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府衙当众审理覃言溪死亡案件。
近日清池城中总出这般事情,城中人自然感兴趣到底是个什么内幕,遂纷纷围在府衙的围栏上,企图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白卿酒与竹西一大早也来了,挤在人群中虽有些难受但起码能听到审案过程。
吵吵嚷嚷的人群骤然因惊堂木落下的声音而安静下来,县令大人落座,棠言被押上来。
看好戏的众人对棠言指指点点,纷纷说着这女奴好生大逆不道的话语,似乎整个清池城中人已经先一步给她定了罪。
竹西侧着耳朵认真听,不时微微推搡白卿酒,两人面上神色都不轻松。
公堂之上,县令的声音已然传出:“嫌犯棠言,覃言溪死亡那晚,你在何处?”
棠言双目无神,老实回答:“一切如奴投案时所说,那晚奴应了覃公子之约去覃府拿假身份文书,与公子饮茶之后便离开了。”
县令一指旁侧的尸官,手一摆,那尸官便会意上前念:“覃家公子中毒而亡,乃是马钱子之毒。加之先前婢女棠言涉嫌毒杀木家公子一事,亦是用了马钱子……”
手中文卷一收,尸官咳咳两声再问:“可是你将马钱子之毒下到了那日覃家公子喝的茶里呀?又或是,与毒杀木子易的方式一样,你在覃言溪衣物之上涂了毒?”
音落,这尸官的助手便同他耳语提醒:“大人,覃言溪衣物之上并无毒。”
尸官又咳咳两声,瞧一眼县令之后才道:“那,那便是在茶里下了毒。”
府衙找不到覃言溪那日喝茶的杯子,自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茶里有毒,但这两起杀人案都与马钱子有关,而前一起案子又与棠言牵扯很大,尸官及县令便理所当然的将这案子的凶手之名也一并扣在了棠言头上。
棠言神色漠然,“奴不曾做杀人之事。”
话音才落一刻,正值木柒柒与木家管家进入公堂旁听。
听见棠言说这般话,木柒柒骤然握拳,面色虽很是憔悴但也能清楚看出她对棠言的痛恨。
管家只在她身后隐隐叹气,紧皱眉头。
瞧着公堂上那一派全然无理的审讯,竹西很是中肯道:“小友,这样能问出什么来?木家小姐来了,难道要屈打成招吗?”
白卿酒一笑,“小友是忘了还有我们这群看热闹的人了?这么多清池城百姓在此,即便木柒柒再痛恨棠言,即便这县令再无用,也不会用屈打成招的法子。”
“倒也是……”
竹西才说完,公堂那处便又有动静了。
“你老实说,你究竟有没有下毒害人!”
县令激动了……看样子该是问了半响棠言都坚持无罪,遂这县令不高兴不耐烦了。
棠言依旧淡漠无神:“奴,从不曾杀人。”
眼见这无用县令又要丢惊堂木,一旁的太师赶紧按下,好言劝其息怒。
“你这女奴是打算耗上一月,要是一月后还没有证据定你的罪,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离开了是吧!”县令气恼。不晓得是在气棠言的嘴硬,还是在气他这府衙中人连一个证据都找不到……
县令又是一摆手,道:“带下去带下去,把那个什么当铺老板带上来!”
徐出尘被带上公堂,又是一个神情淡漠,冷静得出奇的犯人。
县令开口:“徐出尘,你纵火杀人有人证在,动机也在,那名为白生的书生尸体也在,更是被轻月公子认尸确认,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出尘那处有一瞬沉默蔓延。
“还真是隐藏不了啊……”白卿酒托着下巴淡淡道出一句。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原来她看的不是公堂断案,而是木柒柒。
竹西问:“小友意指何事?”
白卿酒道:“棠言一事不了了之,木柒柒万般希望置棠言于死地,按理说不应该立马去找证据么……可她居然有时间耗在徐出尘的案子上不走。”
竹西觉得有理,点点头。
视线一直锁在木柒柒那处,在徐出尘上到公堂之后木柒柒明显眉头一紧,似乎担忧。
沉默过后,徐出尘冷静的声音传出:“我无话可说,却没放火杀人。”
额前的发一如既往将他的神情遮去,也还是让他看起来万般阴沉。这个人在想什么,又或是害怕与否,当真丝毫不让人看透。
“好,好啊……”县令大人生气,“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无罪是吧,来人,来人呐!”
几名衙狱立马上前,木柒柒欲转动轮椅上前却被管家隐隐按下,示意她莫要做出任何反应。
只见县令扔下一根红令,道:“人证物证俱在,认罪与否也由不得你,七日后,斩!”
府衙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发出一声唏嘘,人群之中一下炸开。
木柒柒终还是不顾阻拦转动轮椅上前,便正是在这一瞬间,徐出尘眸中神色变了。
不是一如既往的阴沉,而是闪过一丝光亮,却很快又淹没在无穷无尽的掩饰之中。
“小姐……”管家在后头轻唤一声。
木柒柒对着县令只道:“大人,纵火一事为何单凭几个典当客之言就能定罪?若是这样,是不是只要覃府中有人目睹棠言在茶杯中下毒,大人就能将棠言也一并处死了?”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又是一阵议论。
议论之处无非两点,一是木柒柒的失踪又归一事,二是木家小姐居然会为陌生人说话。
县令啧嘴,“木小姐,本官还没追究小姐那失踪案的真相,小姐是要本官查查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看样子,这无用的县令也有清醒的时候,看出来那失踪一事纯属是木柒柒自行策划再嫁祸给棠言的。而覃言溪的死,将木柒柒逼了回来。
木柒柒无惧,眸中反倒更生一分凌厉,道:“大人大可去查,届时若真的查出与棠言有关,是不是可以定她的罪?”
“木小姐,本官知你与覃家已故公子情义坚实,但本官断案也要讲究证据,要是木小姐能为本官找出证据,本官自当定那奴的罪。”
“好。”木柒柒开口:“大人记住今日之话。”
县令摸摸下巴,“那,徐出尘这事,木小姐还要插手吗?”
一瞬沉默蔓延,木柒柒眸中渐渐转红,扶着轮车的手微微一颤,最终转了方向,道:“大人请便。”
音落,徐出尘缓缓闭眼。
暮色来临,府衙周遭也终于安静下来。
白卿酒意在溜入牢狱,去见见棠言。本是做了很多打算与准备,然溜进牢狱的过程比她想象的容易很多,最终在牢狱拐角见到了楚亦。
好吧,一见到楚亦她就明白了为何这么容易就溜了进来……
深吸一口气,再是上前道:“巧啊,要等我一并回去是吧。”
她并不道谢,既然段轻月没告诉她会让楚亦来开路,她也没必要说明白。
楚亦长剑在手,两手交叉相抱,并不答话。
……好吧,看来这个小跟班当真不怎么喜欢她……
一番小插曲过后,白卿酒入到牢狱。
看着这空空的牢狱,她隐约能明白县令为何格外对棠言和徐出尘不爽了。
整间牢狱除了棠言与徐出尘外并无其他犯人,也就是说,在安定了多年的清池城中是这两人闹了案子出来,是这两人给清闲县令找了麻烦……
而经过今早公堂一事之后,徐出尘被带去了死牢,眼下也就只有棠言一人在此。
被关进牢狱后,棠言每日都浑浑噩噩,脑海里什么事都不曾想,可就是丝毫提不起精神来。
“棠言。”站在木牢门前,白卿酒开口。
棠言缓缓睁眼,视线却一如既往没有聚焦。明明微有启唇,可她似乎又将所有的话都咽了进去。
白卿酒瞧了她很久才重开口:“我会帮你,所以我需要你相信我。”
棠言面无表情,只点点头。
白卿酒便直接问:“覃言溪死的那日,你可有去过城中乱葬岗?”
棠言眼睫一动,总算是有些反应了,却也只是摇摇头,淡淡答:“奴不曾去。”
听到这个回答,白卿酒神色骤然一沉。
似乎,现在连棠言都开始伪装隐藏了啊……
她再问:“你,可有杀人?”
“不曾。”棠言答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