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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很明亮，进来的酒鬼下意识的用手臂遮了遮眼睛。
小孩看到了他，虚弱的说不出来一句话，那酒鬼却是哈哈的笑了。
他迈着虚晃的步伐缓缓走进小孩，走到那个桌子边上， 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孩子的身体。
“居然还活着啊，也不知道器官还能不能用，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我正愁着没地方找到人体器官呢。”
“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你知道那些科研狂人吧，你这种小孩子的器官他们最喜欢了。”
“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居然碰到了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天呐天呐。”
酒鬼喝的醉醺醺的，那张看上去和善的脸也露出和善的笑容，似乎是个好人。
小孩躺在桌子上。
他心里有无比强烈的念头，他不想死。
麻药劲已经过去了，他想要拖着身体离开，但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算这个酒鬼不取了他的身体，他也会在这个地方饿死。
酒鬼又嘿嘿笑了一阵，才动手把瘦骨如柴的小孩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同扛着一只猎物。
小孩很痛苦，这种痛苦比之前把肚子刨开还要严重，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发不出声音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身体里的骨头被粉碎掉，然后一点点再生长起来，再粉碎再生长，东西都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一切都错乱了。
血色的场景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闪现消失，再闪现，再消失。
突然，背着他的酒鬼趔趄了一下，倒在了地上，而小孩也被摔了出去。
酒鬼十分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对方抽离，自己的胃好像空了，肾也没了。
小孩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正常颜色的酡红，似乎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酒鬼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说话了，躺在地上如同死人一样，只能用眼睛看着小孩控诉自己的愤怒。
然而他的愤怒没有什么用了，因为他就要死了。
小孩什么也没有说，摇摇晃晃的朝着某一个方向走着。他现在对自己的能力还没有掌控熟练，把对方的一身酒气也复制过来了。
场景坍塌，肖晨看到一幕幕的事情快速闪过，然后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大概能推断出，小孩在流浪，他饿了就在垃圾桶里翻一翻有没有别人丢掉的没吃完的东西，有的东西上沾着黏痰，他也不在意。
一切只是为了生存。
直到有一个人把他捡了回去。
那人是个小偷，小孩的头发已经打结了，长的长长的，如同一个疯子，小偷看见他之后有些嫌弃的踢了他一脚。
“死了吗。”
小孩拿空洞的眼睛盯着他。
“没死就跟我走。”
他一脚把小孩踢进冰凉的河水里，天气快要到十月份了，风都带了些凉意，小孩在河里颤颤巍巍的。
“赶紧把自己洗干净，跟个垃圾似的，冻死在这河里也清净，最近不都是提倡美化城市么。”
小孩没有反驳，脱下衣服，把身体搓红了才走上来。
“湿衣服就不能穿了吗，你一个乞丐有这么矫情吗，真是浪费我的口舌，早知道就不选你这么个木讷的赔钱货。”
“穿上衣服跟我走。”小偷又强调，小孩这才缓缓的穿上衣服，跟在他身后。
风吹的小孩打了个哆嗦，浑身在颤抖，小偷也没回过头看一下。
小偷要干一件大事，他想要头一件青铜器。
小偷没什么大本领，只是想着偷一个大件，够了下半生的生活，这样他就不用整天扒别人墙了，他这也是个起早贪晚的活，累的很。
小偷最喜欢不干活天天睡觉玩手机的日子。
时常打个游戏也是不错的。
小孩包了所有的家务，小偷仍旧是不满意，挑他的刺，拽着他的头撞墙，邻居听见咚咚的声音不满意了，骂骂咧咧的说一些不认识的地方话，声音尖细又难听。
小偷这才听了手，堆着笑道歉，邻居这才罢休。
小偷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而且对外都是笑脸迎人的，只有小孩知道他的坏脾气。
他会拿烟头烫小孩的胳膊，而且总是在一个地方烫，仿佛小孩是他的专属烟灰缸。
他没偷到东西，十分生气，也会拽着小孩的头发，往地上砸，一边砸一边骂他死人脸，跟死了娘一样，从来不会笑，他是欠他了还怎么了。
小偷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教会了小孩偷东西。
还教他笑脸迎人。
他原话是这样的:“你整天拉着那张死人脸，人家谁愿意看，你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人家愿意搭理你么，你学学我，我对邻居哪一次不是笑着说话的。”
小孩不笑，小偷就拿从床上拆下来的木棍朝着小孩的背上打。
于是小孩笑了。
“笑的跟哭丧一样，你要是个卖的，躺在人家身下就这个表情，人家吓都吓死了。”
“诶，你也是男人，我怎么没见你有过反应，你不会是个不举的吧，啧啧，正是可怜。”
小孩似乎天生没表情，有时候小偷气的急了，便会骂一句，“你是吃屎长大的吗，脑子里都是屎尿，连笑都不会。”
小偷觉得自己找来的人不是可造之材，想要把他扔了，但是教他偷东西的时候，又发现他的动作出乎意外的利落。
小偷觉得自己去偷青铜器又有了几分把握。
小孩第一次偷东西的时候小偷还陪着，看到他比自己还冷静，一点也不害怕之后，以后便让他自己去偷了。
小偷就在家里坐享其成。
没什么情绪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害怕。
小偷觉得小孩虽然才十几岁，但是偷东西的技巧已经十分娴熟了，所以时机到了，青铜器在等着他了。
小偷已经想好了怎么偷，但是这个过程必须要两个人合作。
小偷喜欢喊小孩二狗，他原本有一只狗就叫二狗，但是不知道被哪个吊人下毒毒死了，所以他也叫小孩二狗，虽然小孩并不想回应这个名字。
小偷毫不犹豫的把最危险的那一环交给了小孩，他可是个惜命的人，他的设计非常棒，就算小孩被发现了，他也能全身而退，至于小孩怎么样，那不关他的事，反正拿到青铜器他就要把这个拖油瓶踹掉。
小孩成功了，他的身上被红外线灼烧了很多个坑，皮肤惨不忍睹，小偷只看到了青铜器，满心欢喜的跑了过去，眼里只剩了青铜器。
他们回了家。
小偷准备把青铜器出手，一旦换到足够的钱，他就会踹掉小孩。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警方料到了他要出手，所以就引他上勾，在他知道自己被骗了之后，果断的选择了自己的命，逃跑了。
警方随后就跟上了他，想要抄了他的老巢。
小偷还是有一些反侦查意识的，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在他经过自己家的时候，他远远的便看见小孩坐在那个破旧的居民楼的二楼安静的等着他回来，什么也不做。
小偷跟小孩对视了一眼，走过了自己的家，朝着更远的地方走着，在他的身后，小孩看到了跟着他的人。
那一眼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大概就是我要被抓了我们各走各的吧。
小偷有点慌，开始跑了，后面的便衣警察一跃而上，把他压在身上，他挣扎着，怒吼着，觉得自己下半生可能就要在牢狱度过了。
小孩看着小偷在挣扎，那种浓郁的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甚至能猜测到他在说什么，无非就是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早知道就不偷这个青铜器了，还要把命搭上。
小孩看着看着就在想，如果他回了家，是不是自己也要跟他一样被抓起来了。
这个想法就好像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灯笼，把溺水的人从河里打捞上来，他从来没觉得世界如此鲜活过，甚至连嘴角都有些微微上扬的意味。
但是又想到自己和这个人后半生不能再相伴了，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又落了下来。
小偷被警察压着带走了，他路过自己家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忘了一样，一直被他骂是死人脸的小孩，正在二楼对他笑。
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种皮笑肉不笑，而是很鲜活的笑容，小偷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又觉得不骂两句不解气。
心里低低的咒骂了一句，笑的这么欢，老子蹲监狱你就这么高兴么。
但是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肖晨冷淡的看完了一切，嘴里吐出一句:“又一个蠢货。”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站在二楼的少年，像是看透了时空尽头的长河，直直的朝着肖晨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