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发展规律远不如太阳系的运行规律或者儿童成长规律那么知名,成人发展规律直到上世纪才被研究者发现。过去,在让·皮亚杰(Jean Piaget,1896—1980,近代最有名的儿童心理学家)和本杰明·斯伯克(Benjamin Spock,1903—1998,美国著名儿科医生)尚未发现儿童发展的阶段性规律之前,人们还不相信儿童成长是具有规律性的、可以预测的,人们的这种看法发生改变其实也还没有多久。然而现在我们看着孩子慢慢成长,就像我们的祖先看待月亮的阴晴圆缺一样——看着孩子的点滴变化,我们会时而欢喜、时而担忧,但是我们不会再感到特别意外,因为我们已经了解孩子的成长规律。关于人类在21岁之前成长规律的研究,图书馆里有很多相关的著作。
但21岁之后人类会经历怎样的发展变化,现在还不得而知。甚至很多人都不太相信成年人还会继续成长,而不是在18岁时就达到某种稳定状态。有些显而易见的原因造成了成人发展研究的缺失,比如,对人的整个一生进行跟踪研究比对儿童时期进行研究要难得多。在物理学中,一旦加入时间维度,传统的牛顿理论就讲不通了。成人发展过程中一定存在着很多模型和规律,如果我们能避开时间对于我们认知的干扰,就可以辨别这些模型和规律。
但即使是最精心设计的纵向研究也不能完全摆脱时间带来的干扰因素。生命历程研究需要持续很多很多年,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都会发生变化,包括我们提出的问题、使用的技术、受研究对象甚至是我们研究者自己。
从30岁起我就一直在研究成人发展,而我现在才明白,我以前的某些猜想在当时看来是准确无误的,而现在看来却具有偶然性,或者说是完全错误的。但无论如何,格兰特研究让我们可以从宏观的角度去看待人从18岁到90岁的发展变化,世界上很少有研究具备这样的价值。但并不是说格兰特研究会让我们完全了解成人发展的规律,现在对很多问题我们依然会感到意外、沮丧或者困惑。然而,格兰特研究至少向我们证明,对人的生命历程做持续观察是有可能的。就像是20世纪60年代迪士尼推出的花开延时摄影一样,这可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1938年研究开始的时候,我们对于人类一生发展过程的认识主要是基于直觉思维而非理性研究。1599年莎士比亚在《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中将人的一生划分为七个阶段,350年后埃里克·埃里克森(Erik Erikson)在《儿童和社会》(Childhood and Society)中划分为八个阶段。但莎士比亚和埃里克森都没有具体的数据可以对此做进一步分析,希伊(Sheehy)和列文森(Levinson)也没有。在写《适应生活》这本书时,我也没有数据。所有人都没有关于人的整个一生的研究数据。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弥补这一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