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梦卿一番话,从根基上杜绝了最危险的猜测。
她的话让蓝田感激,让唐尚和东方璟赞叹,让蔚魇月骄傲,却让煦王面色阴沉。
蓝田赶忙道谢,“多谢左相为本将说了句公道话!”
贺兰梦卿没说话,因为蔚魇月就在她面前,两人之间不足一拳之隔,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如果可以,她只想后撤。
但后撤往往意味着躲闪,她只能强撑着。
蔚魇月和他僵持半晌,嘴角微微勾起了笑意,“想不到左相大人如此心怀广阔,三天前在归霞峰,朕的左相可差点因为刺客一命呜呼了呢!”
“……”贺兰梦卿憋了半晌,只是道,“臣只是担心有人小题大做抑或借题发挥,害我沧月黎民百姓再遭战乱荼毒,毕竟安定不易。”
这话倒是发自内心。
不然的话,她才不管这群人怎么斗。
在莲心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贺兰梦卿就已经有种预感:
这件事情,必定以蓝明珠为主导,但幕后推动之人,却肯定不是蓝明珠。
此事说来话长。
当初蔚王和蓝明珠的婚姻,本身就是蔚王府和大将军蓝田的政治军事联姻。
这意味着,蓝田以及麾下军队对于蔚魇月统一沧月至关重要。
而眼下沧月初定,不足区区两月。
两个月什么也不能改变,蓝田和其麾下部队,对沧月政权依旧至关重要。
这个时候,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蓝田和蔚魇月同心同德,意味着沧月大局稳定,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而眼前这刺杀之事,却将矛头直指蓝田,这不是逼迫蓝田造反是什么?
而希望蓝田造反之人,一是周围邻国。
二是当朝煦王。
所以,这整件事情背后的猫腻,也就基本上清楚了。
贺兰梦卿曾饱受战乱迫害,好几次差点命丧黄泉,也曾在社会最底层挣扎,她很清楚战乱会给本就满目疮痍的沧月带来什么。
大义当先,她顾不上自己的小事儿了。
她说完之后,视死如归的站在那里,任由蔚魇月盯着。
蔚魇月看着她这模样,心中竟是狠狠一疼。
作为前朝公主,沦落乱世飘摇将近十年,心怀家仇国恨,她还保持一片冰心,舍生死而成大义,何其难得?
但又……何其令人心酸?
他几乎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揉揉她的头。
这个时候,已经归来的释忧忙咳了一声!
蔚魇月回过神来,顿在贺兰梦卿头顶的手僵了僵,最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拍了拍,“为官当以左相为楷模。”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转身走向陛阶,道,“蓝将军起来吧,皇后此事,并不会牵涉将军府。”
转眼,他已经坐回了龙椅,扫了一眼群臣,道,“皇后涉嫌归霞峰刺杀之事,即日起,幽禁于寝宫,待朕亲审过刺客之后再做定夺。”
“谢皇上隆恩!”蓝田老泪纵横,狠狠磕头。
蓝田从一个小小的边关将领,一步步走到现在,他也怕出事。
毕竟,他辅佐蔚魇月登基为帝,不是为了来推翻他的,而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荣华富贵。
蓝明珠是他的一步棋,让棋毁了前路,是愚蠢的做法。
毕竟他的地位来自于战功而不是蓝明珠的皇后之位。
所以,蔚魇月此举,算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但同时,他心中有气。
因为他不明白蓝明珠为何会派人刺杀皇帝?
在群臣心目中,皇帝去皇宫后山是常态,而左相只是偶尔,大家一致认为,这刺客是为了刺杀皇帝埋伏的。
但是显然,事情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贺兰梦卿皱眉凝思:自己和蓝明珠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她如此不择手段?
而此时,因为气氛缓和下来,曹辅上前一步,抱拳问道,“陛下,不知徐将军的案子……”
一句话,又将贺兰梦卿推到了风口浪尖。
徐将军可真是她杀的。
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也很想知道蔚魇月现在怎么看徐将军这案子。
蔚魇月的目光投向了她。
但当贺兰梦卿一个激灵抬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已经移开,扫了群臣一遍,道,“徐青提供的线索不足,需要右相提供进一步佐证,此事继续调查。”
但是,他也没说陈青究竟交代了什么。
论及玩弄人心的权术,他首屈一指,别人只能随着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提心吊胆。
贺兰梦卿也不例外。
而让贺兰梦卿头疼的是,早朝结束之后,蔚魇月又道,“既然左相对刺杀一案另有见解,且同为刺杀目标之一,便留下来和朕再讨论讨论此事。”
他说的一本正经,又当着群臣的面。
贺兰梦卿无法拒绝,只能无力拱手,“诺!”
于是,群臣退朝,她又被留下来了。
大殿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贺兰梦卿才悚然惊醒:自己和蔚魇月之间,如今可不是清清白白的君臣关系!
他用她做过春梦,偷吻过她。
他强迫过她,虽然那时候她不是丞相。
他昨夜还堂而皇之的说过,想要听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声音!
一想到这些,贺兰梦卿感觉自己又有要晕过去的冲动。
可蔚魇月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对释忧道,“左相大人劳累过度,肾虚体虚,先给她吃颗丹药吧,免得关键时候又晕过去!”
“……”贺兰梦卿心里好气,却还只能保持微笑,“多谢陛下关心。”
蔚魇月笑,笑意像是被阳光点亮的泉水一般溢开,看的贺兰梦卿心头缭乱。
而此时,释忧已经端着一杯水和两枚丹药上前,双手呈上,“左相大人请。”
贺兰梦卿无奈,只能就着一杯水,吃了那两颗不知道什么丹药。
心下祈祷着:千万别被黑心皇帝给药死了!
喝完之后,她擦了擦嘴角。
而蔚魇月已经走下陛阶,来到她跟前,很是熟稔的揽住她肩头,往殿外走去,一本正经,“左相不怕是毒药么?”
贺兰梦卿浑身不自在,强撑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蔚魇月闻言笑,温软嗓音撞击着她耳廓,“左相大人忧国忧民,为朕鞠躬尽瘁,朕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