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逢圩时,四乡八里前来城中赶集的人极多,盛家龙等人推着大车在街上只转悠了一阵,便已将近四十只野鸭全都脱手了个精光,而后随意地找了个无人的僻静巷子,拆开大车的底板,各自将枪带上,丢下大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了街。
“书记,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您在此稍等,我先前看看。”
在城中逛荡了大半圈下来,许道赫然发现湖区在城中部署的几处联络点都已遭破坏,除了两处他方才刚设下没多久的交通员之外,就只有米家杂货铺尚在正常营业着,对此,许道显然是起了疑心,自是不敢就这么将盛家龙往米家杂货铺里领了去。
“那好,你小心些,一旦情况不对,即刻先撤,我与小萧在此接应。”
盛家龙本身也是搞地下工作出身的,自是看得出城中的情形有些不太对头,若是本着安全之原则,此时就该先撤了才是,奈何他可以等得起,伤重的萧兰香却是等不得,为了能尽快摸清敌情,哪怕明知是在冒险,他也只能是尽力一试了的。
“哟,客官,您来了,要点什么,只管吩咐。”
许道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言,抬脚便行出了巷口,一派随意状地便往杂货铺里行了去,这才刚进店门,胖乎乎的米掌柜便已是满脸笑容地迎上了前来,热情地寒暄了一句道。
“掌柜的,店中可有豆油么,我要五百斤。”
许道接手情报科之后,曾与米掌柜联系过几次,彼此并不陌生,然则店中到底还有旁的顾客在,他自是不会急着与米掌柜相认,而是按着规矩发出了联络暗号。
“要这么多啊,小店一时怕是凑不出这么许多,要不您先到内里休息片刻,容米某着人去筹措一二?”
米掌柜可是老地下党了,与鲁明是同一批的老交通员,行事自是稳妥得很,在对暗号上拿捏得极其之到位。
“这样啊,我可是急着要回乡,烦劳掌柜的快一点成不?”
这一见米掌柜的在对暗号时并无甚异常之处,许道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稍稍一松,一边说着,一边便由米掌柜陪着往店后行了去。
“老许同志,你可算是来了,唉,这几日鬼子在城中大搜,许多同志都……唉!”
一到了后堂,米掌柜脸上的笑容当即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沉痛之色。
“老米放心,鬼子猖獗不了太久了,我军主力很快便会回转,到那时,自会跟鬼子好生算算总账。”
城中转了这么大半圈下来,许道自是清楚城中原有的联络点大多已遭不幸,心情同样沉重得很,只是这当口上,他却是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沮丧之情绪,所能说的也就只是些无太多意义的鼓励话语罢了。
“不错,会有那么一天的,书记他……哦,书记可知晓了城中的变故了么?”
米掌柜抹了把眼泪,明显有意探听一下盛家龙的行踪,可话到了半截子,突然察觉到不对,紧着便改了口。
“盛书记就在城外等着呢,老米,你这里可还安全?”
许道可是老游击队员出手,早年也曾干过交通员,对情报工作自是熟稔得很,饶是米掌柜掩饰得快,可许道却是第一时间便判断出米掌柜一准有问题,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故作不知状地发问了一句道。
“店里人多眼杂,不宜藏身,我家另有一处空宅院,地处僻静,安全上绝对有保证。”
这一听许道有意将盛家龙引来,米掌柜的眼神瞬间便是一亮,紧着便给出了个承诺。
“那好,米掌柜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陪书记一道进城,一切就拜托米掌柜了,告辞。”
米掌柜这等神情变幻虽是轻微,可许道却是瞧得个分明无比,心底里的怀疑顿时便更笃定了几分。
“老许放心,米某知道该如何做的。”
许道这么句话语一出,米掌柜顿时便激动得脸上红晕密布,拍着胸脯便作出了保证。
“嗯。”
许道没再多言,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即行出了后堂,大摇大摆地出了店门,一路晃荡着便往南面行了去。
“书记,老许他……”
许道顺着大街只管往前走,哪怕是经过了盛家龙藏身的巷子,也不曾停下脚步,甚至不曾向巷子口张望上一眼,这等情形一出,萧晓可就不免有些犯迷糊了。
“别说话,老许后头跟上了两尾巴,看来米掌柜已然叛变了。”
萧晓懵懂的事儿,盛家龙却是一眼便瞧得个分明,然则他并未急着行动,而是等一前一后盯梢许道的汉奸走过了巷口之后,这才领着萧晓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许道走了片刻,假作偶然回首地冲着身后瞄了一眼,见盛家龙已悄然跟了上来,心中立马便有了计较,但见其先是不紧不慢地沿着熙熙攘攘的大街逛荡着,而后突然一闪身,速度极快地便冲进了一条小巷子中,尾随其后的两名敌特见状,自不免都慌了神,其中一名跟在前头的敌特立马加速冲进了巷子中,而落后的那一名也开始了快步向前奔。
“别动,动就打死你!”
当先冲进了巷子的那名敌特才刚转出一个弯角,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瞧清周边的情形,就见许道已突然闪身而出,手中的大肚匣子只一下便顶住了那名敌特的脑门。
“误会,误会,兄弟你……”
见得情形不对,被顶住了脑门的敌特顿时便被吓出了满头的大汗,但却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只见其眼珠子转了转,故作镇定地便扯淡了起来,话语故意说得极响,显然是要给紧跟而来的同僚发出个警讯。
“呃……”
还别说,紧跟而来的第二名敌特真就被惊动了,只可惜没等他有所动作,盛家龙便已从后头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其身后,手一立,一记手刀毫不客气地便斩在了其脖颈间,倒霉的敌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咕噜声,便已陷入了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