆笙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纺织厂爆炸的军火是从军政府流出来的,也就说明了军政府有人在和安老六勾结。而此次大张旗鼓的暴露了军火来处理纺织厂,肯定不是只毁了纺织厂那么简单。”
“这……”靖南听得目瞪口呆。
他确实没想过这么深层次的问题,但不管安祁是什么目的,这场爆炸事件,警察局能管的也不过是纺织厂的爆炸罢了,去插手军政府的事情,确实很是危险。
这是一种挑衅,会让军政府和警察局的关系更加僵硬化。
靖南想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后来陆笙只能交出警察局长的位置,和白露安居于郊外了。
“那后来呢?”靖南还是好奇。
不想陆笙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后看向窗外:“我被我爸看住了,外面都是军政府的人,明目张胆的将我软禁了起来。”
也是在那时候,陆笙在深深地认识到,一个警察局长算什么,他手里照样无权无势,也只能吓唬吓唬外面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了。
所以在后来交出警察局长的职务时,他没有什么所谓。
不过他的这个真相,还是惊到了靖南:“难怪之前安祁那般容易便操控了警察局,原来是这样……”
警察局里面唯一不知天高地厚跟军政府对着干的陆笙不在了,那么军政府要掌控住警察局就简单多了。
而且从前不久的事情看来,安祁依旧搭着军政府的线,要动禅他就更不容易了。
靖南道:“你们要是找不到韩秋,就一直待在上海了吗?我觉得江南挺不错的,现在又是和平年代,国家也会越来越富强安定,江南是个很安逸的处所。”
“不去了!”陆笙显得越发的烦躁,“早就去不了了!”
找不到韩秋,白露是不会离开这里的。而找到了韩秋,白露定然要守着他,更是不会离开这里了。
陆笙身上染着一股戾气,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站起来,冷声道:“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白露要去医院复诊,你随意。”
“好,我正好也整理一下文稿,准备接下来的报道专题。”靖南点了点头。
看着陆笙上楼去的背影,靖南觉着他今晚不一定能睡着。
各人自有各人的心事,一切不过是造化弄人,为之辗转反侧,却是谁也强求不得。
翌日清晨,陆笙果真晚起了。
靖南准备好了早饭,见白露已经自己起身了。她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脚上打着厚重的石膏,倒是妨碍了行动。
“我扶你。”靖南上前,扶着白露。
白露看了眼对面的房门,皱了皱眉头:“阿笙呢?”
靖南匆匆回头看了眼:“哦陆哥啊?他还没起,应该是昨晚睡得太晚,我等会儿再来叫他。”
白露轻轻点头,缓慢的下了楼。
靖南安置好了她,正准备转身去叫人,白露却道:“让他休息会儿吧,烦你留一些早饭在锅子里温着,等他起床再吃。”
“哦哦,好!”靖南愣了一愣才反应了过来。
看着白露神情自若的吃着早饭,他又忍不住看了眼楼上,觉着陆笙的付出也不一定是全无效果的。
吃完了早饭,靖南收拾好了餐具,楼上还没动静。
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陪着白露坐一坐:“我打算今日回报社去,准备下一次的报道,白露你拆了石膏便要立刻开始拍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