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究是习惯被保护的,
一旦失去了这份庇护,
即使有再多的爱补充进来,
也始终会草木皆兵地以为安宁不再来。
开学前的几个星期我都泡在易甜家,白天陪她一起追电视剧看着韩国“欧巴”尖叫,晚上她去找她的乐队主唱男朋友,我就跟林初见手牵手压马路;睡觉的时候,听她在我耳边诉说那个叫黎秋阳的家伙有多么赏心悦目、才华横溢。
我只能说,她的花痴滤镜倒是挺厚的。
跟林初见约会时,他总会变着法子让我开心,关于我父母的事情他从不主动提起。
他和易甜都跟我说:“父母既然不相爱了,分开总比勉强在一起要强。我们都这么大了,该理解他们了。”
我也尝试着去理解他们,可“欺骗”这两个字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久久不能释怀。
有时候我会问易甜:如果有一天,林初见不爱我了,是不是分开也比勉强在一起好?
易甜说我这种想法叫庸人自扰,都是没有安全感在作祟。
“大概是叔叔阿姨离婚,让你对一些事情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确信了吧……”易甜是这么分析的。
对她这个分析我没发表任何评论,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我从小都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没有遇到过太大的事儿,其实心里还是挺脆弱的。用易甜的话说,就是我习惯了什么都有,习惯了什么都是最好的,所以在遇到了一些比较大的事情后,我就会变得脆弱,开始怀疑周围的一切。
我习惯了没心没肺,无比真诚而快乐地活着,支撑我这样乐观豁达的,便是父母给予我的爱。
父母离婚,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世界上,离异家庭比比皆是,这么多单亲家庭里的小孩,大概有大半不会觉得父母离婚是什么特别不爽快的事。
可对我而言,父母离婚意味着欺骗,意味着背叛,意味着我从前所相信的这个世界上最坚固、最持久的东西在一瞬间崩塌。
由此,我才会失去了那所谓的安全感。
后来我安慰自己,没有安全感什么的无所谓,反正林初见注定是我的人,大四一毕业,我一定火急火燎地拉着他跑去民政局,把那个小红本给领了,到那时,我那飘飘浮浮、晃晃荡荡的安全感,大概就能落地生根了。
这样决定了以后,生活就开始朝着简单明朗的方向跑去,我依旧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黎鸽,直到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妈给我来了一个电话……
“黎鸽,你在哪儿啊?赶紧回家一趟。”
我打算开学了以后就径直去学校,等毕业跟林初见结婚那天再跟他们联系,所以抱着电话,我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不要,我日子过得挺舒坦的,不想回家掺和你们的狗血剧。”
“黎鸽,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不回家,以后再想见到妈妈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本来以为这是我妈催我回家的激将法,可一听她的语气,沉重中带点严肃,一点也没有说假话的意思,就急了。
穿好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家赶,一路上我不断思考我妈话里所表达的意思。
她说以后再见面就很难了,是什么意思?她是因为离婚以后伤心透顶决定远走他乡?还是一个想不开,想要皈依佛门,此生清静?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我就浑身鸡皮疙瘩地甩了甩脑袋,立马否定了。
我妈这个人,别的特点没有,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有生活气息,俗世烟火气特别重,不但喜欢各种粉红少女的东西,还尤其爱看韩国偶像剧,还有……大口吃肉。
这样的性格,估计佛祖看不上。
等我匆匆忙忙赶回家,想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妈给我一个比她要出家还要让我欲哭无泪的答案。
“黎鸽啊,妈妈在你身边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也是该追求一下属于自己的生活了。上次吵架的时候,你爸提过我谈对象的事情了吧?其实也就今年年初,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可以说是灵魂伴侣的人,我们俩都是离异单身,且都爱好书法还有文学,我们很聊得来。只是他住在意大利……我准备过去找他,机票都买好了。安顿好了以后,我们就会考虑结婚的事情,到时候你可要来参加妈妈的婚礼啊……”
看着我妈红扑扑的脸,满脸幸福美好的样子,恍惚间,我有点忘记我们两个的身份了。
我本想大吵大闹,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所有路数都上演一把的时候,我妈拉着我的手,又开始说了:“黎鸽,妈妈这么多年,你要求的所有事,妈妈都尽量满足。现在妈妈只求你一件事,就是不要反对,也不要太伤心,不然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这算什么?向你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后,温柔地说“我打你,你可千万别哭”?
要是别人,我肯定反手打回去,然后说“滚你的”,可面前的人是我妈啊,那个从小到大疼我爱我,把我当成心肝儿一般的亲妈啊,是那个不管我获得什么样的成绩,都惊天动地庆祝,受了什么委屈,都龇牙咧嘴冲在我前面替我遮风挡雨的人啊……
“好啊,我祝福你。不过,你结婚的时候我要头等舱来回。”我忍住了眼泪,假装不在意地说。
我妈听见这话,激动地把我拥进怀抱里:“好,你跟易甜一起来,两个人的头等舱来回机票我都包了。”
我妈跟我交代完的第二天,就跟十八岁不管不顾的追爱少女似的,登上了越洋的飞机。
看着她潇潇洒洒的背影,我想起以前外公经常说的话。
外公说,我妈从小就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脚踏实地,不像我们这代人,一到青春期就嚷嚷着要叛逆、要独特、要张扬。
我想,人啊,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青春期该叛逆的时候就得叛逆,不然到了四十多岁才开始放飞自我、追求人生真谛,也挺吓人的。
我想过很多次,我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什么地方见到那对破坏我的家庭,让我坠入深渊的母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我妈去意大利的第二天,在我和父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里。
“黎鸽,你回来了?”爸爸一推开门就看到回来收拾换洗衣服的我,他瞬间愣住了,神情变得很尴尬。
我疑惑地看着他,然后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有些局促的女人。当我的视线停在那个身材单薄,显得柔弱无比的中年女人身上的时候,我拎着提包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忍不住冷嘲道:“您应该是不希望我回来吧?爸,妈才走了一天,您这就带着人家登堂入室了,够着急的啊!”
“黎鸽,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爸爸面子有些挂不住,冷喝道,可大概是自知有愧,随即又换了一副神情,赔笑道,“你回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个是张阿姨,她以后会跟我一起生活,黎鸽……希望你能理解爸爸。”
我爸介绍的时候,眼神一直在闪避我。亏他还会觉得心虚,也不知道他在出轨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对不起我过。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家里装模作样地和我憎恶的女人做戏,一把推开我爸,准备离开。
谁知,那个被称作张阿姨的女人一把拉住了我,佯装友好地对我说:“黎鸽,你好!很早以前就听你爸提起过你,他一直在我面前夸奖你多么优秀。你真是跟我想象中一样的漂亮、乖巧呢!”
呵呵,眼前的女人真是虚伪得让我恶心。
“是吗?我再乖巧漂亮,也比不过你生了个儿子啊!”我转头看向爸爸,冷笑着问,“是不是啊,我亲爱的爸爸。”
“黎鸽,你不要这样,爸爸知道这么做伤害了你,可我和你张阿姨是真心……”他避开了我的眼神,试图解释。
“真心?您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让我理解、让我祝福你们吧?啧啧啧,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比你出轨近二十年这个事实还好笑呢!爸,我告诉你,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黎鸽,当年如果没有你,我和你妈早就离婚了。张阿姨这么多年并没有要介入我们家庭,而是一直隐忍带着你弟弟在外面过,就是想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爸爸试图说好话打动我。
我快要被我爸的话气笑了:“爸,您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她深明大义的成全,做一个忍气吞声的小三,给我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过啦?”
“黎鸽,你说话不要太难听,太过分了!”爸爸被我的话激怒了,忍不住朝我吼道。
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没吼过我,今天为了那个女人,对我这么吹胡子瞪眼的,我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攥住,痛得快要窒息。
我失控地朝爸爸吼道:“你们那么难看的事儿都做了,还不许我说几句难听的话吗?反正我说了,这个家我和她只能留一个,您选吧!”
我的口不择言也刺痛了爸爸,他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爸爸伤心的样子,我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就在我忍不住心软想要逃走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讶异地喊了我一声:“黎鸽?是你!”
我看向来人,竟然是黎秋阳。
我看看他,又看看手足无措的张阿姨和爸爸,顿时明白了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难怪黎秋阳说觉得我和他有点像,呵呵,同一个爸爸,能不像吗?
此刻,我真想给易甜颁一个“最强乌鸦嘴”的大奖,我和黎秋阳还真成了亲戚,太可笑了。
黎秋阳高瘦帅气的身影此刻显得特别的扎眼,我们俩沉默地对峙着,最后,还是黎秋阳先出声打破了僵局。
他笑着走近我,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又见面了,上次我就说什么觉得我们俩有点像啊,果然没说错吧,姐姐。”
他的那声姐姐,差点没让我把早饭全部都给吐出来。
“是吗?我不认为和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三的儿子长得像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而且刚才你妈不是说了吗?我长得乖巧漂亮,怎么可能和面目可憎的你们长得像呢?别随便乱叫,我可不会把一个私生子当成我的弟弟。”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么尖酸刻薄过,可眼前这一个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失去了基本的教养,变成了一只刺猬。
或许是“私生子”一词戳中了他们的痛处,张阿姨脸色瞬间苍白,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委屈地靠在了我爸怀里,低声啜泣着。
黎秋阳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黎鸽,你能给爸爸个面子,别再闹了吗?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我和你张阿姨早就领证了,她现在是我的合法妻子,秋阳是你的亲弟弟,他们都是你的家人,知道吗?”我爸心疼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张阿姨,忍不住再次大声教训了我。
曾经何时,那份心疼是只看向我和我妈的,我的心一点点地变得冰冷。
“家人?不好意思,我没有这样的父亲,也不会让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三当我的家人,我没有这么大方。”心彻底地寒了,从进门开始,我爸没有问过我这段时间过得怎样,没有问过我心情是否好了一些,他在意的只有这对母子。
而我,是多余的。
“黎鸽!你不要太过分!”爸爸大声吼我,吼完之后似乎又有些愧疚,解释说,“我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相处,不要再这么闹下去了。”
“过分?我有你过分吗?”我反问。
“别气,别气。黎鸽现在不接受,是很正常的事情。”张阿姨收起眼泪,开始卖起了和事佬的人设。
“我知道,可是,这孩子讲话实在是……”我爸的语气软了下来。
“没事,黎鸽这叫心直口快,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张阿姨的脸上赔着笑,没有再因为我的话表现出丝毫不快。
虚伪,都是一样的虚伪!我冷笑一声,嘲讽说:“抱歉,被你喜欢是我的不幸。”
“黎鸽!”爸爸捂着胸口有些难受地看着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我就是这样啊,怎么,不喜欢我欺负这个女人?那你赶我出去啊!”我挑衅地说。
“你!”爸爸一时气结,忍不住捶胸吼道,“都是我从小给你惯坏了,现在连对长辈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了!”
“老黎,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胸口又疼了?”张阿姨看着爸爸抚着胸口,十分担心。见爸爸摇了摇头,才放心一些,把目光转向我责备说,“黎鸽,你怎么说我都不要紧,可是你爸身体不好,你不能这么气他。”
本来看着我爸难受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可是被眼前这个女人的话一激,我又忍不住吼了起来:“我爸跟我妈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没身体不好呢?跟你在一起就不好了,看来你就是个祸害啊,害得我爸名声扫地,也害得他身体不好,所以,就算是为了我爸,你也要赶快滚出这个家不是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瞥着她,仔细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一个不忿的眼神,还有……极力压抑的愤怒……
果然,还是装不下去了吧?
我以为这个女人终于要被我激怒,终于要在我爸面前展露自己的真面目时,她又换上了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说:“黎鸽,你可以气我,但希望你不要责怪你爸爸。都是我不好,你想要我走,我可以走,只要你开心就好。”
“你不累吗?”果然,能不声不响当二十年小三的,都不是善茬,这种手段,是我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我又想起了徐娅心,她那种也是我没办法学会的。
“不累不累,只要你喜欢就好。”她或许以为我是在体恤她?
“我是问你,装得不累吗?怎么?想在我爸面前装出一副你多么温柔、多么善良、多么包容的样子来显示我多么的尖酸刻薄不讲理?这一招未免有点太老套了!”
“我没有……”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一直当别人情妇,没有基本伦理道德的人会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啊,张——阿——姨。”我看了一眼我爸,又继续说,“当然这招对抛弃妻女的渣男是很好用的。”
“啪!”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我爸瞪着我吼道:“黎鸽,你太过分了!快给你张阿姨道歉!”
右脸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更加清楚地明白,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忍住眼泪,狠狠地说了句:“该道歉的是你们!”
说完,我转身跑了出去,一秒钟都不想再在那个曾经温暖无比,现在却物是人非的家中待下去。
也许早在我知道父母离婚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明白,我已经没有家了。
周遭还是熟悉的一切,看到一些老邻居,他们有的会笑着跟我打招呼,有的在聊天,看到我就突然沉默了。
我想,我们家的一切已经成了小区里最大的笑话,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吧!
我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原想去易甜家,可我一想到她和黎秋阳的关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只能在附近的超市漫无目的地晃悠。
“你到底打算去哪儿?”
转头,黎秋阳站在我的身后。见到他,我脸上的表情立马跌到冰窖,白了他一眼,就继续快步朝前走。
“姐,姐,你去哪儿啊?”黎秋阳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嚷嚷。
我回头,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扯到没什么人的角落。
“你给我闭嘴听到了吗?我不是你姐,你再喊一声,别怪我动手!”我强势地命令道。
黎秋阳见我这样,表情一点都不怵,反而假装特别无辜地瞪大眼睛:“你是我姐啊,你是我亲姐啊,这一点是没法儿改变的,对吧?”
“你不是打算和你那个妈一起来恶心我吧?看在你是易甜男朋友的份上,我不想和你吵,但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姐,更不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我瞪着他警告道。
“黎鸽,你非要这样吗?”黎秋阳有些难过地看着我,眼神变得哀伤“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妈也不容易,她和爸是真心相爱的,你难道真的不能接受我和妈妈吗?”
“不能!永远都不可能。”我决绝地回答。
“为什么?我们有血缘关系啊!我妈现在是爸爸的合法妻子啊!黎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呢?”他拉着我的胳膊,近乎乞求地说,“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想爸爸现在一定很难过。”
“黎秋阳,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心机深沉呢?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妈破坏了我的家庭,我还会笑嘻嘻地接受你们吧?天哪,你们一家子今天是要给我提供多少笑话素材?”我捏了捏眉心,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纠缠,和这对母子话说得太多,我怕自己都要变成被人唾弃的泼妇了,“黎秋阳,放手!按理说,你不也应该和我讨厌你一样讨厌我吗?”
“我讨厌你?呵,小时候或许讨厌过吧!”黎秋阳的神情有些黯然,“小时候当我想要爸爸陪我久一点的时候,他总是着急地要回你们的家,说你还在等着他。一开始我也哭闹不理解,可是我妈和爸爸一直告诉我,是他们亏欠了你,他们对不起你。”
“你们搞错了,他们最对不起的是我妈。”我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你放开,我不想再听你们那些虚情假意的废话。”
“虚情假意也好,真心真意也罢,你得跟我回去,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啊!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见面我妈期待了多久?爸爸又紧张了多久?”他拉着我始终不肯放手。
“和我无关。你不想我再说出难听的话就立马放开我!”我冷漠地说。
我不是圣人,我没法儿因为几句软话就原谅给我的家庭带来那么大伤害的人。
“哟,黎鸽,果然是你啊!”
徐娅心穿着一袭白裙,就跟公园湖面上骄傲的白天鹅一样,伸长脖子傲气地看着我。
站在她身边的是,推着满满购物车的林初见,他们像是逛了很久。
徐娅心轻轻踩着脚步前行了两步,然后饶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掩嘴扑哧一笑:“哎呀,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吗?这么快就开始在避孕套架位前打情骂俏了?”
听见这话,我猛地回神,果不其然,我跟黎秋阳正处于某知名品牌避孕套所布置好的巨大展架前。
难怪平常人头攒动的超市,只有这么一块人烟稀少的区域……
我挣脱开黎秋阳的手。
“别瞎猜了,我跟我……”黎秋阳似乎想要跟他们解释我们俩的关系。
我可不希望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变成徐娅心的笑柄,便狠狠甩了个眼神过去阻止他。
黎秋阳接收到我的警告之后,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我跟黎鸽可是很纯洁的关系。”
我不在乎徐娅心说什么,只是看到徐娅心身后的林初见,一瞬间觉得悲伤。明明前几天他才跟我保证过,再也不和徐娅心有单独的接触,可这一刻,他又出现在她的身后。
他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尤其是得知我爸出轨的事情后,我更容不得感情生活里有第三者的存在。哪怕他跟徐娅心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徐娅心对我的挑衅和对他的虎视眈眈,也是我没办法接受的。
一瞬间,我忘记了去反驳徐娅心,怔怔地看着她身后的人,动弹不得。
林初见也望着我,表情严肃,看不出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对我的愧疚,还是误会我和黎秋阳?
我突然觉得胸口痛了起来,右手掐着大腿,借由大腿传来的痛,而不让自己在徐娅心面前脆弱地捂着胸口倒下去。
“哦,纯洁地在超市拉拉扯扯的关系,我懂的……”徐娅心笑笑。
黎秋阳似乎还想要解释,可林初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扭头就走,徐娅心也跟了过去。
“刚刚那个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易甜上次组局我好像见过啊!他好像误会我们了,你不要追过去解释一下吗?”黎秋阳没发现我面如死灰的表情,焦急地说道。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蹲了下去。
人总是喜欢放大别人的错来掩盖自己的错,我不知道林初见的转身离开是不是这种,似乎他更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林初见不应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答应我不跟徐娅心单独相处,却跑来一起逛超市?
还竟然好死不死逛到了避孕套的展位前?
该解释的人,是他,不是我。
或许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徐娅心。
“喂,黎鸽,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得去解释,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误会我们了。还有,刚刚那个女生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不解释,不就让她乘虚而入了?”
易甜口中的黎秋阳是一个高傲冷漠的家伙,喜欢摇滚,唱歌的时候有一种鄙夷全世界的气度。我歪头看一眼身边的他,怎么叽叽喳喳跟只麻雀似的?真的有点怀疑易甜的审美了。
“你给我闭嘴!”我吼了一句。
被我这么一吼,黎秋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最后乖乖地沉默。
这个男孩儿或许真的和他的妈妈有些不同。
即便如此,现在住在我家里的那个女人,仍旧是一只修行千年道行高深的老狐狸。
她狡猾、伪善、表里不一,如果能来个法海把她压到雷峰塔下,我的世界或许就能清静了。
哦,不对,镇住了千年狐狸,还有徐娅心那条美女蛇。
看来我这辈子,注定要与妖精为伍了。
最后,我还是回了那个家。
不为别的,单纯是,你不让我过得顺心,我也不会让你活得得意。
易甜说了,人活着就是赌一口气,宁可呛死别人不能憋死自己。
撕烂了所有和林初见的合影,我世界里的妖精,终于只剩下了一只。
经过几天不情不愿地相处,我敢肯定,这个黎秋阳跟易甜口中所说的冷漠酷炫帅炸天的黎秋阳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什么的?”我转头,冲给我拖着箱子的他问。
黎秋阳一脸莫名其妙:“啊?”
我连忙摇手,生怕一搭理他,他就顺杆往上爬,误以为我对他的态度有改观。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收拾好行李,正为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逃脱家庭而欢呼,就听见黎秋阳因为不去上学跟我爸在客厅吵得不可开交。
看着我爸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心里倒是挺畅快,一物降一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呐!
我拖着箱子下楼,踩着轻快的小步伐,就差哼着小曲了。刚准备撤退,黎秋阳就一个箭步冲到我的面前,死皮赖脸地硬要跟我一起走,美其名曰说是护送我。
大四的开学已经不像大一时那样带着满身的新奇、憧憬。走在学校的路上,我能轻易地分辨出哪些是新生,哪些是即将毕业的同学。
当然,这其中还有黎秋阳这个意外。
一路上他都到处张望,下了的士之后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十几分钟,还好今天不热,不然我可能会直接把他揍跑。
到了学校门口,为了不引起别人的误会,我回头冲他说:“好了,好了,送也送了,你走吧!”
说完,我就顺势准备过去拿箱子。
“别啊,送佛送到西。”
“你才要去西天呢!”对于这种词汇量不发达,却硬要拗出点文绉绉词儿的人,我向来是十分鄙视的。
“我想看看你生活的环境,还有朋友什么的,你是我姐,我想多了解了解你。”黎秋阳特实诚地说。
还别说,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被感动到。不过,也就那么零点零几秒,想到他那个每天笑得都要抽筋的妈,我可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打住,打住,你以后不要再把姐这个词挂在嘴边,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黎秋阳的表情有些失落,他低着头,就跟个被责备的小孩子似的。
说好的酷炫人设呢?说好的冷漠乐队主唱人设,怎么到我这儿全部都崩盘了?
这样的反差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拖过他手中的箱子,忍不住语气软了下来:“好了,好了,以后再带你看吧,今天刚开学,都挺乱的。”
“好咧,就这么说定啦!”被我这么一哄,黎秋阳立马眉开眼笑。
真是个没心眼的孩子,说什么都当真……
我拖着箱子,想着赶紧溜走,就看到一个身影窜到我们俩中间。
“咦,你们俩怎么碰到一起了?”易甜一手拖着大箱子,一手挽着黎秋阳问道。
我和黎秋阳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一瞬间,我以为易甜会怀疑我和黎秋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还想着要怎么解释,好在她也没有深究下去,而是转脸问黎秋阳:“喂,你最近去哪儿了呀?给你打电话也老不接。”
黎秋阳瞥了我一眼,收起了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换成了易甜口中冷傲帅气的模样,搪塞似的答道:“最近家里有点事。”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这样的转变,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叹,这演技,可以朝着影视圈发展了。
“那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易甜追问了句。
黎秋阳一愣,再次看向我,被我瞪了一眼之后,有些无奈地回答易甜:“是,想着正好开学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呀,太好了,那你帮我拖箱子吧!”易甜一听心花怒放地把箱子拉手塞进了黎秋阳的手中。
可是没想到黎秋阳手一缩,箱子拉手落了空,带着整个箱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那声音砸在了我们仨的心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一切,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和黎秋阳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易甜。
我害怕她因为我的立场,而陷入两难的选择。
可眼前的这一切该怎么解释呢?
谁知道,竟然是易甜先打破了尴尬,她自己捡起箱子拉手,假装生气地对黎秋阳说:“喂,你怎么连个箱子都拿不住啊,算啦,我自己拿好了。今天开学事情挺多的,你先回去吧!”
黎秋阳犹豫了一会儿,而我是如获大赦地推了黎秋阳一把,催促道:“是的是的,你赶紧走吧!”
见我这样,黎秋阳也只好悻悻地说:“好,那我走了,你有事儿就随时找我。”
看着那小子边跟易甜挥手,边看着我,我在心里把他诅咒了一万遍。
直到黎秋阳走远了,我才长吁了一口气,侧过身看向身边的易甜,笑着说:“我们走吧!”
易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易甜的眼睛里看到了黯然,还有难过……
不过下一秒,她就恢复了往常明朗的样子对我说:“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之前一起住的学姐毕业了,咱们宿舍会有新人补进来。再加上学校床位紧张,所以咱们只能混住。你说要不进来人,就咱俩住该多好啊!”
易甜说完,呜呼哀哉的模样看着让人想笑。
我淡定了许多,不就换两个舍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我转头拉着她。
她甜甜地冲我笑:“当然,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刚才从她眼中看到的难过,可能真的是我的错觉吧!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当时是我太天真,其实当时的易甜心里是有个结的,只是因为在意我,所以没有把疑问说出口。
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察觉,她为我做出的那些细微的付出,那些不易察觉的隐忍。
很多友情都在这样一次次的猜疑累积中变得越来越薄,很庆幸,我和易甜没有。
宿舍楼下,见到了宿舍分配表之后,之前还淡定无比的我瞬间炸了。
“老天爷是不是想要玩我呢!玩了一个暑假还不够吗?就不能换个人玩,或者换种玩法吗?把所有破事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他觉得特嗨是吧?”
“冤家路窄,但也不至于窄到,我跟她不同专业都能被凑合在一起吧?有没有天理,有没有常识啊!”
“什么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啊,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有缘分的根本就不是有情人,而是仇人,仇人!真的。”
我的脸部表情拧成了一团麻花,为了这该死的缘分而恶心不已。
易甜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等我发泄完毕,才象征性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好了,黎鸽,你干吗这么大反应,怕她不成?一个宿舍挺好啊!我们就弄她个血雨腥风,昏天暗地的。”
想想也是,我黎鸽怕过谁了,跟我一宿舍,该炸毛该忐忑的,应该是她徐娅心啊!
带着视死如归,浴血奋战的心态,我跟易甜拖着两个大箱子,走到宿舍门口。
还没打开门,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
“这是我的床,你们在干什么呀?”
“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恐高,我要睡下铺,上铺我睡不安宁,万一我从上面摔下来,有个什么意外,你可担待不起。”
这声音,是徐娅心。
我和易甜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呕吐的表情以后,猛地推开门,被各种行李占满的宿舍里,徐娅心正抬着她高贵的下巴,不屑地看着一个穿着朴素,模样清秀的女生。
女生唯唯诺诺,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解释说:“可,可是,这是学校分的床位,我有权利不换啊!我……我也不喜欢上铺啊!”
“权利?你难道不知道,穷人是没有权利可言的。小姑娘,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现实哟!”徐娅心冷笑着,令人生厌。
“哟,徐大小姐,您又在宣扬自己的金钱万岁论了?既然那么有钱,别住宿舍啊,我记得咱们学校是允许学生在外租房的吧?哦不对,您这样有钱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是租房呢,一定要买上个十套八套的才符合你暴发户的身份啊!”我冷冷地说。
听见声音,徐娅心回头,见到我俩,先是有些意外,随后又有些无所谓地说:“我教训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黎鸽这不叫插手,只是好心地给有钱大小姐提个建议,你这人怎么不会听好坏话呢?”易甜歪头看着我问,“黎鸽,我记得有个词儿形容这种人的,叫什么来着……哎哟,我想起来了,叫不知好歹。”
作为辩论队的主力,我和易甜合作,可谓是天下无敌。
“哎哟,这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箱子随地乱放,要是不小心磕到本小姐,她能担待得起吗?”易甜学着徐娅心的语气,矫情地说。
顺势踢了那个箱子一脚,用她自个儿的箱子,生生地撞出一条路来。
“喂,易甜,你长没长眼睛啊?你知道我这个箱子可是巴宝莉今年的新款,撞坏了你要赔的!”徐娅心就跟看宝贝似的,看着自己的箱子。
“易甜,我记得你的箱子是爱马仕的,你快看看撞坏了吗?要是撞坏了,徐大小姐这么有钱,一定会赔的。”我蹲下轻轻拍了拍易甜的箱子,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小宝贝,你看徐小姐的脸都白了,还好你没坏。”
“你们……”徐娅心已经被我们两个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将箱子推到自己的床边,看着那个被徐娅心骂得脸红耳赤的女生,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要收拾床铺吗?放心吧,这床位的高度,摔下来不会死,别理她。”
女生听到我的话,有些感激地看着我,说:“谢谢你。我叫周瑶,新闻系的。”
“我叫易甜,容易的易,甜蜜的甜。”易甜已经爬上了上铺,探出半个头说。
“我是黎鸽。”我将箱子摊开,准备开始收拾。
“周瑶,我告诉你,这个床位我是要定了,你要是不肯让,那你就自己换宿舍去吧!”徐娅心把行李往周瑶的床上一扔,顺势坐在了床上,打定主意不肯让步。
看着她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把她的行李从周瑶的床上扔下来。
“黎鸽!”徐娅心失控大叫。
我们都没理她,只顾着整理各自的行李。徐娅心见我们都不搭理她,愈加窝火,伸出脚冲着我的箱子,就是狠狠一踹。
看着被踹得翻倒的箱子,我胸口的怒火蹭地一下子就燃烧起来。
这个箱子,可是我妈出国之前给我买的!
周瑶在一旁不知所措,看了看炸毛的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怯懦地咬咬下唇,蹲下身帮我收拾箱子里散落出来的物品。
“徐娅心,你疯了吗?以为我跟黎鸽也是橡皮泥一样好欺负的啊!”易甜从上铺咻地一下子跳了下来,冲着徐娅心就一顿大骂。
看着易甜叫嚷的样子,徐娅心冷笑了一声:“易甜,你在这演什么姐妹情深呢!你把黎鸽当姐妹,可你有没有问问她,有没有把你当真姐妹啊?”
易甜更火了,她叉着腰,挡在我的面前,像是头发怒的小狮子:“徐娅心,闭上你的狗嘴!又臭又脏,连呼吸都让我觉得你这是在危害环境。你这人没情没意从小到大没有闺密姐妹,就不要在这里喷别人的友谊,脏了我的耳朵!”
“易甜,我告诉你,我看不惯你很久了,你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黎鸽身后,你以为黎鸽真把你当朋友?我告诉你,她这个人最虚伪了。”
徐娅心还没说完,易甜就冲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头发:“我不许任何人侮辱黎鸽!”
徐娅心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那闪闪发亮的水晶指甲,此刻变成最有力的武器,她扬起手,就准备朝着易甜的脸上抡去。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易甜得以挣脱后,气喘吁吁地退出了战场。
“徐娅心,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易甜一下,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我说。
“你们不要这样……我换,我跟你换,你们别打了……”周瑶见到场面有些失控,着急地快哭出来,赶紧站起来拉住我和徐娅心劝解道。
得到这样的结果,徐娅心露出胜利的笑容。
而我和易甜异口同声地对周瑶说:“不准换!”
周瑶看着我们互不相让,她夹在中间无助极了,像一头受了惊的小鹿一样无措。
徐娅心这会儿倒没那么激动,而是假装好心地看向易甜,说道:“易甜,我真的很同情你。你知道吗,我那天跟林初见一起去超市,可是看到了你的好姐妹……”
“啪!”我一个巴掌甩在了徐娅心的脸上,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敢打我?”
原以为徐娅心挨了我一巴掌之后会冲上来找我拼命,没想到她却掏出电话把林初见叫了过来。
开学第一天,有很多男同学帮女朋友搬行李,舍管阿姨一般不会太阻止男生们上楼。林初见和他的好友陆岩很顺利地出现在我们宿舍里。
林初见啊,我的男朋友林初见。
此时他正站在徐娅心的身边,听她哭哭啼啼、添油加醋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故事里,我和易甜成了欺负白雪公主的恶毒后母,当然,她是那个娇弱无力的小公主。
偏偏,他都信了。
“黎鸽,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动手。”林初见抬头看我,面无表情。
相爱时的所有甜言蜜语,此刻变成了最毒的鸩,毒得我说不出话来。
“初见,你这话不能这么说,该打的还是要打。”站在林初见身旁的陆岩插了一句,侧身对我竖了下大拇指,戏谑道,“黎鸽,你够猛的呀!这一巴掌扇的,啧啧,手劲儿挺大啊!”
“陆岩,闭嘴!”林初见冷声喝止陆岩玩笑的话语,继而又无比认真地对我说,“黎鸽,你该道歉。”
“去你的林初见,谁该道歉?你到底是谁的男朋友?”易甜一听这话就有点急了。
我拉住想要上前跟林初见拼命的易甜,轻轻摇了摇头。
也是可笑,我现在的心一点都不痛,甚至有点期待,期待事情后续的发展会是什么样子?
距离上次狗血事件已经过去挺久的了,不是吗?
“你们不要吵,这都是我的错。不过是换个床位,我不恐高,也不会睡觉摔着。我这就把东西放上铺,你们……真的不要吵了。”周瑶慌乱地把自己的东西往上铺放,不停地自责着。她娇小的身体再加上脸上隐忍的委屈,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她们几个积怨已深,早晚得爆发。”陆岩看好戏一样晃悠到周瑶身边,眼底流出不自觉的心疼,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可比睡上铺都会恐高的徐大小姐娇弱多了。”
“陆岩,要撩妹一边儿去!”易甜瞪了他一眼轻吼道。
陆岩耸耸肩,摆出一副惹不起的样子,把正在放东西的周瑶拉到一边,小声说:“咱们好好看戏,别打扰他们的世界大战。”
“初见,我的脸好疼哦!”徐娅心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往林初见身边靠了靠,“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不会,消肿就好了。”林初见安慰她说。
“可是我真的好疼呀,不行,我一定要还回去!”徐娅心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藏刀。
听见徐娅心这么说,林初见眉头皱了起来。我不知道还可不可以心存幻想地把他的为难,理解成对我的心疼。
我们都沉默着,等待林初见的选择。
过了许久,林初见终于开口,柔声对徐娅心说:“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一人退一步吧!走吧,我们去吃饭。”
徐娅心恨恨地看着我,眼里是一万个不情愿。可是却拗不过林初见柔和却坚定的态度。
呵呵,这是说明林初见还是不忍心我被打吗?我们还没有分手,他就在我面前上演这么一出。林初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在上次超市遇见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我笑了,笑得特别讽刺。
今天,他真认为是我欺负了徐娅心吗?
喉咙堵堵的,心里空空的,像是有一股零下的风,在我空荡荡的心里窜来窜去。
“林初见,你这意思,是信徐娅心不信黎鸽了?”易甜大声质问。
他没有说话,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
我拉了一下易甜,轻轻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何必给自己找难堪呢?
黎鸽,你可千万不能哭啊,死都给我忍住!
林初见和徐娅心离开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终究还是把眼泪忍了回去。
“黎鸽,易甜,谢谢你们,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一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的周瑶见徐娅心离开了,赶紧上前向我和易甜道谢。
我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就算没发生今天这事儿,我和她之间也少不了麻烦!只是你啊,以后不要那么好欺负,知道吗?”
“是啊,以后谁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说着,陆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耍帅地顺着我的话,对周瑶保证道,“我,陆岩,罩定你了!谁也甭想欺负你!”
见陆岩还在这里,我白了她一眼,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不和你的铁哥们儿一起滚!”
“喂,黎鸽,你别把气撒在我身上啊!我可是一直旗帜鲜明地站在你这边的!”陆岩讨好地笑着,然后手也不闲着,自来熟地帮助周瑶整理起放在床上的行李。
床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女生的私密小物,可陆岩却神经大条的毫不在意地收拾着。周瑶脸涨得通红,紧张又尴尬地边将陆岩手中的行李抢过来,边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不要……不用你帮忙了,谢谢!”
我和易甜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上前生拉硬拽将陆岩赶出了寝室。就在我们要关上寝室门的时候,陆岩拦住了,双手合十拉下脸对我和易甜央求道:“两位姑奶奶,我刚偷看了里面那位美女的学生证,叫周瑶对吧?我对她上心了,你们俩可得帮着我点儿!尤其是黎鸽,你看在我和林初见那么瓷实的关系份上,也得帮我一把吧?”
本来还准备调侃他几句,谁知道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到林初见的名字,我就果断地把寝室门关上了。
然后提醒一脸纯良无辜的周瑶,对待这种吊儿郎当的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可得多留个心眼儿,不要轻易就沦陷了。
一直像惊弓之鸟一般的周瑶,被我提醒的话语逗笑了,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感激地看着我和易甜,声音轻柔:“今天真的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客气什么,大家能分到一个宿舍就是缘分,更何况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易甜冲着周瑶笑得灿烂。
那天晚上徐娅心没有回来,我们和周瑶聊了很久,说到身边的事儿,说到自己的家庭,我直接避开了父母离异那一段,但是周瑶把她的身世都告诉了我们。
她从小就是留守儿童,在农村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直到中学时才转到城市读书,却因为户口问题,每年都要交不少借读费。
不过她很争气,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现在的学校,学了播音主持。结果去年她父亲在工地的时候意外伤亡,工地老板跑路,留下她和妈妈相依为命,特别可怜。也是因为这样,她没钱继续读艺术专业,才转到了我们广播电视新闻系。
听到这样的身世,非要跟我挤一张床的易甜眼泪都要掉下来,我想她跟我想的是一样,我们都心疼这个女孩,想要把自己现有最好的都给她。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她们两个都睡了之后,我还久久不能睡着。我想,家庭的伤可能会伴随我一辈子,在这个过程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坚强多久。
有时候我宁可像周瑶这样,从小就知道自己家庭的不幸福,习惯于这种不幸福,这样就不会有希望,没有希望自然就没有了绝望。
又或者是我太悲观了,毕竟我曾经拥有过人人称羡的幸福。就哪怕像现在遭遇家人和恋人的双重背叛,我都还拥有易甜不离不弃的友情。
甚至老天似乎为了补偿我,又送来一个周瑶当我的朋友,填补我缺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