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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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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依香的治疗下,又经过了依香的悉心照料,张坚的脚上的骨折伤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刚过,波依香就把固定在张坚脚上的三根树棍子给解开了,并扔掉了拐杖扶着张坚在寨子里慢慢走动着,进行康复性的锻炼,过了一个礼拜,张坚在行走时就已经感觉左脚和右脚没啥两样,便缠着波依香带自己沿着附近的山沟去山里转转,说这二十多天没出过寨子,快把自己憋坏了。
波依香同意张坚出去,但只允许在附近山沟走走,不能走远,怕张坚的伤脚太受累。张坚满口答应。于是波依香让张坚空着身,自己背上竹篓,挎着砍刀,提上了猎枪,俩人一起走出了寨子,沿着山沟进山了。依香见有阿爸陪着,当然放心,只是关照千万别累着了,要早去早回。
张坚来到山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活动活动了腿脚。他放眼望去,雨季刚刚过去,只见四周的群山、森林在雨水冲刷后,本来就青翠的山川越发得郁郁葱葱,在太阳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地散发出绿宝石般耀眼的光。张坚不由得心中暗暗赞誉:“这雨后的西双版纳可真美啊。难怪先前有人在诗中这样形容,说美丽的西双版纳是镶嵌在伟大祖国西南边陲的一颗翠灿的绿色明珠,一点儿也不为过啊。”
脚伤好了,真让人高兴。沿着山沟一路走来,张坚像个孩子似的奔跳着,嘴里还哼着那首曾经传遍祖国大地的电影插曲: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美丽的风光……”
波依香看到张坚乐,自己也高兴。他不时地从山沟两侧采摘一些山毛野菜的放进背篓中,听到了张坚的歌声,夸奖说:“你们汉族的歌可真好听。”
“傣族的歌也好听。我会唱傣族的歌《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张坚说着,又唱了起来: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傣族人民在送里生活,
密密的寨子紧紧相连,
那弯弯的江水绿波荡漾……”
边唱边行。他们又沿着山沟向前走了一段,张坚看见山沟边有一棵躺倒在地的枯朽树杆,上面层层叠叠长满了枣红色的木耳,水汪汪的,像一片片刚冒出水面的芙蓉。
“哇,这树上长了好多的木耳!”看到木耳,张坚大声叫着,叫声惊动了几只窝在附近草木丛中的野鸡,它们惊恐地展开了翅膀,卟腾卟腾地飞向远处。
“等一等。”张坚刚要上前去采摘木耳,被波依香一把拉住了。
“怎么啦?”张坚不解地看看波依香。
“蛇,一条大蟒蛇。”波依香指着前面,轻声地说。
“啊,乖乖,这蟒蛇比我们上海动物园的蟒蛇还大。
张坚顺着波依香指着的方向向前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树下有一条比吃饭的饭盆还粗的蟒蛇,正使着劲缠着长满木耳枯树的另一端。蟒蛇不断吐着一尺来长的蛇信子,忽闪忽闪的好像红色的火苗,它瞪着一双圆圆的蟒眼,蟒眼里不时地闪射出碧绿碧绿的,令人寒凛的光来。这蟒蛇的一段肚子是鼓鼓的,正使着劲在树杆上缠绕,仿佛要把老榕树缠断。
“别动,我们千万别惊动它。”波依香说,“缠一会儿它自己就会游走了。”
“蟒蛇干吗要缠树?”张坚问。
“你看,这蟒蛇的肚子那么鼓,我估计它刚吞下个麂子什么的动物。”波依香说。
“啊?一头麂子要三五十斤,比这蟒蛇的头大多了,怎么吞得下?”张坚有点不信。
“吞得下。这蛇的嘴巴很特别,能吞下比头大几倍的食物。一旦吞下大的食物,但靠自己的胃液还不能很快的消化,还得靠缠树来粉碎食物,帮助消化。”
俩人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蟒蛇松开了树杆,慢吞吞地向坡上游去,消失在那些灌木林中。张坚这时才想起木耳,便走到枯树旁,采摘起木耳来。
“你们上海人就是喜欢木耳。”波依香看到张坚手忙脚乱地采摘木耳的样子,笑着说。
“是啊,上海很少见得到木耳,就是有了钱也不容易买到。”张坚边采边回答,很快就装满了一背篓。
装满了一背篓的木耳,树杆上还留有许多,放弃了多可惜。张坚想了想,脱下了长裤,两个裤脚用胶鞋带一扎,便成了两个口袋。张坚把采得的木耳装进这特殊的口袋里,装满了,把皮带一收紧,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架,看得波依香竖起了拇指直叫好。不过,波依香的长裤不能脱,他们可是外面只穿长裤,里头不穿短裤的,用波依香的话说,一脱,鸡巴就会露出来,让人见了多害臊。不过通过这件事后,张坚他估计波依香他们以后也要考虑在长裤里面穿条短裤了,万一碰到尴尬时,这长裤还可以脱下来派大用场呢。
张坚和依香准备举办婚礼了,婚礼的日子选在了农历的大年初一。
这好日子是依香和父母亲商量了几次才定下来的,他们是为了尊重汉族的风俗习惯和顾及到张坚的感受,才定下了这个结婚的日子。张坚把结婚的日子提前写信告诉给了陈永生,因为上次陈永生说过,他要作为男方的佳宾参加张坚和依香的婚礼。为了作为男方的代表及时参加张坚依香的结婚大礼,陈永生在大年三十的下午,他就从一百五十公里外的糖厂搭车赶到了曼赛寨子。
张坚和依香的婚事,在这个山区公社来说,是件大事,张坚和依香的结婚,毕竟是全公社第一个插队落户的上海知青和当地傣族姑娘结合的典型事例,别说是全公社,就是在全县大概也是第一个,其影响,恐怕并不亚于几年前上海知青的到来。因为此事的影响重大,所以,大年初一的这天,公社知青办的主任刀光代表公社党委、革委会也下来参加了张坚依香的婚礼,还赠送了这年头最最珍贵的结婚贺礼——一本精装的“毛选”四卷合订本。大队支书波温和大队长岩拉也来了,他们除了送上四卷“毛选”外,还代表傣族乡亲,送来了一砣盐巴,一包糯米饭,一块傣家自织的深蓝色的粗布,和一卷老乡自己纺成的洁白的棉纱线。听说《西双版纳周报》的记者也会来曼赛寨子,要好好采访张坚依香这一对新人。
一大清早,依香家就热闹起来。依娇、依拉等姑娘忙着为新娘打扮梳妆,岩教、岩罕小伙子忙着布置新人结婚仪式的殿堂。这结婚仪式的殿堂其实就布置在依香家的外间,张坚依香的婚礼就在这儿举行。
竹楼宽敞的外屋最靠墙的里面,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傣语叫“矛欢”,意思是灵魂桌。铺满芭蕉叶的桌面上放着并排摆着一只煮熟的公鸡和一只煮熟的母鸡。前端还摆放着一大串的香蕉,还有用翠绿色的芭蕉叶子包着的一包盐巴和一包糯米饭,香蕉代表着心相连,盐巴和糯米饭代表和和和美美的日子。另外,桌子一边放着一块红布和一块白布,红布代表红红火火,白布代表圣圣洁洁。另外还摆有几团白纱线。桌前的两侧各放着两只凳子。
婚礼开始了。
“请新郎入场。”
担当证婚人的岩坎拉活音刚落,全场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张坚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的卡中山装,在陈永生的陪同下从外面缓步来到“矛欢”桌前。
“掌声请出新娘!”
在又是一阵欢呼声和掌声中,新娘依香头上戴着金黄色的花,身上穿着红缎做成的通裙和红紧身小祆,她在依娇、依拉等姑娘的陪同下,走到“矛欢”桌前,站在了张坚的右侧。
“请新娘家长波依香、咪依香和新郎的朋友陈永生、公社知青办的刀主任入座。”
波依香、咪依香和陈永生、刀主任分别在“矛欢”桌两侧的凳子上坐定。
“乡亲们静一静,乡亲们静一静。”
岩坎拉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婚礼现场的欢笑声中。他不得不提高了嗓门,”乡亲们,张坚和依香的结婚仪式马上开始。这是我们寨子第一次傣族汉族结婚的婚礼,张坚,他也是我们寨子的第一个汉族姑爷,所以,我们今天张坚和依香的婚礼,也要把傣族的拴线婚礼和汉族的拜天地风俗也结合起来。下面我宣布,婚礼开始,先进行汉族婚礼。奏乐!”
顿时,芒锣敲响了,象脚鼓敲响了,几只葫芦丝吹奏起了动听的傣家乐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张坚正在茫然,依香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转向后面,对着“矛欢”跪下,深深地叩了个响头。
“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高堂张坚知道,就是父母。便拉了依香对着波依香咪依香跪下。对这边父母叩完头,依香拉着张坚转过身去,对着陈永生和刀主任跪下,刚要叩头,吓得陈永生连忙站起身,一边伸出双手把两人搀起来,一边说:“张坚,依香,你们礼重了,祝福你们,相亲相爱,早生贵子。”
陈永生说完,从衣袋里拿出了红包,塞在依香手中。
“不要。”依香急红了脸,推还给陈永生。
“依香,张坚的父母亲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前来参加你们的婚礼。我这是代表他们二位老人家送给儿媳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依香侧脸望了张坚一眼,只见张坚走到陈永生跟前,紧紧抱着陈永生,叫了声“兄弟”,两滴泪珠便渗出了眼角。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张坚依香面对面站着,相互间深情地望了片刻,深深地鞠了一躬。
“接下来就是我们傣家的拴线婚礼仪式。”
汉族的婚礼三拜仪式过后,岩坎拉宣传进行傣家风俗的婚礼拴线仪式。
岩坎拉把新郎新娘的手叠放在“矛欢”桌上拿起桌上,说了很多祝福语。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白线,从张坚肩上开始到依香肩上缠了好几个来回,把二人紧紧缠在一起,意思是从此后已经把二人的灵魂紧紧缠在了一起,永远不再分开。然后,依香的父母亲,陈永生,刀主任,大队长和支书拿起桌上的白纱线,接着,参加婚礼的人纷纷拿起白线,大家把白纱线缠在新郎新娘身上,一边缠线一边说着祝福的话。
《西双版纳周报》的摄影记者也用相机激动地拍下了这婚礼的珍贵场景,回报社后加洗了一套,作为祝福的贺礼,赠送给新郎新娘。
婚礼的喜宴就设在赛子中央的小广场上,全寨男女老少全部出席,所以各户都把自己家的小藤桌小藤凳子搬到了场地上。为了今天的婚宴,如平日农忙时一样,有烹饪手艺的妇女们自觉组成了一个炊事班,专门负责婚礼上的菜肴,有的负洗菜,有的煮菜,有的烧烤,各就其位,各伺共职,有条有理。队长岩坎拉特地让人把自家喂养的最大的那头肥猪杀了,还安排了几个小伙子提前一天去南腊河中下丝网捕了不少的鱼,各家各户也杀了鸡鸭送到了炊事班里,由炊事班统一烹煮,统一上桌。
一直到十二点过后,婚宴才结束。张坚依香回到家。依香刚把张坚带进内屋,就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男人……
半年后。
“张坚,我有了。”晚上,依香把头枕在张坚坚实的胸脯上,轻轻地说。
“有啥啦?”
“真憨,有了你的娃。”依香把手捏成拳头,假作生气地用捶着张坚的胸。
“真的?我要当爸爸了?”张坚惊喜地坐起身,突然高兴地喊了起来:“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
张坚第二句还没喊完,嘴就让依香用手给堵住了,嗔怪地说:“羞不羞?大半夜的,你想把全寨子的人都吵醒呀?”
张坚伸了一下舌头,放低了声音,把耳朵贴在依香的肚子上,说:“依香,你快让我听听。”
“看你,都是人家老公了,怎么还像一个小娃娃?我怀上才两个月,怎么听得见?”依香幸福地笑着。
“我这是高兴的。依香,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在知青房里的情景吗。你说你要给我生儿子,生女儿。当时,我还给孩子取了名字呢。”
“当然记得,当时你说,生儿子叫张志浩,生女儿叫张依香,我忘不了。”
“依香,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儿子女儿一样都喜欢。你呢?”
“我也是,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张坚搂着依香,说:“以后,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都要让孩子好好读书识字,学好文化,受最好的教育。有机会让孩子上大学。
“嗯,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