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布雷登先生正在研究维克多·迪安的验尸报告,这是第二十次了。
摄影师普劳特先生的证词如下:“大约是在下午茶时间。茶点的供应时间是三点三十分左右。当时我在顶层,正拿着我的照相机和三脚架走出办公室。迪安先生从我身边走过,沿着过道迅速去往铁梯的方向。他并没有跑——不过走得相当快。他一只胳膊下面夹着一本又大又沉的书,我后来知道那本书是《泰晤士报地图集》 。我转身与他同向而行,看见他开始走下铁梯;楼梯是螺旋式的,相当陡。他走了大概六七步的样子,好像就摔得缩成一团,消失不见了。接着传来一阵巨大的碰撞声。你可以用‘哐啷’一声来形容——一种拖长的撞击声。我马上跑过去,这时丹尼尔斯先生的房门打开了,他冲出来撞到了我手中三脚架的腿上。我们俩正纠缠在一起,英格尔比先生从我们身边顺着走廊跑了过去。我听见楼下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便放下照相机,然后我和丹尼尔斯先生一起去了楼梯口。其他人也来了——我记得有罗西特小姐,还有几名文案和文书。我们可以看见迪安先生蜷成一团躺在楼梯下面。我说不准他是顺着楼梯滚下去的,还是翻过扶栏掉下去的,反正是缩成一团躺在那里。楼梯是向右盘旋的,正好转成一整圈。梯面用中空的铁板构成,扶手上面有许多铁球,大概有小胡桃那么大。楼梯上很容易滑倒。光线倒是很好,上方有天窗,而且从丹尼尔斯先生办公室的玻璃隔板和楼下的玻璃走廊都可以透进光线。我这儿有张照片,是昨天下午三点三十一分我自己拍摄的,就是在出事后的第二天。照片上显示的是螺旋式楼梯口,光线是普通日光,用的是爱克提奈克斯特快感光底片,H&D450型相机拍摄。曝光时间1/5秒,光圈缩小到f/16。当时的光线跟迪安先生死的时候很相似,两次都是阳光明媚。走廊大体上是南北走向。死者走下楼梯时,光线正好从他的头顶和身后照过来;所以不可能是光线刺眼造成的。”
然后是丹尼尔斯先生的陈词:
“当时我正站在办公桌前跟弗里曼先生讨论一则广告的版面编排。我听到哗啦一声,心想肯定又是哪个勤杂工摔下去了。以前有一次确实有个勤杂工从那条楼梯上摔下去过。我不觉得楼梯是危险结构,倒是觉得那个勤杂工走得太快了。我记不清是否听到迪安先生从过道走过,反正没看见他。当时我背对房门。过道上总是不断有人经过,我可不会去留意。一听到坠落的声音我便跑了出去。我撞上了普劳特先生,还被他的三脚架给绊倒了。确切地说我并没有摔倒,只是一个趔趄抓住他,才稳住了身子。我出来时,走廊上除了普劳特先生之外没有别人。对此我可以发誓。我们俩正从碰撞中回过神来,英格尔比先生就从我们身旁过去了。他不是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的,而是从过道的南端过来的。他走下铁梯,我和普劳特先生也尽快跟了过去。我听到有人在楼下尖叫,我觉得那是在我撞上普劳特先生前后的时间。我也搞不清楚确切时间,所以也没法打包票。我们看见迪安先生躺在楼梯底下,有几个人站在他周围。这时英格尔比先生匆匆地走上楼梯,大声喊道:‘他死了’或者‘他摔死了’之类的,我说不准到底是什么话。起初我并不相信他,还以为他夸大其词呢。我继续走下楼梯,迪安先生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头朝下,双腿还半搭在楼梯上。我觉得在我到那儿之前,已经有人试图扶过他了。我在死亡事故方面有些经验,曾经在世界大战中做过担架兵。我查看了一下他,提出观点说他已经死了。我认为阿特金斯先生也已表达过同样的观点。我帮忙抬起尸体搬进了会议室。我们把他放在桌子上,竭尽全力实施急救,但我从没怀疑过他已经死了。我们并没想到在叫来警察之前把他留在事故现场,因为呢,当然啦,他可能还没死呢,而且我们也不能让他头朝下趴在楼梯上。”
然后是阿特金斯先生,他解释说自己是一名项目秘书,在楼下的一间办公室里工作。
“当时我正好走出办公室,从我办公室的门口可以看见那条楼梯。房门并不是正对着楼梯下口处,不过可以看见楼梯的下半截。下楼的人迈步下来的时候,会把后背转向我。我听到响亮的撞击声,便看见死者一下子跌下了楼梯。他似乎没有任何的自救行为,腋下还挟着一本大书。他摔下来的时候没有松开夹书的胳膊。他似乎是从楼梯的一边撞向另一边,这么说吧,就像一袋土豆似的滚了下去,最后一头扎到了楼梯底下。我正托着一只大托盘,里头摆满了玻璃罐,于是我放下托盘,朝他跑过去。我竭尽全力把他扶了起来,可是我一碰到他,就确信他已经死了。我心中就一个念头,他摔断了脖子。当时克伦普夫人在过道里。克伦普夫人是清洁女工领班。我对她说:‘老天爷啊!他摔断脖子啦!’于是她大声尖叫起来。其他几个人几乎立刻就赶到了现场。有人说:‘或许只是脱臼了。’丹尼尔斯先生对我说:‘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儿。’我想应该是阿姆斯特朗先生建议把他抬到会议室去的。我帮助大家把他抬到那儿。死者一直紧紧地挟着那本书,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书从他腋下拿开。他摔下来以后,就再也没动过,也没有想讲话的意思。自从他摔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丝毫没有怀疑他已经死了。”
克伦普夫人竭尽全力证实了这段陈词。她说:“我是皮姆广告有限公司的清洁女工领班。我的职责是,每天下午三点三十分左右推着茶点车在办公大楼里送茶,具体而言,我在三点十五分左右开始送茶,三点四十五分左右送完。当时我差不多送完了二楼的茶点,正回头前往电梯,准备把茶送到顶楼去。因此时间是在三点三十分左右。我正沿着走廊朝楼梯下走去。我看见迪安先生摔了下来,就像个球似的滚了下来。简直太可怕了。他摔下来的过程中既没有呼喊也没有惊叫,就像个死人一样。我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吓得一两分钟都动不得身。这时阿特金斯先生跑过来扶起他。他说:‘他摔断了脖子!’于是我发出了一声尖叫。我当时情不自禁,心乱如麻。我觉得那条楼梯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我一直告诫别的清洁女工小心一点儿。如果你滑上一跤,几乎就无法自保,如果还拿着东西的话,就完全不行了。人们整天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台阶边缘已被磨得很光滑,光滑得你难以置信,而且有些台阶的边缘都已经被磨损了。”
医学证词是由爱默生医生提供的:“我住在布鲁姆斯伯里 的女王广场。从我家到位于南安普敦街的皮姆广告公司的办公楼大约要五分钟。我在下午三点四十分接到一条电话留言,然后立刻赶去了。我到达现场时,死者已经死亡。我得出的结论是,他当时已经死了大约十五分钟。他的脖子在第四节颈椎处折断了,另外,他的右太阳穴还有一处挫伤,造成了颅骨破裂。这两处创伤都足以致死。我可以断定他一摔下来就立刻死了。还有,他的左腿胫骨也折断了,很可能是因为卡在了楼梯扶栏里。当然,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挫伤。头部的创伤有可能是在摔下来的时候撞在某个扶手的圆球上造成的。我说不准是这处撞伤还是颈椎骨折造成了死亡,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死亡都是瞬间发生的。所以我认为这一点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发现什么迹象表明死者患有心脏病或者其他可能造成眩晕或晕厥症状的疾病。我也没有注意到酗酒或吸毒的迹象。我看过楼梯,认为在上面非常容易滑倒。根据我的判断,死者的视力似乎是正常的。”
死者的妹妹帕梅拉·迪安小姐提供证词说,她哥哥在出事前健康状况良好,从未发生过痉挛或晕厥。他并不近视,只是偶尔受到肝病的困扰。他舞跳得不错,脚步灵巧而敏捷。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扭伤过脚踝,不过据她所知,并未在关节上造成永久性的毛病。
还有证词表明,以前好几次有人下楼时,也发生过意外;其他的证人则表示,只要小心谨慎一点,楼梯并不危险。陪审团作出的判决是意外死亡,另有一条附文,大意是说他们认为铁制的螺旋楼梯应该被更坚固的结构替代。
布雷登先生摇了摇头,然后从面前的文件架上抽出一张纸写道:
1. 他的样子是蜷成一团。
2. 他没有任何自救的行为。
3. 他没有松开夹书的胳膊。
4. 他一头扎到了底下。
5. 脖子摔断,颅骨破裂,两处都是致命伤。
6. 健康状况良好;视力状况良好;舞跳得不错。
他给自己装好烟斗,盯着单子坐了一会儿。然后他在抽屉里搜索一番,找出了一张信纸,上面看起来是一封没有写完的信,或者说是一份被废弃掉的信稿。
“亲爱的皮姆先生,我认为最好还是让你知道,公司里正在发生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此事可能会导致严重的——”
他又经过一番思考,把这张纸放在一边,开始在另一张纸上草草书写,又是涂抹,又是改写。不一会儿,他嘴唇一动,缓缓笑了起来。
“我可以发誓,这里头有名堂,”他喃喃自语道,“相当大的名堂。不过重点是如何把控。人们想要获取钱财——可是钱从哪儿来呢?我想不会是皮姆。那可不像他的个人作派,而且你也不可能敲诈整个公司吧。不过,我是有所怀疑的。毕竟,他很可能愿意付一大笔钱来防止——”
他又陷入了沉思冥想之中。
“那么说吧,”帕顿小姐又戳起一块巧克力泡芙,问道,“你觉得咱们的布雷登先生怎么样啊?”
“皮姆利科 的那个活宝吗?”罗西特小姐说,“宝贝儿,你要是把那些甜食全都吃下去,体重就会成磅成磅地增加了。嗯,我觉得他就是个小乖乖,而他的衬衫实在太了不起了。甭管拿不拿得到奖金,靠着皮姆给的薪水他是不可能买得起的。连那双丝袜都买不起。”
“他一定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长大的,”帕顿小姐赞同道,“我估计是新近变穷了。在经济萧条或者类似的情况下亏掉了全部家当。”
“若非如此,那就可能是他家人厌烦了对他的供养,把他赶出去自谋生路。”罗西特小姐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她比同事更注意保持苗条的身材,也没有那么情绪化,“前几天我问他来这儿以前是干什么的,他说干过各种各样的事情,还提到说他干过许多与汽车有关的工作。我想他曾经是个富有的纨绔子弟,靠销售汽车来抽取佣金,后来财源断了,他只得找份重要的工作干——如果你把写广告也称作工作的话。”
“我觉得他非常聪明。”帕顿小姐说,“你看见他昨天为人造黄油配的那个极其白痴的标题了吗,‘这是非常非常像黄油的东西’。汉金差点笑得吐了出来。我觉得这个活宝是在跟他开玩笑呢。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他要是没头脑,是不可能想出那么愚蠢的东西来的。”
“他会真正成为一名文案的。”罗西特小姐坚定断言道。她见过如此多的新文案来来往往,就像黑夜里的轮船一样,已经能够像广告总编那样评估他们的能力了。“他具有天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会很好地坚持下去的。”
“但愿如此吧。”帕顿小姐说,“他风度翩翩,不会像小威利斯那样把东西一股脑地撒在你面前,就好像你是个粗俗的人。他付茶钱的时候就像个小绅士。”
“还早呢,”罗西特小姐说,“他才付了一次茶钱。茶钱这事总让我窝火,我是说他们那帮人总喜欢对此大惊小怪的。比方说加勒特吧,周六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就相当无理,居然暗示说我靠这个赚钱。我估计他还以为这么说有意思呢,我可不这么觉得。”
“他是想闹着玩的吧。”
“不,他可不是这个意思。并不完全是闹着玩。他这个人总是发牢骚。不管是切尔西面包 还是果酱卷,总能挑出毛病。我对他说:‘加勒特先生,如果你愿意牺牲每天的午餐时间找点大家都喜欢的东西,那我们都会欢迎的。’‘哦,不行,’他说,‘我又不是办公室的勤务员。’‘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呢,’我说,‘听候差遣的小女仆吗?’于是他对我说别发脾气。说起来好听,可你就是会感觉非常烦,尤其是这么热的天气,还要这么累地走来走去。”
帕顿小姐点了点头。茶点总是容易招人抱怨。
“不管怎么说吧,”她说,“布雷登同志没有这些麻烦。每天一块普通饼干加一杯茶。他就点这些。而且他说他十分愿意跟别人一样付同样的茶钱,尽管他其实应该少付六便士。我就是喜欢男人慷慨大方、谈吐得体。”
“哦,活宝真是巧舌如簧啊,”罗西特小姐说,“而且说起话来很是八卦。”
“他们都这样。”帕顿小姐答道,“不过我说,你知道我昨天干什么了吗?真是糟透了。布雷登进来问我要汉金先生的副本,我当时正忙着打老科普利的几份垃圾——他总是要求五分钟内打完所有东西——于是我说,‘你自己找吧’。好了,你猜怎么着?十分钟之后我到书架上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带走了汉金先生的私人信夹。他一定是眼睛瞎了,因为上面用一英寸大的红字标明了‘私人’。要是让汉金知道了,他准会大发雷霆的。于是我赶紧跑去找布雷登,他在办公室里,正镇定自若地看汉金的私人信件呢,你瞧怪不怪!‘布雷登先生,你拿错文件夹了。’我说。而他一点儿也没感到羞愧,只是面带笑容地把信夹交还给我,说:‘我正好觉得可能拿错了。能够看到大家拿多少薪水,非常有意思。’我的天啊,你瞧,他在看汉金的部门名录。于是我说:‘哦,布雷登先生,你不应该看那个。这是绝密文件。’而他说:‘是吗?’还露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
“这个笨蛋,”罗西特小姐说,“我希望你嘱咐他保守秘密。他们都对自己的薪水讳莫如深。我确实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他们一方面渴望打听到别人赚多少,一方面又害怕别人打听到他们自己赚多少。要是布雷登到处乱说,他就会惹出大麻烦的。”
“我警告过他,”帕顿小姐说,“他似乎还觉得非常好笑,询问拿到迪安的薪水需要多久时间。”
“咱们看看吧,迪安拿多少钱?”
“六镑,”帕顿小姐答道,“依我看也就值这么多了。我必须说,部门里没了他会更和谐。他有时确实惹大家生气。”
“依我说,”罗西特小姐说,“我觉得这一行把大学毕业生和其他各色人等混在一起,效果不怎么好。牛津和剑桥的人一碰面,完全就是彼此妥协,脏话连篇,可其他人似乎与此格格不入。他们总觉得自己遭到了嘲笑。”
“那是英格尔比捣的乱。他从来都没个正经的。”
“他们都这样,”罗西特小姐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关键症结,“他们把什么都当成游戏,而有了科普利和威利斯问题就更加严重了。威利斯发表空头理论的时候,英格尔比就吟诵打油诗。我个人倒是觉得无所谓,我挺喜欢这样的氛围。而且我要说的是,那些大学校队的拥趸们吵起架来都跟其他人不一样。要是迪安没摔下楼,他和威利斯之间也会大吵一架的。”
“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吵架。”帕顿小姐若有所思地搅拌着咖啡。
“我猜这里头牵扯到一名姑娘。”罗西特小姐说,“威利斯以前经常跟迪安一起去度周末,可是突然一切都中止了。三月里的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梅特亚德小姐听到他们在迪安的办公室里闹翻了天。”
“她听到他们为什么争吵了吗?”
“没有。好个梅特亚德小姐,她先是敲了敲玻璃隔板,然后进去叫他们住口。她可不管别人的个人感觉。有意思的女人。好啦,我看咱们该回家了,不然明天早上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啦。今天吃得相当不错,对吧?账单呢?你比我多吃了两块糕饼。你的账单是一先令一便士,我的是九便士。只要我给你一先令,你找我两便士,再给女招待两便士,然后去服务台结账,那样就算清账了。”
两位姑娘离开了考文垂大街 街口的转角餐厅,向右一拐,穿过皮卡迪利广场 的旋转木马,往地铁的入口走去。她们刚踏上人行道,罗西特小姐便攥住了帕顿小姐的胳膊。
“瞧!是活宝啊!穿着多豪华啊!”
“走吧!”帕顿小姐回道,“那不是活宝。唉,是他呀!瞧瞧那一身晚礼服披风,那束栀子花,还有呢,我的天啊,那副单片眼镜!”
那位受到议论的先生对此却并未觉察,漫不经心地朝她们溜达过来,口中还叼着香烟。他们三人走到并排的时候,罗西特小姐开心地笑了,说道:“喂!”
男子毫无表情地抬了抬帽子,又摇了摇头。他的面容显得很有教养,却是一脸茫然。罗西特小姐的面颊顿时涨得通红。
“不是他。太难为情了!”
“他把你当成妓女了。”帕顿小姐说话的语气既有些不知所措,又有点儿幸灾乐祸。
“怪事一桩,”罗西特小姐恼火地嘀咕道,“我可以发誓——”
“你走近看看他,真的,他一点都不像活宝。”帕顿小姐事后聪明地说,“我跟你说了不是他。”
“你说了是他。”罗西特小姐回首张望,却正好看见了一件怪异的小事件。
一辆高级轿车从莱斯特广场的方向缓缓驶来,停靠在标准酒吧口对面的路边。那位身着正装的男子迈步上前,扔掉手中的香烟,与车主人说了几句话,一只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好像是要上车。他还没来得及要上车,两名男子突然不声不响地从一家商店的门口冒了出来。其中一人与司机说话,另外一人则伸手搭住了那位先生漂亮的胳膊。他们简短交谈了几句话,后者打开了车门,前者上车坐在了司机身边。紧接着身着正装的男子也上了车,后者才跟了上去,然后这伙人便驱车离开了。整个过程进行得太快了,帕顿小姐还来不及转身回应罗西特小姐的惊叫,事情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逮捕了!”罗西特小姐低声说道,眼中闪着亮光,“那两人是侦探。我不知道咱们这位戴单片眼镜的朋友干了些什么。”
帕顿小姐非常兴奋。
“事实上咱们还跟他打了招呼,把他当成了布雷登。”
“是我跟他打了招呼。”罗西特小姐纠正道。让帕顿小姐把此事归到自己头上倒也挺好的,可是仅仅几分钟前她还相当明确地要与冒失的行为撇清关系,所以总不能容许她两者兼得吧。
“那好吧,是你打的招呼。”帕顿小姐承认道,“罗西 ,我对你感到很吃惊,竟然打算结识一名时髦的坏蛋。不管怎么说,如果明天布雷登不露面,我们终究就能知道那人是他了。”
可是,那人不大可能是布雷登先生,因为第二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罗西特小姐问他是否有替身。
“据我所知没有,”布雷登先生说,“我有个堂兄长得倒有点像我。”
罗西特小姐讲述了那桩事件,并且稍加改动。她经过考虑,觉得最好还是别提她曾被人当成了荡妇的事。
“哦,我觉得那人不会是我堂兄,”布雷登先生答道,“他是个非常正派的人,在白金汉宫之类的地方非常出名。”
“还有呢?”罗西特小姐说。
“我是家中的不肖子,”布雷登先生说,“他在街上甚至从不看我一眼。那肯定是另外一位截然不同的人。”
“你堂兄也姓布雷登吗?”
“哦,是啊。”布雷登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