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宫的大门被推开,一身凤袍的蓝明珠小心翼翼走进来,看向大殿里面。
在看到站在帝王侧的贺兰梦卿时,蓝明珠眼底的嫉恨和歹毒一闪而逝,而后才缓缓上前来,跪倒在一丈开外,“臣妾拜见陛下。”
那嗓音颤巍巍的,不知噙着多少委屈和娇柔,我见犹怜。
贺兰梦卿翻了个白眼。
蓝明珠这一套,大多数男人都吃不消,但不巧,蔚魇月是个断袖。
果然,蔚魇月只是翻动着奏折,头也没抬,嗓音一点感情都没有,“皇后当朕的圣旨是耳旁风么,还是说,朕最近太过宽以待人,以至于谁都想要登鼻上脸了?”
此时,那个在贺兰梦卿面前邪魅的、黑心的、笑意潋滟的、目光灼人的、嗓音时而醇冽清透时而喑哑惑人的鲜活的蔚魇月已经不复存在。
他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一样,每个字都令人芒刺在背。
贺兰梦卿一边叹息他翻脸比翻书快,一边心想:
这样的蔚魇月,或许才是最可怕的。
蓝明珠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拔凉。
比愤怒更伤人的是漠然无情。
而蔚魇月对她,似乎就是这样的。
除了例行侍寝之外,不闻不问……
实际上,对所有嫔妃他都这样,后宫嫔妃皆以为这是他性情使然,但蓝明珠却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
是因为贺兰梦卿!
皇帝对她们不闻不问冷漠无情,是因为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贺兰梦卿身上。
只是她身份特殊,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容易波及自身,所以她不敢揭发只能憋着,暗中对贺兰梦卿下手。
想起贺兰梦卿,蓝明珠恨得牙痒痒。
她云袖下的双手十指死死攥住,在蔚魇月面前掩面哭泣,“皇上冤枉臣妾了,臣妾从小仰慕皇上,好不容易有机会靠近皇上,又怎么会刺杀于您呢?”
她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看向蔚魇月,像是乞怜的小狗,“是那奴婢诬陷臣妾。”
蔚魇月闻言,放下朱笔冷笑,嘴角勾起戏谑弧度,“从小仰慕朕?”
蓝明珠一时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忙着倾诉深情,“陛下,臣妾说的都是真的。”
贺兰梦卿见了直翻白眼,拍马屁也不打草稿。
稍微动懂脑子都能记得蔚魇月七八年前才一鸣惊人,在此之前蔚王只是个废物。
蓝明珠却说,她从小仰慕他!
那仰慕的什么呢?
果然,就听蔚魇月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就听他道,“真的啊?那你小的时候,是仰慕朕什么呢?”
他勾了勾嘴角,“仰慕朕的懦弱无能,仰慕朕天天被人欺辱凌压吗?”
蔚魇月眯了眼,嗓音冷如寒冰,其中危险冷嘲陡然浓烈!
蓝明珠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赶紧改口,道,“不不不,陛下误会了,臣妾是说,臣妾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仰慕陛下……”
她十二岁的时候,当朝蔚王正好十四岁。
也正是那一年,蔚王性情大变,杀了欺压他的凌王,迅速控制陵王府局面,一鸣惊人时。
这下,时间是对了。
但是,蔚魇月的冷嘲却更胜一筹,“原来对于你而言,十二岁还是小时候。”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蓝明珠,“我沧月帝国男子十五可娶妻,女子十二可嫁,而你还是小时候……”
他眯了眼,居高临下打量着蓝明珠,每个字都残酷,“这样的你,如何配的上我沧月皇后的位置?难怪入宫之后,会做出与刺客勾结行刺之事!”
他的话,让蓝明珠感到不安。
她诚惶诚恐的抬起头来,战战兢兢的哭泣着,“陛下,臣妾没有,真的没有……”
此时此刻,她恨死了贺兰梦卿。
那刺客是为了她准备的,谁知道皇帝竟然同行!
但这话,她却不能说出来。
因为她明白,刺杀蔚魇月或许还能得到他的原谅,但若是对贺兰梦卿动手,蔚魇月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只能拿出杀手锏,“陛下,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怀着您的皇嗣啊!”
她原本以为这话能挽回蔚魇月。
就连贺兰梦卿也想知道蔚魇月会是什么反应。
但让两人皆感到脊骨发凉的是,蔚魇月竟是眯眼笑道,“一个十二岁都还心智不成熟的皇后,朕并不期待你所谓的皇嗣。”
他字字如刀,血淋淋扎进了蓝明珠心里,“朕怕他是傻子!”
蓝明珠怔住,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事情竟是发展到这一步!
等她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拂袖而去,对门外道,“把她带下去!”
一会儿,释忧带着两个禁卫军进来,将蓝明珠拉了出去。
“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对臣妾……”
蓝明珠撕心裂肺的呼喊半晌还回荡在明月宫中,贺兰梦卿静立一侧,一言不发。
她心里一直在想蓝明珠最后那个眼神。
蓝明珠刚刚被带走的时候,呼着喊着“陛下”二字,但是目光却如淬毒一样落在她脸上,仿佛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这是为何?
而就在她失神时,蔚魇月扭头看向她,道,“丞相倒是沉得住气,蓝明珠刺杀于你,你不问问她为什么吗!”
蔚魇月的话,让贺兰梦卿悚然警觉,“皇上的意思是,皇后是对臣动手?”
她早知道了,却没想到蔚魇月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蔚魇月轻哼一声,“朕又不傻。”
“……”贺兰梦卿被噎了一下,半晌,不知怎么回事,咕哝道,“还不是陛下天天没事消遣于臣,忽略了你的后宫佳丽,导致他们把仇怨都冲臣身上撒……”
蔚魇月看着她郁闷的模样,竟是被逗笑,“朕还以为左相不知道朕的心意呢!”
“臣不知!”贺兰梦卿赶忙装傻!
“……”蔚魇月无语,盯着她半晌,“没关系。”
朕迟早会让你实实在在的体会到!
贺兰梦卿不知怎么接他这话,于是沉默。
许久之后,这才想起初衷,问道,“不知陛下现在可否将那刺客交给臣处置?”
蔚魇月闻言,又抬头盯着她半晌,这才道,“释忧,将那三个刺客送到左相府。”
贺兰梦卿闻言大喜,赶忙道谢,“多谢皇上!”
那一脸笑意比向日葵还明亮,看的蔚魇月一阵磨牙,“左相何时对朕笑的这么灿烂便好了!”
贺兰梦卿终于解决了一大心病,放松的憨笑道,“就是对陛下笑,就是对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