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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为什么狼拯救了森林
Why wolves saved the trees

狼群的例子,很好地证明了

大自然里的一切是如何复杂地相互关联的。

令人惊讶的是,食肉动物

竟然可以让河流改道,进而重新形成河岸。

狼群的例子,很好地证明了大自然里的一切是如何复杂地相互关联的。令人惊讶的是,食肉动物竟然可以让河流改道,进而重新形成河岸。

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就曾发生过河流改道的事情。19世纪,住在公园近郊的农民由于担心牲畜的安全,迫于压力开始大规模消灭狼群。到1926年,最后一群狼被歼灭。在随后的30年代里,人们还能时不时地发现几头独狼,直到最后,这几头狼也被捕杀殆尽。而公园内其他动物则幸免于难,还得到了人们积极的保护,比如鹿。当冬天特别寒冷的时候,甚至还有自然保护官来给它们喂食。

然而没过多久,人们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没有食肉动物的侵袭,食草动物的数量急剧增长,公园内好几块草地被啃食得光秃秃的。河岸两边的草地最为严重——河岸边那些鲜嫩多汁的青草消失了,所有的新树苗也都如此。贫瘠的土地再也提供不了鸟儿需要的食物,导致鸟类的种群数量急剧下降。河狸也是受害者之一,它们不仅依赖水,而且依赖离河岸很近的树木生存。柳树和白杨树算是河狸最爱的食物,它们会啃咬树干把树弄倒,然后接近营养丰富的枝芽,开始津津有味地享用。而现在,所有沿河岸新生长的阔叶树的枝叶都已经被饥饿的鹿群吞进肚里,所以河狸再也找不到任何食物,也就从这里消失了。

因为没有植被保护土地,河岸开始变得贫瘠,所以黄石国家公园大水频发,致使土地变得松动——土壤迅速被侵蚀。这导致河床开始变得绵延弯曲,蛇形环绕于田野间。底层土壤越松,这种状况越严重,尤其是平原地带。

这种可悲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几十年,确切地说,一直持续到1995年。那一年,人们为了重新恢复生态平衡,开始猎捕加拿大的狼群,然后放养到黄石公园。

从捕杀狼群开始的之后几年,直至今日所发生的自然地貌的变动,科学家们称其为“营养级联”。这一概念的定义是:整个生态系统的食物链自上而下发生了改变。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是狼,捕杀狼所引发的结果,或许可以称为“营养崩塌”。同我们人类一样,狼在饥饿时只做一件事情:找些东西来吃。对它们来说,鹿是食物,因为鹿的数量较多且易于捕猎。于是结果也就一目了然:狼吃掉鹿,鹿的数量急剧下降,然后那些小树又得以继续生长。那是不是意味着,狼会取代鹿?所幸在大自然里不存在如此一目了然的替换行为,因为鹿的数量越少,狼就需要越多的时间来搜寻,直到鹿的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就不值得狼继续搜捕了。这种情况下,狼要么迁移到别处,要么继续挨饿。

在黄石国家公园内,人们还发现其他一些有趣的现象:狼群的出现改变了鹿的行为,鹿害怕了起来,它们不再去河岸边空旷的区域,而是撤回到隐蔽性更好的地方。它们也会回到水边,但是不会在那里逗留太久,一旦有风吹草动,它们就非常害怕,以为看到了狼。所以,即使沿着河岸又长出一大片新树苗,鹿也根本没时间弯下腰来享用柳树和白杨树的嫩芽。这两种树属于所谓的“树木先头部队”,比大部分树种生长得更迅速,一年内长高一米也不是新鲜事。

没过几年,黄石公园里的河岸重新变得坚固,河水在河床内安静地流淌,不再带走泥土,绵延弯曲的现象也不再继续。但那些截断原野的河流所形成的弯弯曲曲的曲线,却再难变回原样了。

值得一提的是,河狸又有食物了。它们修建自己的堤坝,使河水流速变慢。由此堤坝附近出现了很多水坑,成了两栖动物的一片天堂。在这一片万物繁荣的景象下,鸟类的种群数量也明显回升。(在黄石国家公园的主页上,您会看到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录像。)

然而上面提到的狼群回归促进树木生长的观点受到了质疑。因为狼群返回的那一年,恰逢持续多年的旱灾结束,有了久违的充沛雨量,树木也能更好地生长——柳树和白杨树都喜欢潮湿的土壤。不过这一解释还是没有考虑到河狸的存在,它们定居何处,几乎不受当地降雨量的影响,至少河岸附近的河狸不会。河狸建的堤坝会阻挡河水,使河水顺着堤坝一点点渗透至岸边树根那一侧,帮助树木在数月没有降雨的情况下仍能吸收到充足的水分。正是狼群的回归开启了这一过程:河岸两边鹿的数量减少=柳树和白杨树的数量增多=河狸的数量增多。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您以为您懂了,但实际上这一切比想象的更加复杂。某些科学家认为,鹿的数量是关键所在,而非鹿的行为。当狼群回归以后,公园里鹿的总量减少了(因为它们很多都被狼吃了),所以河岸边的鹿自然也变少了。

您现在是不是被彻底弄糊涂了?那也不奇怪。我必须承认,我自己有时也好像回到了序言里提到的五岁时的处境。在黄石公园发生的这件事上,因为人为的干预行为被修正,大自然这块机械表慢慢开始重新计时。即使科学家们没有理解整个过程的细枝末节,能够做到目前这些也算是令人欣慰。然而,哪怕最小的干预也会导致不可估量的改变,人们越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就越能理解推行全面的环境保护措施的必要性。

狼群的回归不仅帮助了树木和河岸边的定居者,也让其他食肉动物从中获利。在狼群消失的十年间,由于鹿的过度繁殖,灰熊过得也不怎么好。灰熊在秋天靠野果子来维持生计,它们不厌其烦地用这种满是糖和碳水化合物的能量小球喂养自己的孩子,使幼熊体重稳步增加。低矮的灌木丛看似有取之不尽的野果子,但总有一天也会提供不了足够的果实,或者说得更确切些,野果子已经被掠夺光——因为鹿也喜欢吃这些富含卡路里的果子。而现在,狼群重新回来猎捕鹿,使得灰熊在秋天又有了剩余的果子可以吃,熊的健康又有了保障。

* * *

我以狼的故事作为开头,阐述了养牛人迫使狼被赶尽杀绝的事实。狼群虽然消失了,但是养牛人还在,他们在黄石公园周围定居至今,饲养牲畜的牧场也一直延伸至公园边界。在过去数十年里,他们很多人对狼群的态度并未改变,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出公园便猎杀狼群。虽然这片区域很适合繁衍生息,但狼的数量在过去几年间又一次严重下降。而动物的种类也从2003年的最高值174种,下降到现在大约100种。

狼再次遭到猎杀的原因,不仅仅出在不喜欢动物的农民身上,同样也归咎于日益发达的科技。黄石区域许多狼的脖子上都套着可以发射定位信号的绑带,专家借此可以追踪狼群,了解它们在公园中的迁徙路径,或者何时走出了公园边界。正如一位研究狼的专家埃莉·拉丁格女士的描述,有些非法的设备同样可以利用这一信号来监视狼群,一旦它们离开保护区就会被猎捕。用这种方法来捕猎狼群再有效不过了,很显然德国的偷猎者也学会了这一套,2016年在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州的吕布滕-海德地区,一头小狼被射杀时,它的脖子上就套着发射定位信号的绑带。这一科技被如此运用是很遗憾的事,但毕竟它能帮人们更好地了解狼群的活动。

即便有这些负面的新闻,狼还是成为环保乐观主义者眼里的形象大使。在人口密集的中欧地区,这类较大的野生动物可以重新回来,几乎成了一个奇迹——更值得一提的是,民众对此欣然接受,并且衷心祝福。这不仅对热爱自然的人来说是件幸事,对大自然本身来说也是如此。目前我们德国处于同黄石地区几乎完全类似的情况,数量众多的鹿、狍子和野猪生活在这里,至今,它们中的大部分依然不受狼与其同类的侵扰。正如曾经在美国国家公园里发生的事情一样,它们依旧被喂得饱饱的,严酷的冬天几乎也不会让它们遭遇自然淘汰,哪怕弱小的动物和植物,也都能幸免于难。只是这回喂养它们的不再是自然保护官,而是猎人。他们用拖车把成吨的玉米、萝卜和草料拖进森林,为了给猎物持续提供充足的食物。

林业经济也同样参与了一部分“营养级联”。人们过量地开发森林,砍伐大片树木之后,土地受到更多光照,使得草地到处萌发新芽,这就意味着食草动物可以获取更多食物,而数量也会随之增加。目前,野生动物的数量达到了从前原始森林动物数量的五十倍水平。这一大群动物吃掉了大部分的树苗,所以天然森林的开发在很多地方无法进行。

人类的过度开发对森林是件坏事,对狼群来说却是件好事。在回归的狼群面前摆放着满满的食物,而居住在自然保护区附近的人类却完全忘记面对如此大的危险应该做出什么反应。100多年来,也只有人类扮演着狼的敌人的角色,却还能存活下来。相较于多数野生动物,人类跑得更慢,听力也更逊色,或许视力是人类的强项,至少在白天来看是这样。所以经过一代又一代的进化,大型哺乳动物学会了一点,就是白天需要躲在树丛中,晚上才能出来活动。这个躲避人类的战术非常行之有效,使得大部分人通常都见不到野生动物,甚至不相信德国是地球上拥有野生动物最多的国家之一。

而现在狼又回来了,但是改变了猎取的目标。一开始它们追捕一些特别“温顺”的动物,比如欧洲盘羊。这种羊究竟算野生动物,还是只能算生长在野外的家畜,科学家们曾为此争论不休。一百年前,在某些地中海的小岛上,欧洲盘羊曾被人们猎捕并取下羊角后丢弃,而在我们所居住的周围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欧洲盘羊那蜗牛状盘旋的羊角是猎人们华丽的战利品,他们把羊角和鹿角、狍子角放在一起,来装饰放置壁炉的那面墙。这种捕猎后取下羊角再遗弃动物的行径,即便是违法的,但直到今天依然存在。(很多都是“漏网之鱼”。)

无论如何,欧洲盘羊不算是野生动物,而一项最新的研究表明它们可能来源于家畜类:只要是有狼群出没的地方,它们就不见了踪影,其实是被狼吞进了肚子里。看样子它们已经忘记了怎样在平地逃避狼群追捕,转而开始适应山地。因为它们是一群定居在山里极棒的攀岩者,已经习惯利用陡峭的悬崖峭壁来躲开追捕者,所以在那里狼群毫无机会。而到了平坦的森林,欧洲盘羊就无法利用这一优势,在速度上完全不是狼的对手。所以现在又重新恢复了我们再也看不到羊群的自然常态。

狼接下来的目标,轮到鹿和狍子了。您可能会问,为什么不是家畜类?既然捕猎欧洲盘羊已经这么容易,那捕猎其他物种,比如山羊或者小牛又有什么难的呢?毕竟它们只是经常在围栏里走来走去,狼群可以轻易冲破或者跳进围栏。我们不应该只听信一些娱乐报纸上的头条新闻,那些报道只热衷于搜集一些不可信的狼袭击动物的小道消息(之后还会有更多后续报道),我们应该站在科学的高度来看待问题。科学家则会研究位于东德劳奇兹地区的狼群粪便,因为那里隐藏着最密集,也最原始的“灰色猎人”的痕迹。

位于格尔利茨的森肯伯格自然历史博物馆里,工作人员们收集了数以千计的狼的粪便样本,然后得到了如下结论:在粪便的营养来源中,占比例超过50%的,并非绵羊或者山羊,而是狍子;鹿和野猪加起来占了大约40%;接下来还是没轮到家畜类,而是兔子和一些类似的小型哺乳动物,占了大约4%;黇鹿在粪便里出现的比例只有2%,它们同欧洲盘羊一样,由于狼群的猎捕而被驱逐;最后才轮到只占0.75%的一些家畜出现在猎捕名单上,用以补全统计数据。

可是娱乐报纸报道的内容却恰恰相反。报纸上报道的更多是家畜被撕咬,而且每一则都占据头条位置。在基因分析得出结论之前,没有人知道罪魁祸首究竟是一头狼,还是有可能只是一头猎犬。这样的新闻也只能让民众自己去揣测事实真相了。而当猎杀者另有其他动物的事实被揭穿后,揭穿的内容也经常只是在脚注里一笔带过。但民众还是会有这样的印象,仿佛从此以后每一头山羊、每一只绵羊都因为狼而处于死亡的威胁中。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将狼与那些家畜隔离开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很多情况下简简单单一张电网就够了,且那是饲养者本来就要装在围栏上的。这些栅栏就如同一张粗线条的网,上面缠绕了很细的电线,那些电线连接着牧场的电机装置,被通上了电。

在我住的地方,我们圈养山羊的牧场也用同样的方法装上了围栏,甚至有几次我自己都忘了进去之前先把电断掉。哎哟!电击确实有用,被电的时候就好像被人拿木板敲在后背上。自从那次经历后,我总会事先再三检查电线上是否还带着电流。

如果是狼被电到的话,情况就更糟了,因为它们只用鼻子或耳朵来触碰障碍物,如果下一次还要再冒着被电击的风险,它们宁愿选择去抓一些狍子或者野猪来享用。而我们只需要注意,栅栏是否足够高且有无损坏。有些专家认为栅栏90厘米就足够了,我们为了确保安全还是选择了120厘米的高度。

我的“私人”狼专家埃莉·拉丁格女士曾经告诉我,当较年迈的猎物被人射杀光后,狼群只能改变捕猎对象。它们没法再捕杀野猪、狍子或者鹿,取而代之的只能是绵羊和其他进入其视野范围内的动物。所以,那些憎恨狼群猎捕他们牲畜的人,应该把猎枪收回枪柜里去。

除去以上所说,狼群还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它们以非常特殊的方式给每个森林体验者带来趣味。我还记得,当我有一天发现狼的脚印时,是多么兴奋和激动。当然,不是发生在我和家人生活的许梅尔,而是在瑞典中部一条孤寂的林荫小道上。仅仅因为见到一串脚印,就让穿越森林的徒步变成了一次探险,那片森林也显得更有荒野气息。而我想同许多人分享的也正是这一感觉:狼的出现使森林恢复了应有的荒野特质。这是一个信号,即便是在地球上人类居住密集的区域,也有可能重新看到那些已经销声匿迹的动物种群。而与黄石国家公园里出现的那一幕不同,这些狼群是自己返回的,它们从波兰出发并迁入德国,然后慢慢地从一个州扩散到另一个州。

* * *

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每次在森林里散步都要提心吊胆呢?杂志上充斥着各种关于狼群行为异常的报道,而且不需要报道狼对人做了什么,仅仅只是提到有村子或者幼儿园附近发现了狼,就足以令人倒吸一口冷气。当然,它们毕竟是野兽,不适合抚摸和依偎,只要人们不故意吸引它们来亲近,危险系数还是可以控制的。

只可惜还是有一些国人经不住诱惑,想要给狼喂食。两头名叫库尔蒂和彭派克的狼就经常出现在明斯特和劳奇茨附近的村落觅食,原因正是如此。结果,在两头狼还没有带来什么危险之前,就被人们射杀了。在这件事情上,真正错误的并不在于动物,而在于那些总想要给它们喂食的人。

其实我们完全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和考虑所有的一切,如果不是几百头,而是几千头狼成群地迁入我们的森林,那么我们将会面临怎样危险的境地?

严格来说,我们从很早就已经身处这样的境地,而且愈演愈烈。因为不仅在空旷的原野里,在我们的城市中,就已经有很多“狼”的存在,那就是我们的宠物狗。狗同它们的祖先有一点本质的差别:狗不再惧怕我们。如果让我选择,是要遇到一条流浪的牧羊犬,还是一头狼,我会选那头野兽,因为后者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只会表现得很好奇,然后当它知道面前是什么的时候,会掉头离开,因为我们人类并不在狼的猎捕范围内。

为什么只有狗会引起我的警惕,其实也不难理解。根据德国自然保护联盟(NABU)的主席奥拉夫·钦克的说法,每年有数万起动物咬人的事件被记录在案,其中有些非常严重甚至致死。您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哪怕有一小部分是由狼造成的——那么必然会有某些组织出面要求,将所有这些危险动物都射杀。

如今的头条新闻更愿意报道野猪。大约在柏林中部,野猪肆无忌惮地践踏草地,而草地的主人只能在数米开外大声喊叫,猛烈击掌,畏首畏尾地试图赶走这种动物。荒废的郁金香花圃、被啃光的葡萄园或玉米地——野猪所到之处,尽是产量亏损的农地与愤怒的人们。而野猪的数量近几年来只朝一个方向发展:直线上升,那是因为野猪在我们这里没有天敌,或者更确切地说:曾经没有。然而伴随着狼群的出现,它们第一次有了具有威胁的对手。

多年前,我有一次前往勃兰登堡的一座露天褐煤矿,沿途中踩到了狼粪。那些粪便里有白色的骸骨和浓密的黑毛——可以肯定是出自野猪身上。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狼群的生存实属不易(因为捕猎野猪并非易事),每当它们想要给小狼崽子喂食的时候,它们就必定会身处险境。

由此我联想到,曾经我作为围猎者之一参加的围猎行动。同行的几条猎犬追逐几头野猪到了丛林处,然后跟着野猪进了林子。到了晚上,前去的五条猎犬只回来了三条,另外两条很可能在与野猪搏斗中丧命了。如果有可能,许多带狗狩猎的猎人,会坚持在出发前通知当地的兽医,并且保持联系。然而晚上结束一天的狩猎后,有些猎人还是不得不自己用针线,很快地为他们的猎狗缝补由野猪锋利的尖牙留下的伤口。

然后再说回狼,它们的性命很少会因为受伤而受到威胁,仅仅由于捕猎受限已经足以让它们挨饿,甚至饿死。而这些“灰色猎人”在十多年的捕猎生涯里一天天克服各种危险,实在是一件令人称奇的事。

在我们结束关于狼的话题之前,我想再次回到黄石国家公园,因为在那里我们又能观察到新的改变。您可能要问怎么又是黄石公园?其实也可以是地球上任何其他地方,只要是被生长的植物所覆盖,有丰富的动物种类,那么在中欧也同样可以,唯一的条件是,那里必须有一片广袤的土地——这里广袤的意思指的是几千平方公里——不会受到人类的干涉。可惜在我们住的范围内没有这样的地方。

那么国家公园呢?那里不正是前面所指的一片连着一片的广袤无垠的区域吗?不错,然而这一片尚未受到人类干涉的自然保留地在大自然里所占的比例还是太小了。在大部分自然保护区里,就连狼群这么一个单一的种群都得不到最基本的生存保障,就更别提研究大自然是如何运作的了。再说,即使是黄石国家公园,都经常会有人对自然频繁干预。在一些德国的国家公园里,更是有人肆意乱砍滥伐,这样的现象比发生在普通经济林区还要严重得多,那些责任人将那些被肆意砍伐的区域称为“开发区”,即使起初的意图是好的,但最终自然区还是会沦落为工业区。

* * *

只有当人们彻底收手,任由大自然的万物自生自灭,才有可能出现惊喜。这样做的方法便是,小心谨慎地帮助那些被四处放逐的物种重新回到原来活动的地方,或者反过来协助那些原本不属于这里的物种离开。既然在这里做不到彻底放手,我们就只能借鉴那些地球上其他地方发生的成功事例,比如美国国家公园。

这一回的主角换成了鱼群,确切地说,是美国湖鳟的同类(后文中会详细提到它们的学名)。它们的家园在美国和加拿大(比如五大湖),那里鱼的数量急剧下降乃至濒危。现如今出现了复杂的饲养程序,来促进野生鱼的数量增长。然而这类鳟鱼并非在所有地方都受到濒危的威胁,甚至在有些地方它们自己反倒成了对其他鱼类的一种威胁。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一些渔民有意想要扩大当地的养鱼种类,还是因为人们对自然保护概念理解错误,在大约三十年前,这种鱼突然在黄石湖里出现了。

假如这一生态系统并未被其他物种所占领,那么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问题,这里所说的其他物种即为割喉鳟。它们的名字来源于它们血红色的下颌,当然更深一层意思是它们真的具有攻击性。这些新来的鱼为了争取生活空间,排挤一些原本属于这里的小鱼——为了达到目的当然不仅仅只做了这些。令人惊讶的是,过了几年,连公园里的鹿也在这场空间的竞争中受到了伤害。

那么,单单只吃草的鹿,怎么会和鱼扯上关系呢?这次又是一个中间环节解答了这一疑惑——灰熊,它们酷爱割喉鳟,但这种鱼在附近非常罕见。大部分鱼在小溪里产卵,这样很轻易被其他动物捕获,而那些割喉鳟则表现得恰恰相反:它们朝着清澈见底的河水鸣叫,然后把它们的鱼卵沉到水底——那里不会有灰熊靠近,这样熊就只能饿着肚子转而寻找其他猎物。而到了岸上,灰熊再想觅到猎物就有些难度了。所以如今,越来越多的小牛和鹿被熊盯上,它们在牢牢攥紧的熊爪里一命呜呼。就这样,鹿的数量明显下降了。

这是不是一件值得欢呼的事情呢?我们当时欢迎狼群的回归,不正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割喉鳟所做的也没什么两样,使泛滥的鹿群数量减了下来,但是这因果关系完全不是那么简单。与狼不同的是,熊不喜欢猎捕年老的猎物,而是选取一些强壮的新生代,这使得鹿群的年龄结构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换句话说:鹿群日益老龄化,这就加速了鹿的数量的下降,这对树木是件好事,对鹿群本身却是件坏事。

这个故事再次清楚地验证了:生态系统极其多元化,其间发生的变化也从来不会只涉及一个物种。或许影响最大的因素不是狼,而是鱼和熊的组合?大自然这块巨大的机械表终究还是拥有很多齿轮的,要比我们至今所知晓的更多。

而至于鱼群:它们以某种方式介入了森林的齿轮系统,因此它们将被单独放到下一章来细细讲述。 Zi/Vy8rPVG3qfpvm1cLjzgKdncZCyaPD30xCTcY4nqEQ1eDAIIO3sOKityfF8j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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