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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托管地

早在国联事务委员会真正发挥作用之前,有关托管地的问题就被提到了最高理事会的日程上。威尔逊当时的态度很明确,他希望由国联来处理前德国殖民地的问题。没有一个战胜国认为德国可以拿回自己的殖民地,它在太平洋上的几座群岛以及在亚洲那些零散的殖民地也是如此。在协约国看来,德国在欧战中的行为已经表明,它不适合统治其他民族。从另一个方面说,威尔逊的这种态度也是不受欢迎的。

让美国人沮丧的是,他们的盟友还一直想着掠夺战利品。法国想要多哥兰和喀麦隆,还想剥夺德国在摩洛哥的权利(这就等于让法国成为这个国家唯一的保护者)。意大利人盯住了索马里的部分地区,此外还想要别的东西。在大英帝国内部,南非想要德属西南非,澳大利亚想要新几内亚和附近的一些岛屿,新西兰想要德属萨摩亚。英国自己想要德属东非,这样便可以把在非洲的殖民地从南到北连起来。英国和法国此前还就如何划分奥斯曼帝国签有秘密协定。日本与中国签有秘密协定,要接管德国原来在中国的特许权与租界,日本和英国签订的秘密协定则是接管赤道以北的德属岛屿。

在威尔逊设想的新世界秩序中,考虑到世界上还有些地方没做好自治的准备,所以说有些安排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不能有领土吞并和殖民。托管地是个可行的解决方案,相应地区或者由国联直接托管,或者由国联委托大国代管。具体要托管多长时间,要取决于托管地人民的进步与发展程度。威尔逊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含含糊糊。很明显,非洲是个需要外界管控的地方,但那些从战败国治下脱离出来的零散地区该怎么办呢?例如从奥斯曼帝国分出来的中东阿拉伯地区,还有从俄国脱出来的亚美尼亚、格鲁吉亚,以及其他高加索地区的共和国。中欧也是混乱一片,那里的人似乎也没准备好自己管理自己。威尔逊只是表示,他不赞成欧洲人托管那里。

强者保护弱者,这本身并不是新概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帝国主义者就做过很多这种事情,而且经常都很真诚。美国的非洲问题首席专家严肃地指出,德国是个例外,它从没有正确地理解自己的职责。“当地人总是被当作实现目标的手段,从未被当成目标本身。当地人的福祉以及殖民地的福祉,要完全屈从于当地德国人的利益,或者遥远的德国的利益。”

英国人意识到,要是和美国人讨论把德国领土或者其他国家的领土纳入自己的帝国中,只会让后者敌视自己。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所以英国支持托管。 史末资又施展了自己的雄辩之才。他在国联备忘录中写的话让威尔逊非常感动。史末资写道,大帝国正在被清算,而国联必须挺身而出。“在俄罗斯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解体时流离失所的人们,多数没有政治素养。当中的很多人要么是根本没能力自我管治,要么是能力不足。这些人多数穷困潦倒,需要得到充分照顾才能走向经济独立和政治独立。”反观欧洲人,就拿芬兰人或者波兰人为例,他们几乎可以立刻独立,中东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而德国在太平洋和非洲的前殖民地,几乎永远不可能自己照管自己。那里的居民很野蛮,“想把欧洲人这一套政治自治的理念灌输给他们,是不实际的”。最好的做法是让大英帝国直接接管。史末资对他的英国同僚说,如果美国反对,英国就宽宏大量地做出让步,从而谋求在国联监督下的控制,当然国联监督的力度要最小化。这样一来也约束了其他国家——特别是法国这个史末资特别不喜欢的国家——让它们用同样的方式管控自己的殖民地。 和史末资一样精明的塞西尔看到了这样做的一个实际好处:英国的商人和投资者终于能够进入法国和葡萄牙在非洲的殖民地了。

“托管”这个词本身就有一丝亲切和舒心的意味。 最开始人们在巴黎和会上提出这个词的时候,还令人产生了相当大的困惑。这个词像愤世嫉俗的人想的那样,这是美化过去的疆域瓜分,还是说这是国际关系中的新起点?国联是要把托管权完全交到它指定的管理者手中,还是说要持续保持干预?有位中国代表被告知,在他的国家里,之前属于德国的土地要有一个新统治者,于是这位大惑不解的代表问道:“谁叫‘托管’?

法国人对托管这种方案抱着敌视且恐惧的态度。克列孟梭对普恩加来喊道:“一个要捍卫和平的国际联盟,这还说得过去。一个要管理殖民地的国际联盟,没门!” 在当时,殖民地是实力的象征,而且殖民地有法国迫切需要的东西,那就是人力。德国人口以后还是会多于法国人口,但是有了亚洲和非洲的殖民地,法国人就有希望靠这些他们习惯称之为“遥远的兄弟”的人去恢复平衡。 要是托管权需要国联授予,那么它会不会限制法国招募当地人去海外作战的权利?不幸的是,美国和英国似乎都想要做出这种限制。这两国提出的托管条款包括,责任大国要从事人道主义工作,例如打击奴隶贩卖,同时也要禁止以任何目的为由,对当地人进行军事培训,除非是出于培训警察和“防御领土”的需要。

当托管事务被拿到最高理事会上讨论时,克列孟梭与毕盛发起了攻击。他们问道,如果说到时候不能招募志愿兵来保卫法国,那么法国为什么要花时间和金钱来照管这些地方呢?美国和英国有地理上的优势,没有德国这个威胁,自然可以摆出一副超然事外的态度,但法国若是没了殖民地的士兵,是不可能从德国的攻势中幸存下来的。劳合·乔治想找个折中的方案,他表示,这个让法国人非常不安的条款,本意其实是针对过去德国的那种行为,也就是动员自己殖民地上的本土居民,向其他国家的殖民地发动进攻。至于法国以及法属殖民地,法国人可以随便用自己想用的方法来保护。克列孟梭放软了态度,“如果这一条说的是在大战爆发之时他有权召集部队,那他就满意了”。劳合·乔治也满心欢喜地表示就是这样,“只要克列孟梭先生不会出于侵略的目的,培养出一支庞大的黑鬼军队,就没有问题。这种做法才是所有条款要反对的”。威尔逊说他同意劳合·乔治的解读。但麻烦的地方在于,没人能说清这项条款到底是什么意思。法国到底能不能用托管地士兵来打欧洲的战争?几个月后,也就是在5月份,法国人试图悄悄给这个条款加一项他们自己的说明。在国联公约最终版本即将付印的时候,他们在有关托管的条款里添了一句,要保卫“母国”。巴黎和会秘书,英国人汉基,在深夜发现了这个改动。法国人说其他国家已经批准了改动后的条款,但汉基不相信。他立刻四处询问,把已经上床休息的威尔逊拉了起来,还找到了刚刚脱下衣服的劳合·乔治。“我就知道,他们就是不死心。”威尔逊情绪激动,逼着克列孟梭把这句话删掉了。

英国人带着一丝得意,在一旁冷眼观看法国人上演这出小把戏,但他们自己和美国人也有过节儿。或者更准确地说,由于南非、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这些国家也有自己的领土野心,而且不想受托管的限制,英国不得不陷入一场冲突。劳合·乔治发现,他要提出一件必然遭到美国反对的事情。1月24日,他在最高理事会上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提出,吞并的区域才有管理的意义。他就说了这么一句,把剩下的话留给了自治领的领导人。

史末资和博塔提出,南非要拥有德属西南非。这两人都参加过1915年的战役 。在博塔的谋划下,南非迅速在战役中取胜。他们现在要求获得一片巨大的狭长的土地,面积和英格兰与法国加起来一样大,但外界普遍认为那里没有多少价值(当时尚未发现那里有丰富的矿藏)。在那块土地上,大西洋沿岸地区是沙漠,内陆地区是大片的灌丛林带,主要适合放牧。那里有几千德国人,据称很多是因为在德国国内有丑事而逃到此地的。这些德国人模仿国内的样子建起了城堡、温馨的德国式村庄,在温得和克(Windhoek)还有一个整洁的小都市。德意志帝国派驻当地的首位行政长官名叫恩斯特·戈林(赫尔曼的父亲) 。此人建立了一个残忍的极权式地方政府,给德国统治更多非洲人的方式定下了基调。

史末资和博塔充分利用了德国在当地实行苛政的问题。史末资说,比起德国人来,南非白人更理解当地人,实际上他们努力给予当地人某种形式的自治。“他们在一片野蛮的大陆上建立起了一种白人的文明,而且在整个南非充当了一个文化推广机构,做得还不错。”那片区域在地理上本来就和南非相连。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把两地合为一个国家都是有道理的。威尔逊充满同情地听着他们发言。他喜欢这两个人,尤其是史末资。虽然威尔逊不准备让步,但他也说得很清楚,他觉得一个南非托管地会运营得非常成功,假以时日,西南非的居民可以自由选择加入南非。

随后,主持会议的克列孟梭邀请“食人族”澳大利亚人和新西兰人陈情——“食人族”是个他和休斯总说的一个老笑话。 休斯直截了当地表示,要吞并新几内亚和附近的群岛,例如俾斯麦群岛。他在一张篡改过的严重失真的地图上比画着,上面把他想要的岛屿画成同澳大利亚接壤。 他谈到了防御问题(这些岛屿“对澳大利亚来说就像护城河一样”),谈到了澳大利亚在战争中的贡献——9万人负伤,6万人阵亡,战争债务达到了3亿英镑。“澳大利亚不希望被这种负担困扰,也不想觉得自己不安全。” 虽然休斯无法公开表示,但按照他心中的想法,澳大利亚今后的敌人是日本。澳大利亚也曾考虑采用这样的说辞,即当地人是敞开双臂欢迎他们的,但在新几内亚做过一些调查后,澳大利亚政府发现当地居民更喜欢德国官员,因为德国人不去干扰猎头族土著的生活方式。 威尔逊一本正经地问了一个有关传教的问题,休斯回答道,未来绝不会限制传教士前往当地。他说:“当地的传教士早就不够那些穷鬼吃了。”

梅西摆弄着自己的地图,发表了一大通不着边际的演讲,称新西兰应该拿到萨摩亚。他指出,在战争之初,新西兰军队冒着“极大的风险”占领了萨摩亚群岛。(实际上对占领军来说,他们最大的风险就是在驻扎后的几年里无所事事,成天醉生梦死。 )梅西说,萨摩亚人一点也不野蛮,是通情达理的民族,而且他们希望由新西兰来统治。(就在和会召开期间,萨摩亚人向驻扎在当地的新西兰长官递交了一份请愿书,请求美国人来统治,请求伦敦来统治。哪怕随便什么人来统治都可以,只要不是新西兰人。

威尔逊本来就特别讨厌休斯,对休斯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好感。法国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喜欢托管,也不介意看到大英帝国内部出现分裂。 一位澳大利亚代表写道:“可怜的休斯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但对想吞并喀麦隆、多哥兰和叙利亚的法国人来说,他就是枚棋子。”

几天后,法国殖民地部长亨利·西蒙(Henri Simon)在最高理事会上发言,提出了并不过分的要求。他表示,法国只想要非洲的两小块地方:一处是多哥兰,这个狭长的地区从海边延伸到内陆,紧邻法属西非殖民地达荷美;另一处是同样位于西非的喀麦隆,德国在1911年从法国抢走了那个地方。(除此之外,法国还想成为摩洛哥唯一的宗主国,不过这一点没必要提出。)西蒙说,他更喜欢领土吞并的方式,因为这样更有效率,对当地居民更有利。法国只是希望能继续在热带非洲传播文明。 克列孟梭完全不关心殖民地归属的问题,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这让西蒙的一番努力大打折扣。

威尔逊不肯让步,他对最高理事会说:“如果继续吞并领土,国际联盟从一开始就会信誉扫地。”世人对国际联盟抱有更多期望,它绝不能走回到老路上,去分割无助的民族。如果不谨慎行事,公众就会反对它。如此一来,已经饱受革命困扰的欧洲就会更加动荡不堪。 威尔逊在私下里说,他不会支持“分赃”的行为。 他威胁道,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会向公众曝光整件事。 但从另一方面说,他又非常想翻过托管这一页,讨论其他问题。欧洲的命运,也就是德国、奥匈帝国、俄国的命运,才是重要的事情。

一些主要的和平缔造者一直在暗中化解冲突。 向来害怕英美关系紧张的加拿大人敦促休斯和梅西,要他们通情达理一些。此时病情已经好转的豪斯则告诉英国人必须让步。史末资和塞西尔拟定了一个提案,豪斯认为这可以作为交易的基础。 现在出现了三类托管地:第一等托管地(A类)是指那些几乎已经做好准备自行管理的民族,例如中东地区;第二等托管地(B类)是指需要托管国负责的地区;第三等托管地(C类)是指那些接壤或邻近托管国的地区。这些地方由托管国管理,可视作领土的一部分,只能在禁酒禁枪这些事情上做出限制。换言之,第三等托管地正好照顾到了西南非地区,以及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想要的群岛。用休斯的话来说,就是用为期999年的租借这种说法来替换直接控制。 不过,休斯本人还未准备好有风度地做出让步。

1月29日,大英帝国代表团在内部会议上演出了“相当温馨的一幕”(博登语)。 劳合·乔治介绍了托管的三种类型,他认为美国人会接受这个方案。休斯就像条“油滑的黄鼠狼” ,对所有条款都吹毛求疵。最后劳合·乔治发飙了,告诉休斯,他已经在这些问题上和美国人连吵了三天,但他不打算和美国人争执所罗门群岛的事情。

倒霉的是,《每日邮报》在第二天早上的巴黎和会特刊中发布了一篇报道,消息明显来自休斯。文章指责英国巴结美国,而且称大英帝国为了满足威尔逊那不切实际的理想,牺牲了自己的利益。 当天早上,最高理事会上演了一场“一流的争吵大戏”。 劳合·乔治对休斯非常不满,向来受不得批评的威尔逊则勃然大怒。他对英国的妥协方案发表了一番不着边际、不知所云的批评,并暗示整个托管问题最好等到国联成立之后再讨论。他对澳大利亚总理的态度格外粗鲁。迫切想达成协议的劳合·乔治说:“我真不该选休斯先生,让他闹出这种事情来。”威尔逊直接质问休斯:“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整个文明世界都请求澳大利亚同意关于这些岛屿的托管方式,澳大利亚也还是会蔑视整个文明世界的呼吁?”休斯一边摆弄着自己那笨重的助听器,一边表示没听清威尔逊在说什么。威尔逊自己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休斯这才回答道:“威尔逊总统,差不多就是这样。”梅西也在一旁低声应和着。 实际上,休斯这个人并没有他这番话强硬。众人对这个条款的反应已经让他动摇了,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尽量躲着劳合·乔治。

就在这时候,备受众人尊敬的博塔吃力地站起身来,发表了意见。博塔说他认为这篇报道很下作。作为绅士,他们之间的分歧是绝不能向外泄露的。至于他自己,他完全支持威尔逊总统表述的伟大理念。当然,他们所有人也都是支持的。他“希望他们能精诚团结,不较锱铢,迎难而上,实现理想”。威尔逊深为感动,为自己唐突的态度表示歉意。梅西嗯嗯啊啊地表示了支持,休斯则一句话也没说。三类托管方式的提案通过了。谁该拿到什么这个尴尬的问题就此告一段落。

这一周让人精疲力竭,这一刻又最为难熬。最高理事会要在同一时间处理是否要与布尔什维克党人谈判的问题,要回应波兰的要求,要解决捷克斯洛伐克的边界问题,还要讨论对德和约条款。中国人想要拿回德国在中国的租界,日本人则说他们也想要;比利时人说想要非洲的地区,罗马尼亚人和南斯拉夫人则在领土划分上争执不下。这些意见都呈到了最高理事会面前。星期五晚上克列孟梭向助手莫戴克抱怨道,他真是黔驴技穷了,脑子要飞快地转个不停,好跟上讨论的问题,他需要休息。于是两个人一起开溜,到巴黎喜剧歌剧院(Opéra-Comique)看戏去了。

殖民地摆脱德国统治会有多高兴,这是所有讨论中谈得比较多的事情。虽然威尔逊的“十四点计划”中的第5点已经表示,要考虑当地人民的利益,但实际上谁也没有去咨询非洲人或太平洋岛屿居民的意见。萨摩亚人和美拉尼西亚 人确实没来巴黎,但非洲人是能找到的。实际上,塞内加尔裔的法国黑人议员布莱斯·迪亚涅(Blaise Diagne),以及伟大的美国黑人领袖杜博伊斯(W. E. B. Du Bois)正忙着组织一届泛非主义大会。那届大会就在2月召开,而且和平缔造者们勉强表示了同意,但是没有一个巴黎和会的主要人物出席那届大会。比利时代表团的一名成员激情满怀地谈到了刚果正在进行的改革,葡萄牙外交部的一位前任部长也赞扬了自己国家管理殖民地的方式。少数来自法属非洲的代表赞颂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成就,指出了“开化使命” 的成功。美国国会通过了决议,呼吁巴黎和会准许国联直接控制前德国殖民地。豪斯按照他平日的礼节接待了杜博伊斯,但只字未提国会的决议。

几个月过后,与会各国暗地里达成了交易。有些就是确认了战时协议的有效性,例如日本得到了赤道以北的岛屿。在南边,新西兰和澳大利亚也拿到了它们想要的。这些国家在挑战威尔逊的时候结成了伙伴,之后的几个月在讨论瑙鲁问题时它们又争执不下,瑙鲁的归属问题之前一直没有结论。虽说这座岛屿面积只有20平方公里,但它的主要组成成分——鸟粪——让该岛拥有了十分宝贵的肥料资源磷酸盐。休斯和梅西都表示,若是没了瑙鲁,自己国家的农业就会崩溃。 英国人出手解决了这个问题,把瑙鲁划为自己的托管地,而且只向数千本地岛民发放少得可怜的开采金。当瑙鲁在1968年独立收回磷酸盐行业时,它一跃成为全球人均收入最高的国家之一,只是居民脚下的岛屿也在渐渐消失。该国动用了规模大概在10亿美元的信托基金,从海外购地,其中不少钱流进了备受尊敬的澳大利亚顾问的腰包。目前那里的磷酸盐资源开采殆尽,不过今天的瑙鲁找到了全新的收入来源——为俄罗斯的黑手党洗钱。

在战争期间,英国和法国就已经对德国的非洲殖民地进行了初步划分。在巴黎和会上,英国殖民地大臣米尔纳勋爵(Lord Milner)会晤了法国殖民地部长亨利·西蒙,准备讨论托管1300多万人的方案细节。法国如愿以偿,拿到了喀麦隆的大部分地区与多哥兰。英国在紧挨自己的尼日利亚殖民地的地方,拿到了一小条喀麦隆的土地,以及几乎整个德属东非。葡萄牙人抱怨连连,他们想给自己的莫桑比克殖民地加上一块德属东非的地方。一位葡萄牙代表对克列孟梭表示,他的国家被亏欠了,毕竟“葡萄牙对 人类文明 有不可磨灭的贡献,尤其是在非洲地区,葡萄牙自14世纪起就在用自己的血液浇灌那里” 。而且葡萄牙人还怀疑,他们的盟友正在想办法把安哥拉的一点地方划给比利时,好让比属刚果有一条完整的海岸线。这个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最后葡萄牙还是保住了自己的殖民地,而且给莫桑比克加上了极小的一块土地。

比利时人可没有这么好糊弄。5月2日,比利时人向四人理事会投诉,说他们被排除在了托管裁决之外,并要求从德属东非拿到一块土地。劳合·乔治说:“这真是个放肆的要求。大英帝国之前出兵数百万为比利时作战,德属东非才有几支黑人部队?” 劳合·乔治这样说是有失公允的。在把德国人赶出东非的军事行动中,比利时的刚果裔士兵出力最多。在战争结束时,比利时军队占领了东非大约三分之一的土地。比利时政府并不想要这些地方,而是想用它来换取大西洋沿岸的葡属领地。英国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它说服不了葡萄牙,比利时又不肯白白放弃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巧的是,比利时占领的那个地方,偏偏非常适合修建一条由南向北、连接开普敦到开罗的铁路,那可是条英国帝国主义者期盼已久的交通要道。 这么一来,贬低比利时在战役中的功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即便不公平,英国人还是这样做了,而且不遗余力。

5月7日,就在德国刚拿到和约条款后不久,克列孟梭、劳合·乔治、威尔逊,还有意大利的奥兰多,在凡尔赛宫的一间房间里会面,就托管地的最终分配方案达成了一致意见。当比利时一无所获的消息被媒体曝光后,比利时人怒气冲天,他们本来就觉得自己从德国拿到的东西缺斤少两。 最后,英国决定拿出一丁点儿土地(英国人发现还可以在其他地方修那条铁路),于是挨着刚果边界的两省被从东非划了出去。比利时拿到了卢旺达和布隆迪这两个托管地。

当1920年国联终于成立的时候,它不过是承认了早已被决定的事情。正如休斯预料的那样,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非洲和太平洋的托管地看起来的确像被直接吞并的地区。托管国每年都向国联递交报告,但它们也在自行其是。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殖民大国消融瓦解,联合国接管了托管地,实现了还政于民,只剩下一个例外——南非拒绝放弃西南非托管地。直到1990年,南非才承认它的新邻居,也就是独立的纳米比亚。在1994年,最后一块托管地瑙鲁——先是在1919年受托于日本,在1945年又划给美国——实现独立。所谓999年的那些租约提前结束了。 usJPecXPEwHsQVHsItt3MqhzlxvPa1bnA99uhmF103p42/wGH9jC1QOVsYLeTI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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