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爸爸最终开口说话了,手掌还揉着脸,“我们非常了解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会……我们会想办法的。”
我似乎从未见过爸爸这么不自在过。对不起,爸爸!
“我们有一些建议给您,”杰森博士说,“实际上我们也想对参与这件事情的人有所帮助……”
“多谢您体谅。”妈妈拿好了自己的背包,仿佛随时都要起身离去。
“事情还是要有个结论的。”图什曼看着妈妈严肃地说。
“我之前说了,学校对于校园欺凌的惩处是很重的。”杰森博士插了句话。
“是吗?从杰克打了朱利安,却没被开除这件事上,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对校园欺凌的处理有多严厉了。”妈妈回答得飞快,图什曼你就接招吧!
“那件事跟今天截然不同。”图什曼先生反对道。
“哦?在您看来,一拳打在别人脸上不是欺凌了?”妈妈回答说。
“好了,好了,”爸爸抬起了手,没让图什曼再说下去,“这件事我们就到此为止,行吗?还是说说你们有什么建议吧。”
杰森博士看了看爸爸。
“朱利安禁学两周。”他说。
“什么?”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爸爸,但爸爸无动于衷。
“此外,”杰森还说,“我们建议你们去做心理咨询。莫莉护士认识几个专家,他们一致认为朱利安应该……”
“真是太可恶了!”妈妈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
“慢着,你是说,我不能来学校了?”我问道。
“是的,禁学两周,就从现在开始。”图什曼先生回答说。
“那我还能不能去自然度假村了?”
“不能去。”图什曼先生颇为冷酷。
“不行!”这回我是真的要哭出来了,“我要去度假村!”
“对不起,朱利安。”杰森博士客气地说。
“这简直太荒唐了!”妈妈看着他,“你们难道不觉得你们有些反应过头了么?奥吉那孩子根本就没看到那些纸条!”
“我跟你坦白说了吧!”妈妈说,“事情都是因为你们一开始就让一个不该进学校的人进了学校!这么做显然是坏了规矩。现在你们又把我儿子赶出学校,还不是因为我戳到你们痛处了!”
“梅丽莎。”杰森博士试图让妈妈冷静下来。
“孩子们太小,他们不会处理这些事儿,脸部受伤有损毁,你们都看到了的,”妈妈接着对杰森博士说,“就因为那个孩子,朱利安夜里又开始做噩梦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朱利安有焦虑症。”
“妈妈!”我紧紧地咬着牙。
“学校应该先咨询一下董事会的人,看那个孩子适不适合来毕彻预科。我就说这么多,反正我们董事会有的是时间!”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图什曼先生看都没看妈妈一眼。
妈妈对他翻了个白眼。
“好吧,你们所说的建议,”爸爸对杰森博士说,语气很生硬,“除了禁学和寻医,还有别的么?”
“我们还希望朱利安能够给奥古斯特·普尔曼写一封道歉信。”图什曼先生说。
“道什么歉?”妈妈说,“朱利安是写了几张破纸条,但犯这个错误的又不是只有朱利安一个人。”
“这不仅仅是几张小纸条,”图什曼先生答道,“这是做人的方式。”说着便数起指头来:“这是朝着那个孩子的后背做鬼脸;谁碰了奥吉谁就得洗手,这个游戏还是朱利安起的头。”
我简直不敢相信,图什曼先生竟然也知道那个游戏。老师们哪儿来的小道消息?
“你的行为是孤立同学,恶化班级氛围。”图什曼先生不依不饶。
“朱利安起的头,你确定这是真的?”
爸爸说:“孤立同学,恶化班级氛围,你是说朱利安是唯一一个对奥吉态度糟糕的人么?还是你根本就禁止所有的孩子对奥吉评头论足?”
爸爸好厉害!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朱利安对他人的不幸毫无体谅,你们难道一点儿都不苦恼?”图什曼先生眯着眼睛看着爸爸。
“好了,咱们都别说了。”爸爸指着图什曼的脸,语气甚为平静。
“我们大家都冷静冷静,现在事情很难办。”杰森博士发话了。
“起码我们为学校做过一些事情,”妈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们为学校投入了那么多金钱和时间,你们就不能稍稍为朱利安考虑考虑。”妈妈用大拇指和食指比画着说:“就一点儿。”
爸爸对此点点头。刚才他还在怒不可遏地盯着图什曼先生,但这会儿他看向了杰森博士。“梅丽莎说得对,我觉得这些惩罚对我们来说太重了,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就可以了。并且,你把我们俩跟小孩儿似的叫到这里,”爸爸顿了顿,“应该对我们有所宽限。”
“您这么想我很愧疚。”杰森博士说着也站了起来。
“我会告知受托联合会这件事的。”妈妈站起来说。
“我知道。”杰森博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颔首。
大人们都站了起来,只剩图什曼先生还坐着。
“禁学的目的不是惩罚,”他平静地说,“我们也试着帮助朱利安,如果你们竭力为他辩解,他是不会明白为什么他的行为会引起这么大的分歧。我们希望他富有同理心……”
“我已经听够了!”妈妈对着图什曼先生挥挥手,“我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怎么做父母,尤其听不得那些没有孩子的人的说辞。看着自己的孩子每次痛苦不堪地闭眼入睡,那种滋味你是不会了解的。你根本就不会明白。”妈妈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要哭出来。她看向杰森先生:“失眠对朱利安影响很大,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样的话当讲不当讲,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是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希望您能理解。”
“我明白。”杰森博士语气很温和。
妈妈点点头,她的下巴有些发抖:“事情谈完了吧?我们这会儿能走么?”
“当然可以。”杰森先生说。
“开心点儿,朱利安。”妈妈说着便走出了办公室。
我站了起来,不得不说我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慢着,事情就这样了?”我问道,“那我的东西怎么办,还都在箱子里锁着呢。”
“罗宾女士会收拾好,这周末给你。”杰森先生回答道。他又看了看爸爸:“很抱歉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朱尔斯。”他伸出手,要和爸爸握手。
爸爸看了看,但并没有握上去。他盯着杰森博士。
“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爸爸很平静,“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要保密。我说得够清楚吧!不要传出这间屋子。我不想学校把朱利安当作校园欺凌的反面教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被禁学。我们会找一些他不在校的借口,就这样吧。你明白了么?我不希望他变成某种典型。对于学校损毁我家庭名誉的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对了,顺便说一句:爸爸是个律师。
杰森博士和图什曼先生互相看了看。
“我们不会把自己的任何一个学生当作反面教材,”杰森博士回答说,“对于不理智的行为,禁学倒不失为一种合理的回应。”
“省省吧,”爸爸回答说,并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是过激反应。”
杰森博士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我。
“朱利安,我能问你一些其他的事么?”
我看向爸爸,他点了头。我只好耸耸肩应允。
“对于你所做的一切,你有感到过懊悔么?”杰森博士问我。
我想了一秒钟,感到所有的大人都在看着我,等我说出什么神奇的话来,好让现在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有,”我小声说,“我很后悔写了那些纸条。”
杰森博士点点头:“还有别的么?”
我又看了看爸爸,我不是个小傻子,我知道他希望我说什么,但我就是不肯说。所以我低着头,耸着肩。
“我能这么问吗?你愿不愿意给奥吉写封道歉信?”杰森先生又问。
我又耸了耸肩。“写多少字?”我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我知道我不应该那么说的。杰森先生看着爸爸,爸爸恰好低着头。
“朱利安,”爸爸说,“去找妈妈,在大厅那儿等我,我一会儿过去。”爸爸对我说。
我刚走出去关上门,爸爸便跟杰森博士和图什曼先生小声说着什么。声音很低,但着实愤怒。
到了大厅,我看见妈妈戴着太阳镜在那儿坐着,便靠着她坐了下来。她抚摸着我的背,却没说一句话。我知道她刚才哭过了。
时钟显示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分,这会儿,罗宾女士可能正在发放昨天自然课上做过的小测试卷子吧。环顾大厅,我脑海中闪现了开学前的那一幕:我和杰克·威尔,还有夏洛特,聚在这里,担任“欢迎小使者”,迎接第一次见的新同学。我依然记得杰克那天有多紧张,而那会儿,我连奥吉是谁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发生的事情,可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