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生一顿,半响之后才开口:“我若不顺公子之意,我若执意再以另外一重身份出现,我若去学易容之术,公子又奈我何?”
以白卿酒的身份出现么……她不想,更是不敢。
换了名字换了身份在凡俗出现,她总归是想着能麻痹自己去忘记从前的种种。而那种种,都是她无力再揭开的伤疤。
分明瞧见她眸中暗淡了一瞬,段轻月却还说得直白:“白卿酒,你在怕什么?”
她撤开眸光,便闻段轻月继续用那般淡淡却透着狠劲的语气开口:“你有一百种躲开的方式,我便有一千种拆穿你的方法,若想换个身份继续,你大可试试。”
一声讥讽之笑传出,她道:“段轻月果然还是那个段轻月,威胁与算计,是你最好用的武器。”
“面对你,我只有算计。”他凑近一步,垂眸瞧她。分明是这么无情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出了几分无奈。
“如公子所愿。”一瞬的沉默后,她收起了眸中所有的愤然,回归到平静,如死水一般的平静,道:“此后再无白生,若再次成为白卿酒能让你放过我,我会乖乖听话。”
言至于此,她转身离开。
翌日。
竹西见到白卿酒时眼中骤然一亮,持续倒茶直至热茶溢出都没察觉,盯着她瞧出了神。
恢复了女装的白卿酒眉眼之间尽是风华,着一身天青色衣裙,红绳将三千青丝束起,这身装扮衬得她这琥珀色的眼瞳更加好看。
虽昨日已经听楚亦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晓得她本就是女儿身,但今日见到她真的换上衣裙之后还是不免被惊艳到。
“小友,不,不,白姑娘……”竹西立马改口。
白卿酒一笑,丝毫不觉拘谨在他身侧坐下,如往常一样随意自然,道:“小友可别告诉我,你是昨日听楚亦说了才察觉到我本是女儿身的。”
竹西挠挠头,想充愣装傻一番也装不下去,只得实话实说:“白姑娘聪慧,小生的确有所猜测,但不知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卿酒先纠正道:“听了这么久的小友称呼,如今一变成白姑娘我反倒不习惯了,小友一切如旧便好。”
竹西似乎也更喜欢唤她为小友,听她这么说当即就应了声。
白卿酒接着道:“住一间屋子时,小友总以夜读为由将床让给我,我便觉着不对劲,后小友好些次又是抓我手腕,又是背我的,想必是为了确认我是女子,我没说错吧?”
竹西笑笑,“什么事都逃不过小友的眼睛,这么一说小生还真是很失礼。”
两人这厢正唠得起劲,楚亦那厢便又臭着一张脸来寻,硬邦邦道上一句:“出事了。”
一行人赶去府衙时,堂前正陈着覃言溪的尸首。
衙役欲将他们拦在外头,但高坐之上的县令一见到段轻月便差人将他们这一群人给请了进来。
白卿酒隐隐朝段轻月投去一瞬视线,看样子这人定是收买了县令,又或者抓到了什么把柄。
一进去看见眼下这一幕,白卿酒眉头便紧紧一蹙。
覃言溪为何会突然死了?谁下的手……
见好些无关人等进来,太师同县令耳语几句,县令便寻了个借口,说这些是民间断案能人,以此搪塞过去。
“怎么会这样……”竹西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覃言溪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县令开口:“你们且仔细看看,尸官已验,死亡的时辰约是昨夜亥时,中毒而亡。”
“又是中毒……”白卿酒蹙眉发问:“尸官检验是何种毒?”
县令大人答:“马钱子。”
马钱子,怎么会是马钱子……
依照白卿酒的推断,木子易极有可能是在木柒柒的授意下被徐出尘以马钱子给毒杀了,木府那个泥娃娃像上亦是沾上了马钱子粉末,可覃言溪是昨夜亥时身亡,那时候徐出尘分明就在牢狱之中……
马钱子难以买到,但不排除药商家族有所囤积……城中人皆知木家是药商大家,的确能拿出马钱子来,可木柒柒眼下失踪,这一切又是谁促成的?
白卿酒沉默良久,县令大人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自个丝毫没头绪。只是,清池城中近来发生的命案失踪案颇多,若是不尽快破解,他这个县令的官职怕是要不保。想到这里,县令便做一声叹气。
而就在县令叹气的下一瞬,不幸中的万幸总算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衙役来报:“大人,大人,木家那失踪的小姐回来了!现在正往府衙来……”
“是棠言,是棠言杀了他!”
衙役的尾音还未落全,便接着响起一声悲怒到极致的女子声音,是木柒柒来了。
“怎么是木家小姐回来了……”
“她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好似跟没事人一样啊。”
守在公堂门前的几名衙役见木柒柒出现便忍不住嘴碎几句。
只见木柒柒眸中满是悲仇,死命推着轮车让自己往覃言溪这处而来,而在她终于到覃言溪尸体面前时,甚至不顾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具尸体,她便骤然扑了上去。
轮车翻倒,她死死抱住覃言溪尸体,如疯了般一下大喊起来。
“来人呐,拉起来,把她给我拉起来!”县令大人还是头一回看见这般场景,慌了神立马就喊人来拉。
杂役们便纷纷上前要将木柒柒拉走,木柒柒面色凶狠将这些人一个个推开,大喊出声:“是棠言那个贱婢杀了他啊,你们快去抓她,抓来行刑,抓来砍头,抓来让她不得好死!”
“覃言溪你怎么就死了!谁允许你死的!”木柒柒拼命捶打覃言溪尸体,“我这双腿换了你的命,你不是说没我的允许你绝对不会死的吗!你给我起来!”
杂役们再次去拉,木柒柒始终是敌不过他们的。
县令慌张,“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找人去查,愣着干什么,去啊!”
县令将惊堂木扔向身旁太师,太师便赶紧随便唤了几个人出去,自己也一道跟着小跑出去。
“把把把,把那个什么嫌犯棠言一并给我带过来!”
县令发话,便有一大群人出动去找棠言。
木柒柒被拉去一旁,哭喊得太过,眼看就要晕过去,木家管家此时赶到,赶紧安抚他家小姐。
木柒柒抓了管家衣袖,咬牙道:“一定是那个贱婢,你帮我抓她来,我要亲自问,我要亲手杀了她!”
一字一顿木柒柒都说得真切,即便是在县令面前,她也丝毫不畏说这般要杀人的话。
管家不停安抚,可却丝毫不起作用。
与此同时,牢狱又来报:“大人,人犯徐出尘企图逃跑,就在刚才已经被发现抓回。”
县令顿时扶额,心想怎么事情偏生要凑在一堆发生……
摆了摆手,县令道:“带过来带过来,把徐出尘也给我带过来。”
一听到徐出尘这三个字,木柒柒好似才平静下来一分。
白卿酒将一切收入眼中。
徐出尘被带上来时,双手被死死反押在身后,他面上有不少淤青,看样子这短短一个晚上的牢狱日子他过得很不舒坦。
“徐出尘,你放火烧死了那名为白生的书生,你还要喊无辜逃跑吗?”县令大人发话。
徐出尘被押着跪下,正好在木柒柒旁侧。
他垂着头,似乎是想掩盖满是淤青的脸,依旧冷静道:“我不曾放火杀人,我也不会跑。”
本来事情就多,徐出尘还这般嘴硬,在县令看来更是心烦,他刚想发作一番,徐出尘便再冷静出言:“放心。”
闻言,白卿酒忽然微有蹙眉。
他这句“放心”是对县令所说,还是在安抚旁侧的木柒柒?
正好在木柒柒失控时,徐出尘就因企图逃跑而被带上公堂,难道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