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周六的加班,方若诗一觉睡到星期天的上午十点。洗漱之后,塞了两口面包,就溜达去菜市场买菜了,她得为下一周储备粮食。
满满一提兜的蔬菜、水果和肉类,将冰箱塞得没有一点空隙。
今天晚上吃面,中午就炒一盘肉丝,煮一碗汤吧。方若诗一边盘算着,一边系上了围裙。这时,手机铃响。
她扫了一眼屏幕——宋颂。
宋颂,舅舅的儿子,今年夏天刚刚大学毕业工作。
方若诗按了接听,点开扬声器,声音轻快地笑道:“小宋颂,怎么想起给姐姐打电话啦?”
“姐,爷爷出事了!”表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急切又焦躁。
方若诗脑袋里“嗡”的一声,心一沉:“外公怎么了?”
“腿摔断了,正在医院检查,初步判断是小腿腓骨骨折,需要做手术打石膏固定。我爸……”
宋颂后面还说了什么,方若诗没太听清。
她一把扯下围裙,冲进卧室去收拾行李。等到电话那头的人停下来,她才开口,一发声才知道自己有多慌,声音抖得厉害。
“我现在马上去机场,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装好必需品之后,方若诗又赶紧给爸妈打电话。不出意外,没有人接。她顾不上那么多,急急忙忙地下楼往外奔,拦了辆空车就去机场。
在路上,她打开手机APP,订了时间最近的一班飞往成都的航班。订好机票,她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内刊组的老大请假。
等她通过安检,等待登机的时候,舅舅的电话来了。
“诗诗,别听你弟弟瞎说,你外公没他说得那么严重。”
“舅舅,我回来一趟才放心。”
舅舅也不再多说什么,嘱咐她注意安全,把航班号发给宋颂。
一个半小时的飞行结束,飞机停在了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方若诗走出机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姐,这里。”
宋颂开车很快驶上了机场高速,找了最通畅的路去往医院。直到到了病房,看到外公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方若诗一直悬着的心才平稳地落回原处。
外公睡着了。他的脚打着石膏,被高高地吊起来。手背上输着液,药水一点一滴地流下来。
舅舅看见了她,站了起来:“手术很顺利。”
“嗯,”方若诗点点头,这会儿才有功夫详细地问问情况,“外公他怎么摔倒的?”
“连续好几天下雨,院子里有台阶长了青苔,你外公早起锻炼踩滑了。”
舅舅看了看她,拿纸杯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急坏了吧?喝口水歇一歇。”
方若诗就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偏头问道:“我爸妈估计又去野外了,我来之前没打通电话。”
“我跟他们通过电话了,刚结束野外勘察,现在在赶回来的路上。”
方若诗点了点头,笑道:“两个大忙人。”
方若诗的父母是小有名气的地质学家,主要研究圈层结构、岩石和土壤。年轻时,常年泡在野外,到老了也改不过来,还是喜欢实地勘测,美其名曰“只有离土地够近的人,才配说自己是学地质的”。
因为贤伉俪太爱地质了,常年不在家,所以方若诗打小就被扔在外公家长大。
外婆去世得早,外公带着小若诗。他上市场,牵着小若诗;他进厨房,小若诗跟着;他切菜,小若诗剥蒜;他炒菜,小若诗踩着小凳子看。
所以,方若诗这一身做家常川菜的好手艺全都是外公传给她的。
不知什么时候,外公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坐在床边的人,笑起来了。
“是哪个臭小子把我的诗诗给召回来了?”沙哑的声音,掩不住欣喜。
宋颂见老人家高兴,腆着脸过去:“爷爷,是您的宝贝孙子把她接回来的!”
“臭小子!”老人斜他一眼,可是眼角眉梢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方若诗倾身上前,握住外公的手:“外公,我回来陪您耍几天!”
“晓得老头子腿断了,上哪儿去耍嘛,只有乖乖躺在床上。”
还是那个老顽童,四川话说起来风趣幽默。
傍晚,舅妈来了医院,拎着给外公和舅舅装饭的保温桶。方若诗和宋颂被长辈们撵回家吃饭,并且叮嘱若诗好好休息。
外公家离医院并不算远,宋颂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一处小院子,坐落在一个名叫“伍溪”的古镇上。家里请来照顾外公的柳姨给他们开了门,转身就去厨房烧菜了。
一桌非常简单的家常菜,却实实在在温暖了方若诗的胃。
早上的两口面包,中午在机场吃的汉堡,没有一口热饭热菜,让她浑身难受了一天。这一刻,熟悉的黄色灯光照在头顶,碗里是柳姨不停夹的菜,耳朵边还有宋颂说话的声音。
一切都那么熟悉,包括嘴里嚼着的米饭,也是四川最稀松平常的干饭——煮得半生不熟的大米捞出来,铺在垫了纱布的竹蒸笼里,再用大火蒸熟。
就着爽口滑腻的米汤,吃着浸满竹子香味的米饭,方若诗觉得,她这辈子不论走多远,都会回来。
晚上,等宋颂把舅妈接回家,方若诗才回房休息。躺在自小睡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方若诗到医院换了舅舅回家休息,她喂外公吃早饭,守着他输液。
外公年纪大,打完点滴没一会儿就睡了。她闲着无聊,握着手机刷朋友圈。
没一会儿,王晓晶的微信就跳了出来:妈呀!我见到秦享弦乐团的老大啦!
方若诗愣了愣,笑了:帅吗?
晓晶晶:帅炸天际!比视频里还帅!
方若诗想了想,确实真人更帅。
可是王晓晶却没办法淡定下来:嘤嘤嘤!他是来找你的!
这回换方若诗不淡定了:找我?
晓晶晶:运营部的经理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领导,亲自带着他到我们内刊组,让老大找个人专门对接弦乐团的宣传工作。
咦?真的照秦磊说的,有宣传需要来找她?方若诗腹诽。
晓晶晶:老大点了一大圈人,他都没点头,最后指着你的座位问那是谁?老大只能据实以告,说你叫方若诗,家里有事请假了。
方若诗:然后呢?
晓晶晶:然后!然后!然后他说那就等你回来接手工作吧!
方若诗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既期待又忐忑,带着不为人知的窃喜,又带着一点被人窥探的小别扭。
于是她默默敲了一行字过去,非常言不由衷:我可以拒绝吗?
那边估计没料到她是这反应,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被秦享弦乐团的首席钦点!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你为什么要拒绝!”
“腿长两米!颜值逆天!不拉琴都够我舔上半辈子啦!”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方若诗!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准拒绝!必须给我接了!”
从这一连串抓狂的信息,方若诗大致了解了秦享今天去内刊组带来了多么震撼的效果。
她撑着头,做最后的挣扎:老大没同意吧?我这请假还不知道请到什么时候呢!
晓晶晶:秦享直接拍板说不管多久都等你回来,老大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人就走了……走了……走……了……
好吧,就这样吧。
方若诗扔掉手机不去管了,工作而已,他想找个熟悉的人对接也无可厚非。
熟悉的人……
她和他……算吗?
当天晚上,夜已深。舅妈换方若诗回家休息,她回来却跟宋颂窝在客厅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其实是姐弟俩赖着聊天,谁也舍不得去睡。短促有力的振动带亮了手机,方若诗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自遥城的陌生号码,按了接听。
“喂?哪位?”
“我是秦享。”
方若诗意外之余,明显呼吸不稳:“你好……”
“你在哪儿?”
单刀直入的四个字,把方若诗问懵了,她老实回答:“在老家。”
“你……”难得的,秦享不知道怎样说下去。
“有事?”方若诗压低声音问他,旁边的宋颂察觉出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做鬼脸。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好!”非常快的回答,“我来接你。”
“啊?”什么情况?方若诗有点懵了。
那边仿佛是轻轻笑了声:“航班号发给我,明天去机场接你。”
简明扼要,完全不给她思考的余地。方若诗终于体会到王晓晶今天所说的“老大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是什么感觉了。
嗯,这真的很“秦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