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里的姑娘们热闹讨论: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拥有完美人生?当她们看到我,一个鸡汤作者,难得闲着的时候,便围过来,要求我讲故事做论述——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全垒打的人生大赢家?
下面的故事,就是这么开始的。
从前,有两个姑娘,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其中一个,二十岁嫁给王子,那么年轻,面容美得像雕塑,在婚礼上,她穿着有七点六米的超长裙摆和蓬松廓型的塔夫绸婚纱,缓缓走进圣保罗大教堂,几乎是全世界女人羡慕的对象。
她第二年就生下王位继承人,不像日本那个倒霉的雅子王妃,总被全国人民关注什么时候生儿子。更顺利的是,结婚第三年她成为第二个王子的妈妈,给王位上了双保险。
她住在华丽的宫殿,二十四岁就出色完成了合格王后一生的使命:结婚、生子、出席各种仪式和活动;她光彩照人,每一件被她穿过的衣服都会成为新一季的流行;她借助于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关注慈善,被看作真正的人道主义者,得到大众的尊敬。
看上去,她是个多么完美而走运的女人。
另外那个姑娘,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从小父母离异,过着沉默、羞涩的童年,在姐姐和弟弟之间当夹心饼干。
这个渴望爱与安全的巨蟹座女人,二十岁嫁给比自己大十三岁的一点也不英俊的男人。这男人不到四十岁就开始秃顶,可笑的是,这个秃顶老男人还不怎么爱她,他爱一个比自己妻子年长十四岁,比自己还大一岁的不漂亮的老女人。于是,这段婚姻里总是挤着三个人。
落寞中,她爱上别的男人,先后有过七个情人,她对每一个都投注了爱情,给他们写情书送礼物。可是,没有一个修成正果,他们中至少有两个把她的隐私卖给媒体,甚至无耻地说“给我十万英镑,告诉你发生的一切”。
她得过产后抑郁症、厌食症,难过的时候用小刀割自己的腿和胳膊自残。当她离婚后终于遇到可以结婚的人,她的生命却终结于1997年8月31日一场意外的车祸。那时,她只有三十六岁。
看上去,这是个多么遗憾和不幸的女人。
可是,这两个女人却是同一个人,她们的名字都叫戴安娜·斯宾塞,举世闻名的戴妃。
这两个版本的故事,传奇王妃和失婚妇女,哪个才是真实的生活,哪个才是真实的女人?不管你觉得两个故事的落差有多么巨大,可以确定的是,它们都没有撒谎,它们都展示了这个女人生活中不同的侧面,所以,什么样的人生才叫完美呢?
每个人都为这个世界留下了破绽。
“女神”,只是个向往性的称谓,毫无漏洞的完美女神几乎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一个看上去特别无憾的人,往往有两种可能:
第一,你跟她没熟到那个份上,不了解她的真实与无奈。
第二,她花了很多功夫矫正自己的缺憾,并且善于展示自我的长处,优点的光彩掩盖了弱点的阴影,呈现出没有漏洞的表象——对,是表象不是假象,不是所有好看的东西都是假的,更不是所有看上去完美的人都心存欺骗,常常是我们自己眼力不够,无法刺穿真相的外壳。
所以,你不觉得“人生大赢家”是个虚幻的词汇吗?怎样才叫赢家?赢到什么程度才算最终胜利,而不仅仅是阶段性成功?
女孩都羡慕没有漏洞的人生,可生活却是一台电脑,需要不断升级打怪。女人有必要活得那么严丝合缝完美无瑕吗?外表越接近圆满,越有人好奇这张漂亮的画皮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特别想窥探华丽皮袍下藏着的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人性深处的善良能让陌生人之间产生温暖与互助;可是,人性内里的阴暗,同样让熟悉的人相杀相妒。
有一种关心,叫知道你过得好我就开心了;可是,还有一种关心,叫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两种关心,都很真实,甚至,可以同时施用于同一个对象。
不同的眼光和角度,决定了不同的结论,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眼光解构别人的生活。
我第一次去巴黎,看到卢浮宫里那三个镇馆之宝的女神——维纳斯、胜利女神和蒙娜丽莎,解说员开玩笑说,这是三个残缺的女人:维纳斯断了胳膊,胜利女神连头都没有,至于神秘的蒙娜丽莎的微笑,更加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因丧子之痛连眉毛都脱落了,有人说她丧夫之后情绪抑郁,还有专家在她莫测的微笑里研究出患有面瘫和强迫性磨牙等多种疾病。
听到这儿,我就笑了,即便女神,都至少露了一个破绽给世界,何况我们这些凡俗的女人。
那么,究竟有没有完美的女神呢?
或许,一个有点小毛病的快乐女人,一个即便有遗憾却努力生活的女人,一个虽然冒着烟火气却踏实向前走的女人,才是真实而温暖的存在。
那张戴安娜在泰姬陵前的照片,是她最打动我的瞬间。照片拍摄于1992年2月11日,她在自己的婚姻里挣扎而痛苦,独自坐在泰姬陵前,红色的身影和白色的建筑反差强烈。她自己无奈的婚姻和泰姬陵背后动人的爱情故事对比鲜明。她脸上没有飞扬的神采,只有一个普通女人发自内心的落寞。
我们往往只看见了别人微笑的样子,却忘记了她们忧伤的时候。
讲完戴安娜两个版本的故事,我问姑娘们:你愿意用自己现在的生活交换哪个女人的人生呢?不能只换好的,生老病死爱恨离合统统都得交换。
她们沉默地散了,吃零食、喝咖啡、追剧、逛淘宝,该干什么干什么,谁也不愿意用自己现有的生活与别人交换,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别人”的生活中究竟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