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梦卿一咬牙,道,“软榻!”
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她已经撑不住了,刚刚在外面树底下,她都差点睡着了。
既然拒绝不了,不如顺势而为。
蔚魇月意味深长的瞄了她一眼,兀自去床上了。
只是,在他将上衣脱掉挂在衣架上的时候,贺兰梦卿的脸红了。
他权当没看到,无声哼笑,而后上床躺下了。
贺兰梦卿悉悉索索爬上了软榻,扯过毯子盖上,嘟囔着,“皇上,说好了啊,这是你允许的,以后不能用这个说事儿。”
她身下的软榻可是龙椅,躺在这种地方,贺兰梦卿心里还是毛毛的,她脑子里还是他冰雕玉琢一般的后背。
“嗯。”
床上传来帝王低沉而惑人的嗓音,染着慵懒睡意,竟是有些暖。
贺兰梦卿有些开心,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了毯子里。
比起在外面吹冷风,这里显然舒服太多了。
不一会儿,贺兰梦卿便进入了梦乡。
她又梦到了梦魇魔皇。
他站在一面山湖边上吹笛子,银发随风而起,修长的指和碧玉一般的柳相映成辉,白衣静立,恍若羽化而登仙。
换做往常,她会迫不及待的扑上前去,搂住他的腰,像是小动物一样蹭着他。
他虽然没反应,但也不拒绝。
可这一次,贺兰梦卿在跑到他跟前的时候,却逐渐挪不动脚步了。
隐约记得在外面的世界里,她被人亲了又抱抱了又亲。
这样的她,过去拥抱他是一种亵渎吧?
她张开的双臂又缓缓垂落下去,只是涩然喊了一声,“师尊。”
梦魇神尊停下了吹笛,负手而立,瞄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不易觉察的隐忍,嗓音清冷,“回来了?”
“嗯……”贺兰梦卿垂下头来,不敢面对他的眼睛,低低说起最近发生的点点滴滴。
“……那个,我答应了以身相许,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她迟疑着,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他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但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了解他……”
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双眸清亮,“师尊,要不,我躲在这里不出去了吧?”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避免外面种种的纠缠,就这样在梦世界陪着他一辈子也好。
面对自己一见倾心的人,她的内心还是有所期待的。
说出这话的事情,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他的眸色微微暗了暗,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没能说出口。
许久之后,他才扭头看向远方,漠然道,“你虽然可以进入梦世界,但是梦世界不属于你。
你的天地在外面,而我……我有我自己的事情。”
他的嗓音清凉如水,让贺兰梦卿心里觉得疼,但又找不到理由怪他。
他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看上去如同夜幕一样深沉,“你想要待在梦世界还不够格,除非有一天,你和本皇一样强!”
说完,他竟是拂袖而去!
贺兰梦卿看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心中狠狠一揪!
那种感觉,像是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她突然冲动的奔跑上前,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的身躯冰凉,和以前一模一样。
那种凉意当她感觉像是抱着一块冰一样,但是她爱他的心,却是滚烫的。
她热切的呼唤他,“师尊,不要走!”
他一如既往的没有推开她,但也不肯回应,只是任由她抱着。
她圈住他的身子不肯松开,一点点的挪到他面前去,仰头看向他,目光赤诚,“师尊,我不想对谁以身相许,我喜欢你!”
这样的表白,乍一听吓人,但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已经成了常态。
这话,她说过无数遍了。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但其中的渴望和向往,像是阳光一样灼人。
他垂眸看着她,薄唇紧紧抿住,银色的发丝随风掠过她的唇她的眉眼,像是无声诉说着什么。
贺兰梦卿甚至产生了一种永恒的甜蜜错觉。
但当他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眸色越来越深,像是阴天之下翻滚的大海一样,让她看不清虚实。
她大着胆子,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
他也不躲,只是云袖下的双手微微紧握。
逐渐的,她移到了他嘴边,进一步试探。
这时,他终于推开了她,嗓音染上几分喑哑,“回去吧,一切随缘。”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她怀中。
“师尊!”贺兰梦卿气的跺脚,还有无名委屈席卷而来,眼泪一瞬间滚落下来!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她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这里。
刚刚她所在的地方,梦魇神尊的身影再次显化,一起出现的,还有释忧。
“主子,要么,属下去解释一下吧!”
释忧哭丧着脸,心疼的看着他,眼底染上视死如归一般的决然。
梦魇轻轻摇头,“不用。”
而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只是静静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他不是不愿解释,也不是不想回应。
而是在这里,他一旦回应,一旦牵涉到某些事情,可怕的反噬会让他万劫不复,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他若魂飞魄散了,她这个笨蛋也会像是前世一样,惨死在二十年后吧?
所以,他不能……
他双手结印,将她的梦境生生打断了……
熟睡中的贺兰梦卿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展,终于进入了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深度睡眠。
而床上的蔚魇月却依旧没睡着。
伤害到她他的心里很痛,但是,有些事情,却始终不能开口。
这是他和她都必须要经历的劫难,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但为了未来,一切都值得。
他起身来,将蜷缩在软榻上的人抱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之后,转身离开了明月宫。
……
贺兰梦卿睁眼的时候,晨光已经照亮了明窗。
但发现自己躺在龙床上的时候,吓得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飞快下床来,穿上鞋子,推门走了出去。
晨光潋滟水雾迷蒙当中,蔚魇月正在练剑,矫健的身影恍若惊鸿,在空中定格成锋芒毕现的凌冽画面。
贺兰梦卿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下,尴尬的笑,“陛下起的真早。”
他收起宝剑,转身来笑的意味深长,“左相深更半夜爬上朕的床,朕被挤的没地方睡,只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