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心情被扫得一干二净,一阵风从梦里出来,重新附进和春丫鬟的身躯。
折腾了一夜,她哈欠连连,实在乏困。她房中正睡着玉清,若是同盖一张被子,她恐怕稳不住仙根,于是就和衣躺在了沐焉辞的身边,向床边挪了挪,好让他躺得宽敞些。
一觉醒来,已天色大亮。览华掀开被褥,身边的焉辞美道士依然昏得深沉,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盆乒乓砸落地面,水哗啦泼了一地,端水丫鬟愣了好半晌后,飞似地跑出了房间。
她和相府二公子同睡了一夜的风流事,不出半日,李府上下,人尽皆知。不管她晃到哪处,总有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嘀嘀咕咕。一见到她,立时换了脸皮噤了声,呈鸟兽状散开。
到了下午,李汉思派人把她叫进了房。
“和春,你是我身边的丫鬟,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本以为你死后复生,终于改过,想不到……”李汉思看着她,面无表情,叹息般道,“你怎么如此糊涂,若不是念在道士的那句话上,李府是留不住你了。”
因着桃花的缘故,她对李汉思一向没有好感。
她抿抿嘴,含蓄地凄然哽咽:“小姐,前些日去街上替小姐买胭脂,一个恶霸看上了奴婢,誓言要抢奴婢去当他的六小妾。那恶霸作恶多端,和春不想当他小妾,不巧昨日遇到了相府二公子……”
她微微垂目,俨然一副怀春样:“一见到他,奴婢不知怎的,对焉辞公子一见钟情。”
李汉思怔道:“一见钟情?”
她点头。此情此景,就如那天她在房中看到李汉思厚着脸皮要嫁玉清色胚一般,不知李汉思可否会想起,心中又作何感想?
“唉……”李汉思忽然一叹,神色茫然,“你我二人倒同病相怜,不知那位公子如今在何处……”
呵呵,他正在隔壁本仙君的房中喝茶呢。
李汉思又道:“可是焉辞公子如今已是道士,你与他是无缘的命。就算他不是道士,以你的身份也高攀不上他。”
览华心中微怒,五百年前她也是丞相之女,在京城也是一介名门淑媛,细数京城名媛,她的名声最响,也最招摇。如今的身份更甚从前,算得上是玉帝身边的红人,还不至于落到要高攀一个凡夫俗子的地步。
她一边怒着,一边却端着和气的态度说道:“奴婢明白,他是一个道士,不可能有家妻儿女,但是总要拼上一拼,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爬了焉辞公子的床。”
李汉思一愣,喃喃:“拼上一拼……是啊,是该拼上一拼,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她一惊,看她这张乌鸦嘴,都说哪去了,这不是在怂恿李汉思勾引玉清色胚么?她的光碧元女还要不要当,她神仙还要不要做?
她眼珠子一转,急忙说道:“不过,奴婢知道无缘就是无缘,自己是个什么命,心中早已明白。”
李汉思沉默了,许久未说话。静了老半晌,才挥挥手让她退下。
她的房间在李汉思的隔壁,出了门,就见几个丫鬟时不时朝她探望,她全做没看见,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中,玉清端着茶盏,悠闲地品着茶水。
“昨晚和沐焉辞睡一张床上去了?”
她也不回答,取了桌上的茶盏倒满茶水,仰头喝下,从早晨到现在,她还没喝过一口水,当个凡间的丫鬟比伺候神仙还疲乏。
“怎么不出个声?”清冷着双目,玉清寒凉看她,“你是本真君的人,竟然在我背后搞七捻三,你当本真君是个屁?”
满口的茶水登时喷出,她愣愣的,好大的火气。
她览华元君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下意识脱口而出:“只许你在我背后搞七捻三,不许小仙和焉辞公子滚床单,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么!”你的老相好正在隔壁等着与你来个千年相会呢!
“……”玉清诧异,忽然松手,手中杯子一个落地,喀拉一声粉身碎骨,“好大的口气!这世间谁都可以背着本真君,唯独览华不可以!”
他缓步过来,将她半揽进怀中,冷声:“从今后就陪我同睡一张床。”
她微微一挣,心中顿觉苦闷,刚才似乎较真了,好端端的她发什么昏,顶什么嘴,最后凄苦的还是她。
她急忙干笑两声:“呵呵……方才小仙说笑呢。玉清搞七捻三,小仙哪有资格管,啊哈,你说是不是?”
“你!”玉清愤然,“你怎么能如此缺心眼,览华对我就没有上心过?”
说得倒轻巧,他俩都是神仙,即便将彼此时时刻刻攒在心窝,也不能泄露半分孽情,这诛仙台可不是摆在那里做好看的。
“小仙时刻不忘你我的身份。”她恭谨低声。
“缺心眼!”化作一道风,玉清翩然离去。
她唉声叹气,一个软脚,瘫倒在椅子上。斜眼看去,窗户外边,人影绰约,聚了不少丫鬟小厮。
过了一日,又是一桩关于她的风流事在李府中流传。一干人等看她的眼神越发奇妙,充满了鄙夷,鄙夷她风骚又起。
焉辞美道士也终于醒了,李府上下喜极而泣,李老爷连忙派人通知相府,顺带负荆请罪。
沐焉辞离府之前,来找她,整着正经的脸皮拱手道:“和春姑娘,在下是个修道之人,不是姑娘托付终生的好对象,在下告辞。”
她现在满脑子玉清临去前的话,哪有心思对付沐焉辞,颇不耐烦地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话,连句客气的话都不客套一下,直接挥手让他赶紧走人。
沐焉辞也不作停留,一脸坦然地走出了她的房间,离开了李府。
她独自一人在房中,心中烦恼横冲直撞,没个清静。听见上头细弱如蚊吟的声音在叫喊:“览华元君……览华元君。”
她抬头,瞧见太上老君浮在屋梁上,她有气无力地问道:“太上老君此时叫唤,有什么事要交代的?”
太上老君一脸笑眯眯:“相府二公子沐焉辞仙缘颇深,玉帝传话,让你好生留意他。”
她顿时来了精神,“太上老君的意思是,沐焉辞极有可能飞升成仙?”
老君捏着胡须点头。
她干干笑出声:“玉帝不会让小仙也助他一臂之力飞仙吧?”若当真如此,玉帝也太残忍了,她也就一个身子,两只手一双脚,哪来多余的分身和精力去助他飞仙,只一个李汉思就有得她折腾了。
太上老君回答:“这倒没有,只是让元君多多留意便行。沐焉辞的悟性与慧根,恐怕连览华都比之不及。”
这话说得她心里不舒坦,虽然她这神仙是白捡来的,但要是比慧根,比悟性,恐怕千年也不出她这么一个。五百年前,她可是六岁能诗,虽然作的都是不入流的野诗;八岁擅画,虽然画得能让丞相老爹操棍子立刀子;十岁精赌,府中的丫鬟小厮个个都是她赌回来的……
再怎么不济,她的悟性和慧根也不至于不及沐焉辞。
她挺直了腰杆,端正了脸色,和气说道:“小仙明白了,沐焉辞小仙会多多上心。”
太上老君点头,又道:“玉帝也说,元君在凡间助李汉思飞仙,不要顾忌,三位仙人情劫未尽,桃花仙子这一世是不能结的。”
唔,意思是说,本仙君爱怎么折腾李汉思,她都死不了?玉帝在这上面倒是十分明智,李汉思百般被折腾,死都死不了。
她喜滋滋行礼:“小仙明白,小仙绝不会辜负玉帝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