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华匆匆赶到月老府中的前院,勾陈美仙负手立在云霭深处,紫玉冠半竖墨发,半垂肩侧,头发上还落有几片桃花瓣,清雅淡远。
她心中不由感慨,如此淡逸清俊的仙怎么看都不是个拿钢铁矛枪的大将仙人,倒是二郎神脸带煞气,雄赳赳气昂昂的,比他有将风多了。
她走到近前,勾陈美仙就道:“难道览华元君不知本帝君在此等候多时,为何还要步行来此?”
又在她面前端架子了,从仙童通报到现在,她览华元君也只是花了片刻的时间。
“命格君说,小仙今日不宜腾云驾雾,帝君请多多包涵。”反正勾陈美仙也不会去找命格君说事儿,她随便扯个谎敷衍敷衍。
勾陈美仙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走吧。”
走?览华一愣,去哪里?莫非勾陈美仙翻悔,想把她交给玉帝剔仙骨?
她心中忐忑,小心问他:“帝君今日来找小仙所谓何事?”
撑着张清冷脸,勾陈美仙瞧也不瞧她一眼,径自踩着云朵驾雾而去,她只好紧紧跟上他这根人柱。
途中遇到持着矛刀的二郎神,身侧蹲着哮天犬。
“参见帝君。”二郎神恭敬地一拱手,只得勾陈美仙的轻点头。
二郎神身侧的哮天犬见了她,尾巴摇了起来,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吐着舌头哈着气,情绪异常活跃。若不是二郎神栓着链子,恐怕哮天犬尽情亲切,扑她过来。
勾陈美仙轻飘飘地向哮天犬瞟去一眼,二郎神直说道:“帝君莫见怪,这贱犬近日不知得了什么疯病,情绪不太稳定。”
她自顾一笑,不是情绪不稳定,而是春心荡漾了,定是听本仙君讲多了风流韵事。
“览华元君笑什么?”二郎神一向对她唱黑脸,口气不甚客气,“本仙君的贱犬岂容你一介小仙取笑!”
“二郎神误会了,同在天庭当仙僚百年,小仙怎会取笑。”二郎神话好毒,竟骂本仙君禽兽不如。她朝哮天犬一笑,“哮天犬,你说是不是?”
哮天犬的尾巴摇得更厉害,吐着舌头,呜呜咽叫了几声,当场惹恼了二郎神。
“贱犬!”黑脸唱过了,他又唱起了白脸,朝勾陈美仙拱手礼道,“帝君,小仙告辞。”
一仙一犬,驾云离去。
览华面上微露忧色:“二郎神对妹妹三圣母也这般心狠,要是知道哮天犬动了春心,还不一刀剁了它。”
“你怎知道哮天犬动了凡心?”勾陈美仙忽然回过头来,她一个激灵,连连讪笑,“小仙也只是猜猜,猜猜而已,兴许哮天犬确实得了什么疯病。”
要是让勾陈美仙知道她煽动狗心,奶妈当不了,天庭混不了,轻则她双臂一抱勾陈美仙的两条仙腿做他的奴隶,重则轮回畜生界,说不定还能和天蓬元帅当一回猪僚。
勾陈美仙话少,转了头,又自顾驾云而去,看去的方向,似乎是上宫府。览华舒了一口气,勾陈美仙是个君子,到了上宫府,他让仙童摆出珍馐琼浆款待她。
览华奇怪,她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说好歹是玉帝儿子的奶妈,但也没大到让勾陈美仙亲自将她从月老那接来盛情款待。
自当神仙以来,她从凡间的吃喝嫖赌降格为吃喝玩乐,今日且好好吃了这一顿再说。于是她也不客气,给自己斟了一杯琼浆,一口喝下。勾陈美仙却极为文静秀气地斟杯,提了袖子揽杯抿了一小口。
和勾陈美仙用膳,好坏参半。好的是他吃相秀气,桌上的珍馐琼浆大半是落入她的口中,坏的也是他的吃相,冷冷清清,文文气气的,实在气闷,还得时不时地揣摩他的心情,再好的美味也食之无味。
瞧他这副清心寡欲的性子,怎么会和桃花仙子生出那种事端来?
“上次览华元君的桃花图画得栩栩如生,本帝君很喜欢。”勾陈美仙浅抿了一口,忽道。
“唔。”她夹了一筷子的熊掌送入口中。
“所以今日览华元君就再帮我作一副桃花图。”
“嗯。”她灌了一口琼浆,点头。
“只是上次览华元君的桃花图少了一株桃花,今日你将这园中桃花再画个遍。”
还未吞下的琼浆一口喷了出来,十分均匀地洒在了勾陈美仙的脸上。
览华瞪着他,他也瞪着她。
他玉帝的,真不是个君子,滥用仙职折磨她,只是那一句喜好豢养娈童的话,他竟然记仇了五百年!
但她也只能摆起不好意思的脸色,抡起袖子为他尽心尽力地擦干脸上的琼浆液。
“帝君恕罪,帝君恕罪,小仙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受宠若惊罢了。”本仙君确实受宠若惊了,让您一个帝君上仙心心念念了五百年。
勾陈美仙腾开她的手,瞧他那副神色,大概要开唱黑脸了。
她连连赔礼:“小仙一向冒失,望帝君恕罪,恕罪。”
勾陈美仙也不瞧她,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块丝帕,秀气地擦了脸。那块丝帕绣着一株桃花,上面提了一首诗,览华瞧着眼熟,觉得从哪地儿见过。
兴许是绣着桃花的缘故,大概觉得眼熟了。上次勾陈美仙让她画完整整一园子的桃花之后,她日也梦桃花,夜也梦桃花,不知行情的人以为她春心荡漾,红鸾大动。
现在提到桃花,她就头晕,看到桃花,她就眼昏。
“小仙深感荣幸,今日就为帝君再画一幅吧。”纵是心中再不情愿,她区区小仙也只能赔脸抱他仙腿,为他折腰。
哪知勾陈美仙却不吃这套,改了主意拒绝了她:“罢了,只是少了一株桃花,就不勉强览华元君了。”
她提了口气上来,一颗心悬在了喉咙口,莫不是他想到了更好的法子折磨她?
“哪里哪里。”她客气地微笑,“小仙并非勉强,帝君误会了。”
勾陈美仙不语,拿了酒壶正要斟酒,却发现满满一壶琼浆一滴也不剩,只好执着空空的酒杯子,独自沉思。
气氛诡异僵滞,览华心中难受。她忽然想到,不知玉清孩子和勾陈美仙两位仙人,那桃花仙喜欢的是谁?
勾陈美仙虽统领元帅战神,却冷清无霸气;虽俊美倜傥,但忒无趣。倒是那玉清孩子,她瞧他日后是个风流胚,想来桃花仙该是喜欢玉清孩子。
“其实本帝君并不是让览华元君来画桃花的。”出神中,勾陈美仙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开口,“本帝君只是想瞧瞧览华元君罢了。”
浑身猛地一抖,览华诧异地朝他望过去,只见勾陈美仙俊美无涛的脸上带着几分迷茫。
此话什么意思?
“五百年前第一次见到览华元君,本帝君心里就非常舒畅。”
她眼皮一抽,既然心里舒畅,为何五百年都不来勾搭本仙君?
“这个……小仙在凡间虽然品性不好,但从不搞断袖。”览华嘿然一笑,忙着打哈哈,“帝君说的意思其实小仙也不甚明白……不甚明白。”
勾陈美仙也喃喃说了一句:“其实本帝君也不明白。”
她一愣,他玉帝的,忒不负责任,撩拨了本仙君的凡心,居然自己也不明白。
园子里的气氛万分诡异暧昧,琼浆被她喝了个底朝天,勾陈美仙让仙童又拿了一壶酒来,醇酒芳香,香浓四溢,她咽了咽口水,双眼发亮地盯着那壶酒。
最后,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高了,她醉得头晕眼花。
醉酒中,她沉沉睡去,竟梦到玉清孩子变成了仙娥口中俊俏倜傥的美仙,他披散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一身雪白的仙衣,在云霭朦朦中转过了身来,朝她勾人一笑,她愣了。
果然是个风流胚。
她当神仙五百年,但总归是从凡人走过来的,凡根从来都不净,看到玉清如此撩人又勾人的模样,早已春心大动。
什么修仙养性,什么控制七情六欲……都他玉帝的滚蛋去!
恍恍惚惚里,她忍不住近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玉清的手,满心欢喜。
既然是个梦,就要放开手去做,做神仙不敢做的龌龊事,也不枉她在世为人时的孤鸾命,强了一个美上仙,还是玉帝的儿子,就算在梦里,也值了。
她一把抱住了玉清真王,解了他的衣衫,踮起脚尖,张嘴径自亲了下去。
玉清这会儿却装起清高来,死命地挣扎,还在她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一痛,便从梦中痛醒了。
睁眼的瞬间,她傻了,震骇了。
她览华元君正趴在勾陈美仙的身上,衣衫也被解了,凌乱不堪,露出了大半结实光滑的肌肤,他的唇红艳艳的,染了一丝血痕。勾陈美仙也不甚清醒,大概也从醉酒中醒过来,正睁着眼睛瞪着她。
勾陈美仙拖着字眼道:“大胆小仙,竟敢对本帝君行龌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