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富阳为官的杨简,曾向路过富阳的陆九渊请教过学问。陆九渊一直提倡“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当时,杨简便问陆九渊什么是“本心”。开始时,陆九渊以孟子的“四端”(“四端”是指“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回答杨简。杨简说:“你所讲的,我小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是究竟什么是‘本心’。”陆九渊重复了几次,杨简仍然没有听明白什么是本心。讨论间,有一桩纠纷告到县衙,需要杨简处理。杨简听完各自的理由后,片刻便断定了双方的曲直,立即就进行了处理。案件审理完毕后,杨简又继续问陆九渊之前的问题。陆九渊因势利导,对杨简说:“今天你断案时,诉讼双方,必有一是一非。你当时见得孰是孰非,即决定谁是谁非,这不是本心又是什么呢?”杨简听后,急问陆九渊:“仅仅如此吗?”陆九渊厉声问道:“除此还有什么?”杨简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领悟了陆九渊“本心”的意思,于是正式拜仅比他大两岁的陆九渊为师。
陆九渊所讲的“吾心”,是人们为人处世应该遵守的广义上的规则,而在人与人交往的社会中,我们可以把它看作处理事情的原则——道德。陆九渊提出“吾心即是宇宙”,是期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中的“继绝学”“开太平”离我们很遥远,但是前面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离我们却很近。如果我们把陆九渊讲的“吾心”看作是现在所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社会道德的话,就很容易理解。
对于“道德”,很多时候我们认为,每一个人都应当遵从的才算“道德”,甚至于有的人认为不违反国家的各项法律法规就已经是“道德”了。然而,这些观念都是错误的。
对于生活中的小事,如果我们把“只做所有人该做的,而只要有一个人可以不做,那我们就不做”的原则当成“道德”,那么这个社会就会出现问题。
中国古代对于“道德”,讲究“仁”和“义”。每一个人都应当去做,而且有能力做到的,那只是“义”。只有把所有的“义”都尽到了,那才能称之为“道德”。这就是所谓的“仁至义尽”。只有尽到了所有的“义”,达到了“仁”的地步,我们才算是真正做到了“道德”。
对于一个具体的人来说,什么是“仁至义尽”呢?这可以从“四端”中看出来——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我们在面对需要处理的问题时,已经用尽了力量,自然再也不会为没有尽力而羞愧,这就是尽到了“义”;而受到我们帮助的人能够摆脱困境,我们也不用再为他感到遗憾,这就是“仁”。每一个人都应该去做,而且能够做的事情,那只是人对于社会的最基本的“义”。我们做到最基本的“义”还是不完全的,只有做到我们自身能尽到的所有的“义”,这才能真正称得上“仁”,到了“仁”,才算是“道德的”,才符合陆九渊所说的“本心”——只有做到“仁”,你才不会因为没有尽力而为感到羞愧。
如果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只做所有人都应该去做,而且也都有能力做成的事情,那这个社会的道德底线必定会被不断地压低,直到与法律持平。更有甚者,会低于法律的要求底线。这样的社会道德,就完全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而一个生活在以这种“道德”为规范的社会中的人,即便物质财富再丰富,也必定是麻木不仁的人。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那些把不违反国家的各项法律法规当作道德的人的观点更不可取。法律法规,尤其是具有强制性的法律,都是国家要求的处理人际关系的最基本规范。国家的法规,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无论你有没有能力。现今社会,很多人为了追逐利益,徘徊在法律的边缘,一门心思地研究法律,总是期望在社会道德与国家法律的上下差距之间谋取利益。这种行为对于社会道德是一种损害,这种人对于正常的人际交往是一个阻碍。陆九渊曾说:“人难免受物欲的蒙蔽,受了蒙蔽,心就不灵,理就不明,必须通过师友讲学,切磋琢磨,鞭策自己,以恢复心的本然。”人心、事理不应该被物欲所蒙蔽。一旦受了蒙蔽,于个人,是一种道德修养的丧失;于社会,会严重拉低道德与法律间的缓冲带。我们必须以最高的标准——道德来要求自己,而不是把社会底线当做自己的准则。
陆九渊曾说:“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那些对于社会义务不能完全履行的人,以及把法律当做自己行为标准的人,就是完全把自己同别人隔离开,把自己放到与整个社会对立的位置。这种人没理解“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的真谛,这是心被蒙蔽的结果,是不符合道德的,因此,就必须恢复心的本然。
正如同陆九渊一开始用“四端”向杨简解释“吾心”的意思一样,我们对待社会道德,也要因为自己未尽全力而感觉羞恶,因为未能帮助别人完全解决麻烦而仍有恻隐。要能够坚持辞让的礼节,拥有明辨是非的智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理解什么是“吾心”,什么是“道德”,之后我们才能真正做到“吾心即是宇宙”。
陆九渊在随后对杨简所说的“除此还有什么”,则是从社会道德的另一个延伸——职业道德讲的。对于所从事的职业,我们也应当像遵从社会道德的标准那样,尽到自己该职业的“义务”,坚持自己的职业要求来处理问题。如果我们在处理职业问题时,也能做到“不羞愧”“无恻隐”“能辞让”“明是非”,那也是尽到了一个职业所能尽到的所有义务。
陆九渊的“吾心”,在很多事上就是“尽心”,即“道德”。做到了这些,我们就和社会,和同自己交往的人,和自己职业需要接触的人,和国家站到了一起。那时,我们才算做到了“吾心即是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