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的,蒲团上的小龙狐,在这一刻彻底昏迷了过去。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轻纱一般的云缠绕着月亮,缓缓形成了一只白狐的形状,久久不曾散去。
只是,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看到的人只是少数。
蔚魇月站在明月宫的窗口,目光落在头顶的薄云上面,轻声道,“总算……觉醒了。”
身后,传来释忧很轻的声音,“只是不知道,左相得到了什么心法。”
蔚魇月沉吟半晌,眯了眯眼,“什么心法不重要,她若想成仙,朕就陪她做一对神仙眷侣;她若想成妖,朕就陪她祸乱天下;她若想入魔,朕就陪她闯一闯这地狱九幽。”
释忧听了,竟是无言以对。
心道,“您老为了她,断了无数人好端端的前程,逆转时空重来一次,这魄力,怕是不比上天堂下地狱来的差劲吧?”
所以,他今夜说出这话,也就不稀奇了。
恍惚间,就听眼前的帝王冷然问道,“煦王又给她传信了?”
“嗯,让左相将顾嫣然救出来……”释忧听了有些愤愤然,“蔚庭煦这种人,天生心里只有自己,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真不知道,前世他哪里吸引到了她。”
这里的她,是贺兰梦卿。
前世,贺兰梦卿一腔挚爱,全都给了蔚庭煦,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前世,顾嫣然前来和亲的对象,并不是贺兰梦卿而是蔚庭煦。
蔚庭煦为了取得戎王的支持,娶了顾嫣然,两人每天在贺兰梦卿面前秀恩爱,对贺兰梦卿的回应只是苍白的四个字:
逢场作戏。
前世,蔚庭煦这四个字在贺兰梦卿这里无往不利。
他需要蓝田的支持,就娶了蓝明珠。
他尽心尽力的维持着政治局面,巩固着他的皇权不倒,唯独将她的一片真心践踏在脚下。
她不顾一切把他推上皇位,两年后,他却亲手挖了她的眼睛!
回想起这些事情,蔚魇月眼底只有血海一般翻涌的杀机。
以及,深深的悔恨。
他恨前世未能强势霸占她,未能强行决定她的路,放任她爱上了蔚庭煦。
但是他也明白,事情不像是释忧说的那样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道,“前世,她不过是念着煦王在冰天雪地当中,将奄奄一息的她捡回去的恩情……”
她将他当成是救命恩人,认为自己的命是属于煦王的。
所以,为他倾尽一切。
但是这一世……
三年前的冬天,清霜公子从冰天雪地中带走的人不是煦王,而是蔚魇月。
那时候的她,也还没有遭受众人凌虐,完好无损。
所以,这一世的煦王,又哪来的底气对她颐指气使呢!
蔚魇月冷哼一声,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明月宫。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玉镜宫中幻化,弯腰抱起蒲团上昏迷不醒的小龙狐,径直往床上去了。
她盘着毛茸茸的尾巴,蜷缩在他怀里,巴掌大一团。
她像是一颗糖一样甜,可蔚魇月的心里,杀气却翻腾不休。
就是这一身柔软的皮毛,最后被扒下来,给蓝明珠坐了一只手套!
如此深仇,这一世他必将为他一一血洗!
而此时,戎王府的世子顾清河正在青竹茶苑急得团团转,旁边的侍卫邛亦正在劝慰着,“夜深了,世子还是先休息吧,已经叫人通知煦王了,煦王定然会派人营救郡主殿下的。”
“可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顾清河心急如风,“而且,他现在重伤,是个废物,我心里不安。”
来明月城之前,他是不知道煦王受伤的。
还以为,他在这里能够照应一番,而暗中他们还可以在明月城提前做一些事情。
可谁知道……
顾清河叹息一声,“父王本来是叫嫣然和左相和亲的,谁知道她竟是对沧月帝一见钟情……后宫尔虞我诈,她又不是不知道,唉!”
而后,又无奈道,“若不是她当街和左相产生冲突,也不至于……”
邛亦闻言,琢磨着,“世子,您说,这京兆尹那边,究竟是真不知道郡主的身份,还是故意的?”
“还不好说,”顾清河摇摇头,“沧月接连七八年战乱,我皇一直打算开疆拓土,本来想着在新朝初立政局不稳时出手,可谁知道最后登基的竟是蔚魇月……此人铁血狠辣,传说又有先知之能,怕是不好对付。
眼下京兆尹此举,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他的意思。
只是,此时我们礼亏。
我们上报的国书,十天后前来和亲,现在时间还没到。
只要沧月帝一口咬定我们是假冒的,那事情就麻烦了。”
顾清河凝眉,“眼下,端看沧月帝是打算和亲还是打算开战。
如果他不怕开战的话,嫣然出来的可能性,怕是微乎其微。”
说着,又道,“邛亦,你准备笔墨,我要给父王写信。”
他必须要尽快将这边的情况告知戎王,让他早作打算,另寻途径救出顾嫣然,以防万一。
而煦王府上,此时虽然一片黑暗,但煦王却也还没睡着。
顾嫣然的事情,柳赋家人失踪的事情,都让他寝食难安。
冬樾走了进来,低声禀报,“王爷,玉镜宫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顿了顿,又看向床上的人,道,“王爷,恐怕这事儿,我们不能指望她了,不光如此,我们日后还要尽量防备她,万一她倒戈相向,将我们谋划的事情告诉蔚魇月,事情就严重了。”
蔚庭煦闻言,沉默了许久,屋里的气氛一度陷入沉闷压抑。
很久之后,他才道,“她不敢。她是前朝的人,这个身份一旦暴露,蔚魇月容不下她的。她知道事情的轻重。”
而后,又道,“再等等看吧,明日晚上若是还没有消息,我们再想办法。”
说着,又问道,“可有独目道人的消息?”
而不等冬樾回应,门外一声苍冷的嗓音传来,“看来煦王十分想见本座!”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屋里,“正好,本座也有事情,想要找煦王谈谈。”
煦王一惊,旋即大喜,挣扎着起来,“阁下可是独目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