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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散是那种扩散性的毒药，一把下去，笼罩方圆半里地。
显然，能让这三人全都中毒，下去的广寒散肯定不止一把。
那么，当晚在白云山的人，肯定没有人可以避免中毒。
但是现在，御棠和释忧都好好地，而且当天晚上蔚魇月是吩咐这两人带着队伍去了，这就意味着，当晚己方肯定用掉了很多解药——
蔚魇月哪来的那么多解药？
贺兰梦卿看着蔚魇月的目光，像是看着怪物一样，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蔚魇月瞄了她一眼，笑，“好奇？”
“不不。”贺兰梦卿适时地打住了。
她是真的好奇，好奇蔚魇月身上埋藏的一切。
但是，探究恐怕意味着危险和死亡，这个时候，她还是冷静清醒的。
蔚魇月见了，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对御棠道，“三十六宫愁重，问谁持金锸，和月都移。”
御棠一愣，而后抱拳，“臣明白了！”
贺兰梦卿咀嚼着这话，道，“陛下说的，可是广寒散解药的交易场所？”
这三人求药，蔚魇月既然设下此局，又怎么会就此结束？
对方求药，他肯定会寻根而上，设下圈套。
蔚魇月闻言，一边抓过茶壶帮她斟茶，一边笑，“还挺聪明，不如说来听听，什么意思？”
贺兰梦卿也来了兴致，笑道，“若是臣说错了，陛下莫要怪罪。
这三十六宫，原指广寒宫，放在如今的话，该是清霜殿。
金锸，乃铁锹。
谁持金锸，和月都移，目的是与嫦娥对饮，自是意指中秋夜。”
贺兰梦卿双眸发亮，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所以，地点是清霜殿，时间是中秋夜。”
“爱卿果真聪明！”他笑，“只是不知，中秋之夜，爱卿可愿陪朕去一样清霜殿？”
“额……”
贺兰梦卿闻言，顿时僵住了。
清霜殿，三年前她曾在那里名声大噪，又在那里碾落成泥。
那个地方，三年之后的她……不想去。
她摇了摇头，“清霜殿乃臣伤心之地……况且，臣答应了尚书大人，中秋夜帮他物色一个姑娘，娶来为妻。”
蔚魇月闻言，眯了眯眼睛，问，“爱卿难道没想过，从哪里跌倒要从哪里爬起来，这才能堂堂正正一生，无愧于心吗？”
贺兰梦卿心中被狠狠撞了一下。
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
堂堂正正一生？
无愧于心？
她当然想啊，可是……
有些事情如果做了，就很容易引人诟病，万一被人弹劾调查，她的身份又经不起推敲。
而且，年少时候的桩桩件件，在她身心留下了太可怖的伤口。
迄今，她都没有勇气面对。
甚至，都不去想。
她勇敢，向上，却也逃避着。
蔚魇月看着她低垂的眸，微微发白的唇色，轻颤的指尖，一瞬间心疼涌上来，将她的手连同手上的筷子一起握住，“当年的清霜公子清华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非风月之人，而是天上谪仙。”
贺兰梦卿抬头时，他肃穆的目光正好投入她的眼，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清霜是矜贵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他顿了顿，嗓音中染上肃杀气息，“贪着，当诛。”
鬼使神差的，还在伤感自卑当中的她，竟然冒出一句，“那陛下呢？”
“……”蔚魇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朕……也是贪者？”
她顿觉自己说错了话。
但悔之晚矣，只能干笑，“臣开玩笑的……”
他的确是贪，可这话，谁敢对一个帝王说啊！
只是这么一闹，她心里却也好受了一些。
他轻哼一声，缓缓松开她，道，“先吃饱了再说吧，中秋之事，朕说了算。”
不等贺兰梦卿反驳，他又道，“朕的左丞在自己的疆土上被人欺辱，此事若是作罢，朕的脸往哪儿搁！”
贺兰梦卿一脸黑线，腹诽道：
三年前，您不是沧月的帝王，沧月不是您的疆土，臣也不是您的左丞……
臣所受的欺辱和伤害，皆和您无关。
可她，却一点吐槽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在低头吃米饭的时候，眼眶湿润了。
炎凉人世，得一人庇护，那是什么样的温暖啊！
她怕冷。
不光身子怕冷，心也怕。
哽咽时，他递了一块金丝菊花饼过来，“甜的。”
贺兰梦卿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时，他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眉眼之间不含一丝丝慑人气势，颇为认真的道，“听说，吃了甜的人会变得开心。”
她忍不住的笑，嘴巴咧开很大那种。
而后稀里糊涂的吃掉了饼子。
一会儿，乾公公收拾了碗筷，蔚魇月漱口之后，道，“你在明月宫好好休息，朕去修葺玉镜宫的地龙。”
不知为何，她就想跟着，于是说，“臣在一旁看着。”
蔚魇月挑眉，“随你。”
她又咧嘴笑，觉得那两个字如此温柔。
一会儿，她坐在玉镜宫的门槛上，手上捧着一束黄菊花。
他在屋里修地龙，一身龙袍却完全不嫌脏不嫌累。
恍惚间，她的心突然宁静了下来，足足一个时辰，她看着他不曾动过。
倘若人生可以肆意妄为，她愿意此刻一醉方休。
他出来时，玉镜宫不光地龙修好了，而且还窗明几净。
只是他的头发上、龙袍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沾着灰尘。
贺兰梦卿冲动的起身，猛地抱了上去！
他僵了僵，双手举起在半空中，叹息，“朕身上脏。”
她不说话，只是抱着。
身后的秋菊肆意的开，她眼前明明是玉镜宫，却仿佛看到一片金黄色的花海开到天涯尽头。
她脑子里有些晕晕的，冲动的说，“如果……如果有一天，陛下发现臣骗了你……”
她喉咙滚了滚，道，“臣只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在臣的坟头，种上一片黄菊花。”
他的心突然特别疼。
也顾不上手脏不脏，他猛地紧紧拥住了她，“不，你要敢死，朕就让这天下人给你陪葬！”
他俯首在她耳畔，嗓音里是她没听过的残酷，“朕就下去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若找不到你，朕便毁了这六道轮回，所有人都别想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