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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喽来喽，好戏新登，众人注意喽~”
白生那一声唤名被戏腔淹没，重新登台的戏子将众人的视线引去，唯独对面楼阁上缓步而下的那人始终将眸光锁在她面上。
白生身子一下僵住，垂下的手竟有一分颤抖。
竹西拉她衣袖，“小友，忽然间怎么了？身体不适？”
下一刻，戏台子那处又闹腾起来，似乎是要请上一名看客上台配合，然后竹西就在莫名其妙之间被三五个人抬，咳咳，“请”了上去。
众人喝彩，下方热闹至极。
此刻白生面前已然多出了那抹修长身姿。
眸光相汇，她暗做一声讥笑，果然啊，这人的眼神永远都这般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害人于无形之间。
本微颤的手在这一瞬间终于安生了，她一眨眼，眸光变为纯良，再看面前这人。
眉眼深邃，轮廓分明，浅褐色眼瞳尤为抓人，嗯，发束得不错，衣袍不错，生得也不错，白生做出如此结论。
“许久不见。”段轻月淡淡道，垂着眸一直瞧她。
白生挠挠头，蹙眉疑惑，“许久不见？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小生与公子，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音落，段轻月微挑右眉一瞬，肯定道：“我不曾认错人，这也不是你我第一次见。”
“哦。小生失礼。”白生答得很是冷淡，尽量压下心中那分憎恶，朝着段轻月拱手作揖一次就挪了脚步往旁边去，专心看竹西在戏台上被当成猴耍。
见她落座，段轻月便也寻了处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却不是在看戏。
台上戏唱得精彩，段轻月侧首盯着她看的眸光也很是灼热……
白生沉住气，完全将他当成空气。
终于，还是段轻月再一次开口，“你沉稳了许多，至少这次没有逃跑。”
冰冷的眼眸与冰冷的话语，还真是绝配。
白生还是那副纯良模样，依旧温言道：“小生一直被萍水相逢之人说成浮躁，公子这话，小生便当作是夸奖了。”
段轻月那处有一瞬沉默，就在白生想着只要熬过这出戏的时间就将竹西拉来当挡箭牌之际，他又淡言：“几日前，在房中屏风处，你我见过一面。”
屏风……姑娘阁么……
听到这里，白生嘴角隐隐一抽，又好奇又不想表露任何，遂只装出一副听不懂话的蠢模样发出一声疑问，“嗯？”
似乎料到她的反应也只有这么点，段轻月唇角边上反倒一弯，继续以能让她心绪不平的方式进行刺激。
“赵晴乐纠缠你，是因为在请你断案之前她便收到过一封署你名字的爱慕信。”
白生侧首，段轻月还丝毫不移开眸光，直直瞧着她。
她假笑：“小生不明白。”
……搞什么，也就是说赵家请她去断案是段轻月直接促成的？
段轻月道：“差掌柜以房费为难你，送出画像让城中客栈不敢接纳你，是因在你拒绝她之前，她收到了你的第二封信。”
到此，白生隐约猜到这一连串的为难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信……”但，她的话还是要继续接下去，毕竟现在的她只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穷书生。
“你的金榜题名来日娶她信。”段轻月眉目之上渐渐染上一重笑意，分明无害，但在白生看来格外糟心。
“你当面拒绝，赵家小姐又怎会不出这口气？”段轻月说的好像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
当然了，纵使他没亲眼所见，只要他想算计又有什么事情是掌控不了的？
说到底还是他太了解她的心思，晓得她定然会因赵晴乐的名字而拒绝，遂这一切才能顺利进行……还给她营造出一种是她得罪了赵家小姐的错觉……
谁知这段轻月早就在其中添了一把火，不，是两把火！
她不多问，心中已然很是清楚。想必那日在姑娘阁中救下她和竹西的楚亦也是段轻月身边之人。
白生拍掌三声，“公子好手段，除了这件事，公子似乎还捡了个便宜吧。”
她意指端了姑娘阁一事。
若不是她和竹西想着要瓮中捉鳖，也不会给摇扇姑娘使迷烟的机会，更是没有“轻月公子找到两位被迷晕过去的书生”这一说……
段轻月概不否认，起身向她走近两步。白生下意识赶紧起身后退，才退了一步就被身后的围栏抵住，乃是无路可退。
“我想你，所以来见你。”他开口，竟是有一分真挚。
然，她要是再相信就真的是傻子。
只是，避不开他的眸光。明明很浅，可就是万分抓人。她知道的，这是他最有利的手段。
这次来见她，又是打着什么目的呢？身无一物的她，还有什么是可以被他索取利用的？
白生眼眸一垂，不过出神一瞬便让段轻月钻了空子上前一步直接搂她入怀。
与冰冷眼神的不同，他抓着她后颈的手带着一分温热，很温暖。
白生垂下的手微微紧握，眼睫跳动数下之后下了决心大声喊道：“轻月公子，小生可是男的啊！”
时机不错，正好一曲唱完，看客们便纷纷往声音传出之地看去。
果不其然，唏嘘声四起。
段轻月的一声轻笑在她耳畔响起，低声道：“我算计了你的心思，你便礼尚往来一回？”
白生不否认，他倒是看得透彻。
于是她趁着众人注目之际赶紧挣扎两下，段轻月微微松手便让她钻了出去，换了个站位，眼下正是她面对着戏台众人，这抹委屈的柔弱神情可谓是我见犹怜。
“轻月公子有断袖之癖，可小生不是！望公子洁身自好，莫要多做纠缠！”文弱小生可是难得这么光明正大的硬气一回。
段轻月并未收敛笑意，他这分笑意也只入了白生一人眼帘而已。
看客已是议论纷纷，竹西赶紧跑上来将白生拉走，临走之际不忘给这人模人样的段轻月投去一瞬惋惜神情。
不日之后，清池城中传出一则消息。
刚刚才名声大躁的轻月公子不仅是个断袖，且还当着众人的面调戏一外城来的白面书生。
这消息骤然成了清池城中近来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必谈闲话。
再后来，因有人目睹一书生投河自尽不成被救上岸之后胡话连说，城中人便顺理成章将那投河的书生当成那晚被骚扰的书生，于是乎轻月公子的名声一臭再臭。
月出，城中一茗居雅间内。
“荒主，楚亦早说用假名吧，现在倒好，竟是以那般名声传遍了整个清池城……”
楚亦给段轻月斟茶一杯，实在忍不住发作一番。
“荒主为何不拆穿那书生其实是个女子？”楚亦愤愤，“原来荒主费心思找的人居然是个这么不省油的灯，日后荒主还怎么在清池城中立名？”
段轻月听楚亦说着心情却越发好起来，站在窗边瞧着夜空中那一轮新月，手中那杯茶已凉却浑然无觉抿上一口。
楚亦头一回见他家荒主被反算计还这么乐，心想不会是初来凡俗，他家荒主在无形之间受什么刺激了吧。
楚亦还想开口，已被段轻月抢先：“无妨。断袖之名，亦可利用。”
楚亦翘着嘴巴，隐隐察觉到他家荒主已经完全不顾及名声这回事了，但却依旧好奇一问：“荒主打算怎么利用？”
“既是痴心追求她的断袖，自当要尽全力粘着她。”段轻月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楚亦摇摇头，一脸无奈，完了完了，他家荒主魔怔了吗？还要去找那个白面书生？
“荒主，楚亦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担心我会尾随于她，近日她定不会离开清池城。”段轻月完全无视楚亦的话，只淡然说自己的：“半日时间，找出她藏身何处。”
楚亦一惊，“啊？半日啊？”
画外音是：清池城这么大，那女子又极为狡猾，半日怎么找得出来……
段轻月眉眼一挑，侧身瞧他，眸中魄力无限蔓延，冷着声音道：“半日太多，便两个时辰。”
“不，不，不多，不多……”楚亦苦着脸，不再讨价还价。
还是遵命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