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一听长子出言不逊,盛乾虽不曾开口呵斥于其,可一声冷哼里却已是明显透着浓浓的不满之意味。
“爹,您万不可听二弟胡言,姑且不说魏、刘两部势大,非是我盛家这么点兵力可以对付得了的,就算能,那也不能出兵,不瞒爹,魏友三已同意将其所部改编为抗日救国军第五支队,韩主席不日将授旗该部,另,那刘金然也已有意加入抗日救国军,与我盛家已可算是一体的,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
盛家豪根本不曾在意其父的不悦,这一行上了堂,便即朗声将韩德勤的大旗抬了出来。
“哦?”
出于对共产党早年政策的疑惧,哪怕明知韩德勤不是啥好鸟,可盛乾心底里还是倾向于归入国民党阵营之中,而今一听盛家豪如此说法,其本已坚定的出兵之心思顿时便又无可避免地动摇了起来。
“爹,魏、刘二贼皆惯匪,无恶不作,民怨极深,我盛家与之为伍,岂不令祖辈清名蒙羞么,再者,唇亡齿必寒,此番我盛家若是不救齐家,将来有事,何人能救我?”
见得盛乾明显有退缩之意,盛家龙自是不敢稍有大意,赶忙从旁出言进谏了一番。
“胡扯,自古以来,乱匪受招安乃是惯例,如今国难当头,就该团结一切力量,共图抗日大业,二弟执意要破坏大局,究竟是何居心,嗯?”
盛家龙昨日虽坚称这些年来一直在行商,可盛家豪却并不甚相信,在他看来,盛家龙十有八九还是共党分子,这会儿乱扣起“破坏抗日大局”的帽子来,明显便有着试探盛家龙底细之意味。
“大哥是在说笑么?齐伯伯一向自守安民,从不闻其有投靠鬼子之事,这才是抗日所应团结之力量吧,至于魏友三、刘金然等有奶便是娘的货色,今日可以加入所谓的抗日救国军,明日也可以为汉奸,小弟实不知大哥为何定要与这等样人为伍。”
只一听,盛家龙便知其兄到底在玩甚把戏,自不会轻易坠入其彀中,也就只是就事论事地将盛家豪的言论驳斥了一番。
“放肆,你这就是在诡辩,那齐国忠拥兵自重,不服政府调度,有通共嫌疑,魏、刘二部合力剿贼,合理合法!”
被盛家龙这么一说,盛家豪的脸色顿时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心火大起之下,竟是不管不顾地歪曲起事实来。
“哈哈……大哥真幽默,信口开河都能说到这么个份上,让人不佩服都不行了,嘿,好一个通共嫌疑,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明是魏、刘二贼欲行劫掠之勾当,到了大哥口中,居然就成了正义之举,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大是大非面前,自是容不得丝毫的含糊,到了目下这般田地,盛家龙又岂会给其兄留甚体面的。
“你、你……”
盛家豪的辩才本来就不如其弟,加之明显不占理,被盛家龙这么一挤兑,当即便被憋得个面红耳赤不已。
“够了,吵什么吵,都闭嘴。”
听到此处,盛乾对长子的无能已是难以忍受下去了,只是碍于其上校特派员的身份,却也没敢表现出偏向,这便索性一瞪眼,强行制止住了二子间的针锋相对。
“爹,自古救兵如救火,如今孙园镇危在旦夕,实不宜久拖啊。”
盛家豪本就已处在了绝对下风,自是乐得顺应盛乾之息事宁人之意,可盛家龙却不敢放任时间之迁延,也没管其父的脸色有多难看,紧着便又进谏了一句道。
“嗯……啸天,我镇团练若是前去,能有几成胜算?”
盛乾倒是倾向于出兵了,可还是不免担心救人不成反遭贼算,犹豫了好一阵子,依旧难下个决断。
“若是属下带兵,最多三成把握。”
归仁镇团练虽都是庄啸天带出来的兵,奈何这些团丁都不是职业军人,基本上是半农半兵,训练水平实在难以令人满意,正因为此,哪怕庄啸天心中也是倾向于出兵救援,可出于谨慎之原则,他却是没敢将话说得太满。
“三成?那简直就是去送死,爹,此事万不可为啊。”
盛家豪是百般不肯出兵的,此际一听庄啸天给出的胜率如此之低,他立马便来了精神。
“爹,敌众我寡之下,正面硬碰,能有三成已是不差了的,依孩儿看,若是能周密部署,巧妙利用二贼不齐心之弱点,胜率应不致低于六成。”
在主导权的争夺上,盛家龙自是寸步也不肯退让,这都还没等其父有所表示,他便已紧着给出了句建言。
“嗯……啸天怎么看?”
归仁镇团练可是盛家的立身之本,盛乾自是不愿见团练队伍有所损失,只不过他本人对军务之道一窍不通,又岂敢轻易而决的。
“回老爷的话,属下以为二少爷所言不差。”
盛乾这么一问之下,盛家龙兄弟俩的目光立马便全都聚焦在了庄啸天的身上,然则庄啸天却根本不曾与二人交换一下眼神,略一沉吟之后,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盛家龙的一边。
“庄啸天,此乃我盛家大事,岂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赶紧退下。”
盛家豪显然没想到庄啸天竟会如此干脆利落地选择了自家弟弟,心火顿时便不可遏制地大起了。
“豪儿休要多言,为父之意已决,尽起镇中团练,由龙儿带队,即刻赶赴孙园镇。”
盛乾尽管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己方之损失,可也不曾再多犹豫,挥手间便已下了最后的决心。
“哼!”
盛乾的决断这么一下,盛家豪的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重重地怒哼了一声,甩手便要就此行下堂去。
“慢着,豪儿便在此处陪为父一道等消息好了。”
盛乾明显信不过盛家豪,唯恐其暗中着人去通风报信,根本没给其开溜之机会,一压手,便已将盛家豪留在了堂上,对此,盛家豪虽是怒极不已,可却愣是没敢跟其父顶撞当场,只能是无奈地应了一声,怏怏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色铁青地独自生着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