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楚亦,两位小生可有受伤?”
还不待白生发问,那操纵绸布救了两人一命之人便先自报家门。
除了感激和惊恐之外,白生面上看不出丝毫多余神情,上前一步,温言道:“多谢侠客相救,小生还是第一次见主动留名的侠客呢,看来之前是小生太不懂侠道之意。”
白生将话说得妥当,楚亦的视线虽分得很散,却明显给她一种这人在隐隐打量她的感觉。
“小生无事便好,行侠仗义本不留名,但在下与两位小生略有眼缘,遂不请自来般先行报上家门。”楚亦一边说着一边去察看那晕过去的书呆子的情况。
白生的视线随着楚亦而动,隐隐往上一抬,又是察觉到那本醉过去的摇扇姑娘不知何时已然酒醒,眼下正在二楼注视着她。
白生一皱眉,曲身几分浑身揉揉,又吸气几口,像是拖着沉重的身子般迈步,也去察看书呆子的情况。
“这位小友,小友……”白生蹲去书呆子那侧,轻拍他的脸,没一点反应,她又往他人中处狠狠一掐这才让这书呆子猛地吸上一口气睁开眼来。
书呆子一醒来就见众人都围着他,没反应过来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便二话不说一把拉上白生企图再次跑路。
白生被拉起来,腿脚一拐一拐,在后头吃力跟着走,面上虽是一副为难神色,实则心中毫无波澜,但还是要开口说上一句:“小友不必慌张,这里很安全。”
书呆子闻言立即转身瞧她,眸中尽是不可思议,“小友,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小友莫要着急,可愿意听小生一言?”白生想拖住书呆子,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也就只能假装崴脚一屁股往地上坐去。
算这书呆子还有一抹良心,见她摔了还晓得返回来扶她。
她便暗自使劲大力按住书呆子,道:“小生腿脚不便,小友若执意要此时离开,那便将小生抛下吧,小友快走就是。”
书呆子有情有义,又被白生救过一命,哪能一人说走就走,听她这么说,他便咬咬牙也不走了。
“生如浮萍,无力挽澜,可小生明白要知恩图报的道理。”书呆子面上神情尤为真挚,握了拳活像是要上断头台,瞧着白生认真道:“小友救了小生一命,小生自当不会抛下恩人逃走。”
白生也露出一分感动欣慰之色,点点头。
书呆子抹一把湿润的眼眶,认真道:“本欲进京赶考,谁料途遇此事,小生要恪守清白之身,望友人一并自好……若小友有幸活下来,还望小友为小生立一块碑,刻上小生之名竹西二字便好。”
说完,这名为竹西的书呆子便深吸一口气,愣生生坐在地上不反抗不逃走。
讪笑声传出,白生转首去看之际,原本趴在二楼围栏上的摇扇姑娘已然行至跟前。
“哎哟……”白生隐隐吸气做疼。
这摇扇姑娘将两人扶起,话是对着两人说的,可视线却一个劲的停留在白生面上,“二位公子可是把我们这姑娘阁瞧成什么杀人鞭尸的可怖地方了?”
白生憨憨一笑,竹西还是那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摇扇姑娘唤来两人,再是道:“二位公子受惊了,我们这地方也有礼数,我已唤杂奴为二位备上热水暖身。夜黑风高,二位小生何不在此休息一晚再行赶路?”
白生左右瞧瞧,再是顿着动作点点头,“好……也好,也好。”
“那这位侠客?”摇扇姑娘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楚亦面上。
楚亦淡定为自己寻退路:“我本偶然路过,得见两位书生有难才出手一助,叨扰各位,这就离开。”
说完,楚亦便拱手离去。
片刻之后,白生又回到了之前喝酒的那个房间……竹西也在。
房内多出了一个沐浴用的木桶,杂奴接二连三往当中倒入热水后也就退下了。
竹西站在一旁,好生悲壮。
白生一笑,一下识破:“小友既是入瓮捉鳖,到了此时为何还不行动?”
话音一落,竹西便微微一颤,叫白生看在眼里。
“你先,还是我先?”白生一指那浴桶,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与小友目的相同。这姑娘阁中的姑娘喜欢拉穷书生做客,不是很奇怪吗?”
竹西瞧着白生与方才在堂前好似不是同一人,心中难免生出一分戒备,“小友最初入阁便是有所怀疑?”
白生坦白:“倒也不是。小生受难,入阁只为寻一晚住所。后来见着了小友,又奇怪于那位摇扇姑娘居然不到一刻钟便醒了酒,这才心生怀疑。”
竹西不甚明白她所言何意,但聪明人之间就是少了分隔阂,这会他倒佩服起白生的洞察力来。
他温和问道:“小友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
“贵气。”白生答话:“小友虽衣着平常,腰间也只半边碎玉,可只要稍稍留心便知那碎玉的材质并不一般,应该是家中传下之物。”
听了她的话,竹西面上神色骤地跃然一分,并不否认。
恰逢房前几位人影行过,两人倒也默契顿时止住了所有声音。半瞬之后,竹西满带佩服开口:“与小友相识真是竹西之幸,可否告知小友之名?”
白生以指覆唇示意嘘声,再褪了外裳,提高音量道:“那小生便不客气,先行沐浴了。”
竹西聪慧,自当会意,“好,小友先请。”
屏风隔开了浴桶和茶几,入到浴桶中的白生隐隐思索这竹西的来头。
看他的模样应是进京赶考错不了,可一考生又怎么会来管姑娘阁的闲事?且他还自带一股贵气,应是家世不凡之人。瞧方才他在堂前变着法子将名字报出来的行为,白生猜测保不准这书生家道中落,只得进京赶考,可又想着途中出名,免去赶考这一繁缛的步骤。
这么想想,竹西入姑娘阁来探查隐情的事情也就说的通了。
忽觉困顿,稍一垂首打盹便吃了一口水让她清醒过来。
然她放在一旁的衣物却骤然不见了!
“小友?”轻唤一声,屏风那头却无人声传出。
撑住浴桶欲起身才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眼下竟是丝毫使不上力气来,“小友?”
她自认敏觉性并不差,可这回她却浑然不知是在何时被何人给捉弄了。看样子,竹西在屏风那头应也动不了,或是晕了过去都不一定。
挣扎了数次,外头忽然声音大动,让白生顿时安静,欲判断此刻是个什么情况。
只听见几声严厉的男人声音在阁中响起,脚步声不止,那摇扇姑娘的声音一并传出,像是在与人争执,最后又被牵制住的样子。
接着,便是一群文弱男子的声音传出,纷纷有气无力向人磕头道谢。
听那声音,似乎是在谢官爷。
官爷……是府衙的人来了吗?除去她与竹西之外,还有人在调查姑娘阁好拉书生做客的事情?
动静渐渐息下,好似是所有被关住的书生都被放了出来,而那为首的摇扇姑娘被府衙押走。
只是,白生这处却丝毫松懈不得。
果然,官爷们走后,房前便多出了一抹人影,似乎是在看守这间屋子。
那她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她也要被人瓮中捉鳖了?奈何她打从来到凡俗之后就没与人结怨,全然想不起究竟谁有动机来摆她这一道……
是赵晴乐不成?
很快,猜测就被打破。因从屏风后传出的脚步声很是沉稳,并不像女子的步伐。
白生微微蹙眉,并不开口。
下一瞬,她的衣物便被人递上屏风。
屏风另一边若隐若现一角玄青色衣襟,那人用左手将衣物递上,骨节分明的手只在她眼前出现一瞬便被撤回。
立即将衣物扯下裹上,她欲抓住那只被撤回的手!而推开屏风,视线中只有睡过去的竹西一人。
门外那抹似在看守的身影亦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