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月身子一颤,但很快,她讽刺地开口:“南宫孤,别那么看着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用,整整一年了,都不能让我怀上孩子。”
南宫孤眸里的怒火在刹那间点燃。
他一把捏住苏沐月的下巴,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来,她脖子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苏沐月,我警告你,不要挑战朕的耐心。”他的声音宛若寒冰,“马上怀上孩子生下来,不然如果云儿有三长两短,我让你给她陪葬!”
苏沐月被南宫孤这理所应当的态度所刺痛,她突然就跟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南宫孤!你还是人么!竟想用自己亲生孩子的心头血去救别的女人!你难道不怕天谴么!”
苏云儿的病是娘胎里带下来的,太医说她活不过二十岁,唯一的法子,就是用血亲所怀的初生婴孩的心头血为药引。
苏府子嗣少,这一代剩下的,也只有她和苏云儿两人,血亲初生婴儿,只能由她来生。
所以,婚后从未碰过她的南宫孤,才会夜夜来这凤鸾殿。
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苏云儿!
“朕的孩子?”
南宫孤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把甩开苏沐月,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苏沐月,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个贱种,怎么会是朕的孩子?”
冰冷的话语,仿佛利刃,狠狠刺进苏沐月的心里。
她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样冷漠的神色,宛若看一个仇人。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曾经那样喜欢她,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都要摘给她。
这一刻,苏沐月突然觉得好疲惫。
她和他……到底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南宫孤……”
她宛若失去了魂魄般,两眼空洞地喃喃开口:“你还记得么……你曾经说过,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小名要唤作绵儿,福泽绵延不绝的意思……你还说,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南宫孤原本冰冷的神色,在这刹那,终于有了片刻的碎裂。
他当然记得。
那是父皇给他和苏沐月定下婚约的那夜,他跟她说的话。
他突然也想起,自己曾经如何爱过眼前这个女子。
一掷千金,上天入地,只为让博她一笑。
可失神不过刹那,南宫孤很快又想起那冲天的火光,还有火里母妃绝望的声音——
“孤儿,快走……母妃为你撑着……你快走……”
刹那间,所有的柔情变成了泡沫,南宫孤的眼神比之前更冷。
“一个生下来就要死的孩子,还起什么名?”
他冷冷看着苏沐月,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若想给他起名,直接陪着他一块下地狱去吧!”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沐月一个人被丢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娘娘……”
一旁的太医终归看不下去,开口:“你身子弱,我给你抓两副方子吧,不然这身子骨怀孕了也生不下来。”
太医草草开了方子,就递给旁边的宫女,道:“你随我去抓方子,我下午还要去忘忧宫给云妃把脉,丞相爷今儿进宫了,可不能怠慢。”
苏沐月原本空洞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光彩——
爹进宫了?
宫女很快就随着太医去抓药了,殿里只剩下苏沐月一人,她拿下头上的凤钗,刺进脖子上铁链的锁眼里。
这铁链,已绑了她一年,早就松动了,凤钗刺了几下,便真的开了。
苏沐月不暇思索地甩开铁链想起身。
可她才刚起身,脚踝上钻心的疼痛就席卷了全身。
南宫孤为了防止她逃跑,早就让人打断了她的手脚。
如今这伤虽过去很久,但却一直没调养好,骨头早错了位,如今走一步路都疼得厉害。
但她还是咬牙生生忍住,然后跑出大殿,朝着忘忧宫跑去。
忘忧宫内。
病榻上躺着一个白衣女子,眉眼如画,苍白的小脸,如水的眸子,是让人看一眼都疼惜到了极点的模样。
“来,云儿,这药烫,你小心点喝。”
苏丞相小心翼翼地吹凉了药,才递到苏云儿嘴边,苏云儿刚张嘴想喝,门外突然传来宫女的惊呼——
“娘娘,您怎么来了?”
苏云儿和苏丞相还来不及反应,寝宫的门就被大力打开,一个衣着肮脏、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进来。
“爹!”
苏沐月踏入宫殿,二话不说就抓住了苏丞相,“母亲她如何了?”
苏丞相看见苏沐月吓了一跳,但听见她询问母亲,他眼底又闪过一丝慌乱,“那个……你母亲她……她……”
“她死了。”
一旁的苏云儿却是接过了苏丞相的话头,柔弱地看向苏沐月。
“姐姐,您节哀,别难过坏了身子。”
母亲……死了?
苏沐月如遭雷劈,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踉跄地倒退。
苏云儿见她这样,关切的想去拉她,“姐姐,你还好吧?”
可苏沐月却一把将她甩开!
“苏云儿,你少假惺惺!”
苏沐月咬着牙开口,手紧紧捏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年前,就是你将母亲推进了湖里!”
一年前,她大婚前夜,她亲眼看见她一直信赖宠爱的庶妹苏云儿,亲手将母亲给推进湖里。
那可是冬天啊,母亲身子本来就弱,自然而然大病一场。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庶妹,并不如她以为的那般人畜无害。
可当时的她偏偏隔日就进了宫,一直没法将这件事查清楚,以至于让母亲活在忧患中。
苏云儿听见这话脸色也不由一变。
苏沐月以为她要否认,却不想,她很快平静下来,嘴角一勾,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哦?原来姐姐都知道了?”
苏沐月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苏云儿。
“那我也不瞒你了。”苏云儿淡淡地开口。
“是,是我推了你母亲下湖。因为,只有她死了,我母亲才能扶正。”
“父亲!你听见了么!”
苏沐月指着苏云儿,对一旁的苏丞相尖叫,“你听见她说什么了么!”
可不想,苏丞相却是一脸平静。
苏沐月心里咯噔一声。
一年多前,母亲虽因落湖受了寒,但绝没有到不可治的地步,可如今却这样去了……
她踉跄地倒退,看着眼前的苏丞相和苏云儿,似是明白过来什么,她无声地笑了。
笑得如此苦涩,泪水都跟着一滴滴从脸颊滚落下来。
“原来是这样……是啊,父亲,你爱的一直都是苏云儿的母亲啊……娶我母亲,不过是因为她是大将军的嫡女吧……”苏沐月喃喃自语地开口,“可母亲做错了什么……她这辈子,心里只有你……”
见苏沐月这样,苏丞相也有几分尴尬,可他还来不及说话,苏云儿突然一把拉住了苏沐月。
“姐姐……你别生气了……”
她急急地开口,声音都染着几分哭腔,“嫡母若见您这样,在天之灵也会难过的。”
苏沐月根本不知道苏云儿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又这样惺惺作态,只是觉得她抓着自己的手无比恶心,几乎想都不想地将她推开。
“苏云儿你别碰我!”
苏沐月此时浑身都是伤,这一推自然没多少力气,可偏偏苏云儿整个人都从床上滚落下来。
“啊!”
苏沐月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一把掐住,伴随着一道冰冷愤怒的声音——
“苏沐月,你在做什么!”
苏沐月身子一颤,抬起头,就对上南宫孤愤怒的眸子。
而苏云儿,则是挣扎地起身,抓住南宫孤的袖子,柔弱地开口:“陛下,你别怪姐姐……姐姐是因为母亲去世才难过的,不是故意推我的……”
南宫孤一把甩开苏沐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苏云儿从地上抱起来。
那动作,宛若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你没摔伤吧?”
他担忧地看着苏云儿,眼里的温柔仿佛都能滴出水来。
苏沐月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多久没见了啊……这样温柔的南宫孤。
曾今的他,对她也是这般的温柔。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将这份温柔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对她只剩下厌恶和仇恨?
“陛下,我没事……”
苏云儿此时还在楚楚可怜地拉着南宫孤的袖子,宛若受惊的小兽一般眼眶湿润,“你别怪姐姐……”
南宫孤仿佛这才想起苏沐月,转头,墨眸里已经又是冰冷一片。
苏沐月努力忍住眼眶里酸胀的感觉,将头昂地高高的,“我没推她,是她自己从床上滚下来了的。”
“苏沐月,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南宫孤的怒火再次燃起,“还有,你为什么在这里?朕什么时候允许你离开凤鸾殿了!”
“我好歹是这后宫之主!我去哪里,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
看着苏沐月倔强的眉眼,南宫孤怒极反笑。
“好,你说你是后宫之主是么?”他冰冷一片,“好!那我就让你履行这后宫之主的职责!来人,给皇后沐浴更衣!”——
两个时辰后。
苏沐月穿上一身崭新的凤袍,出现在招待北漠使者的宴会之上。
胭脂遮盖住了她的苍白与憔悴,手脚骨头的错位也已经被掰正,可每走一步路,依旧是钻心刺骨的疼。
宴席上,苏沐月坐在南宫孤身侧,面无表情地开口:“南宫孤,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是说你是皇后么。”南宫孤冷笑,“与朕一起接待外宾,不就是皇后的义务?”
苏沐月微微皱眉。
进宫一年,这还是南宫孤第一次带她参加宴会。
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随着宴会中央舞女的一曲完毕,南宫孤蓦地开口:“这几个舞女的舞姿甚是一般,远不如皇后当年。说起来,朕也是许久没见过皇后的舞姿了,不如今日皇后重现当年风华,为北漠使者舞上一曲?”
话落,他似笑非笑地侧首看向苏沐月。
苏沐月脸色惨白。
她身为一国之母,竟还要用舞姿愉人?
可看着南宫孤冰冷的神色,她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只能缓缓起身,走到宴会中央。
“臣妾献丑了。”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很快随着乐律舞动衣袖。
苏沐月的舞,自然是极美的,当年她便是在太后生辰上以一曲凤求凰,吸引了南宫孤的注意。
今日再次见到这一首凤求凰,南宫孤的眸底依旧闪过一丝失神。
一曲完毕,苏沐月跪倒在南宫孤面前,额角都是冷汗。
她的脚现在根本不能跳舞,此时真是疼得骨头仿佛又要裂开。
在场的人纷纷从惊艳中回过神拍手叫好,可这赞叹声之中,却多了几声不和谐之音——
“哈哈,你们南越国的舞蹈美是美,可也忒没劲儿了点!还不如我们北漠的婆娘,直接来一曲脱衣舞,那才叫火辣!”
说话间,那北漠使者的眼睛还止不住地在苏沐月身上打量,仿佛想要透过这层层衣服,看清底下的美好。
在场的人,脸色纷纷变了。
苏沐月虽不得宠,但好歹也是堂堂皇后,这北漠使者说话怎可以那么不敬重!
有大臣正想发作,可不想却是听见高座上的南宫孤淡淡地开口:“既然北漠使者想看这脱衣的舞蹈,皇后,不如你再舞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