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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半夜,正在睡梦中的张坚被离知青房不远处那棵老榕树上传出的一阵急促钟声惊醒,他抬手看了看腕上那只带着微弱夜光的上海表,才午夜子时。“半夜三更的,敲钟干啥?”张里心里暗暗嘀咕。不一会儿,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走过,从声音判断,走过的人还不少,看样子好像全寨子的人都在向外涌来。

深更半夜急促的钟声,这么多行迹匆忙的脚步声,一定是寨子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是南腊河发洪水了还是发生地震了?想到这儿,张坚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摸着黑套上长裤,披上外衣,把脚伸入了胶鞋就往外走。等他来到外面一看,夜色包围中老榕树下已经站满黑色的人影,只见一束接一束的手电光不时地摇晃着,像雷雨到来之前那一道道的闪电。

张坚快步挤进人群中,想打听半夜急促地敲钟把全寨人都叫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按理说,张坚在寨子里已经生活了三年多时间,常用的傣语不但听得懂,而且都能说,可是今天老乡们在说些什么,张坚怎么都听不明白,他们说的这几句傣族话张坚他从来也没有听到过。

这时,岩坎拉和几个壮年男人各人扛着沉沉的丝网赶来。

“半年三更的,敲钟集合就是为了打鱼?这鱼白天不是可以打吗,为啥要在半夜,还集中了全寨子的男女老少?”张坚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趁着岩坎拉放下丝网歇口气的当儿,问。

“哦,现在是鱼打摆的季节,鱼打摆白天不打,晚上才打,我们现在是赶鱼打摆……”砦坎拉说。

“鱼打摆?队长,什么叫鱼打摆?”张坚不解,打断了岩坎拉的话,问。

“就是鱼大肚子了,它们要集中在一个地方下儿。”岩坎拉边比划边说。

“队长,你说的大肚子的鱼下儿?是不是鱼撒籽?”张坚看岩坎拉比划了两边,好像有点明白了,问。

“对对,就是鱼撒籽。这几天就是鱼撒籽的季节。鱼在晚上十二点以后夜深人静时,会挑一个水不太深但水流湍急的滩里集中,在激流里逆水游着才方便撒籽。我们这段河下面的那个急流滩里,每年在个季节都会有好多的鱼游来,集中到这里下儿,对了,也就是你说的撒籽。这可是抓鱼的好机会,两头丝网一围,少的可以抓到几百斤,多的话可以抓到好几千斤。所以,这两天晚上我就派人巡哨,一旦发现鱼打摆就敲钟。今天终于等到鱼打摆了。你看那滩里泛出的水花,这些可都是鱼呀。这些鱼拥在一起,像不像鱼打摆。”岩坎拉指着南腊河中那白花花的一片水流,高兴地说。

“哦!”张坚听了岩坎拉的话,他终于弄明白为啥半夜里敲钟大家起来捕鱼了。

“岩温,岩教龙,岩拉,岩罕,你们快下网!”岩坎拉一声令下,岩教龙岩温他们两人一组,在激流上游和下游各下了一道丝网,围网中的激流处,鱼搏浪花,银光闪闪,十分的壮观。

“队长,鱼网住了,可以下去抓了吧。”张坚挽起裤腿,卷起袖口,很想下河。

岩坎拉笑了,说:“挽起裤腿就想下河抓鱼了?你认为那鱼儿扑腾的地方水浅呀?那儿快有一人深了,你信不信,这一人深的潭里可都是鱼,它们是在下面等着逆水游上激流下儿呢。”

张坚他被现场大家的喧嚣声感染了,高兴地说:“那么多鱼呀。”

“鱼不多怎么会叫鱼打摆?”岩坎拉嘿嘿地笑着,身旁的乡亲们也跟着乐。岩坎拉告诉张坚,这鱼儿喜欢寻找合适的水流打摆。往年的水流时大时小,打摆的鱼不大多。今年这滩的水流大小特别适应鱼儿在这里撒籽,所以这打摆的鱼比往年的多。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河抓鱼?”张坚有点急耐不住。

“不急不急,我先吹两炮烟。”岩坎拉往地下一坐,让人拿来了毛竹水烟筒,搓了一团烟丝放在那中央伸出的小竹嘴上,点着了火,便呼噜噜地吸起竹筒烟来。他边吸着烟边告诉张坚,“这鱼下儿还没下完,等鱼下儿下得差不多了再抓。”

大概半个小时后,男人们脱光了衣服,用手捂着裆部那玩艺儿,跳进了河里开始抓鱼。张坚当然也跟着男人们下到河中抓起鱼来,不过张坚没有脱光,还留着一条裤衩。对傣家的一切都习惯了,就是在男女老少面前脱光他实在感到害羞,无论如何不肯把裤衩也脱掉,他的这般模样,依香在岸上看到了,捂着嘴直笑。

顿时,南腊河岸边像下起一场鱼雨,岸上捡鱼的妇女和小孩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张坚从网眼上摘下一条鱼正要往岸上扔,被眼尖的岩坎拉止住了,让他扔向丝网外面的河里。

“为啥要把这条鱼放掉?”张坚不明白。

“你看这鱼的肚子大,还没有下儿呢。”岩坎拉指着张坚手中那条鱼的肚子,说。

“哦。”张坚听完岩坎拉的话,再看着眼前被丝网围着的那么多的鱼,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天晚上,家家都分到了好多鱼,张坚也分到了大半筐,足足有十多条。张坚拿着半筐鱼回到了知青房,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刮鱼鳞,破鱼肚地忙乎起来。他除了留下一条炒鱼块,一条熬鱼汤外,其他的鱼都用盐巴醃起来,等到缺菜少盐时下饭。

忙罢,望着眼前的这些鱼,张坚他想起了陈永生,想起了方芳,也想起了刘颖。

第二天,妇女和姑娘们要上后山采茶,男人们放假。男人们没事,有的便背上了双管的老套筒上山打猎。云南西双版纳,是我国古典名著《红楼梦》里所描写的黄山毛峰,西湖龙井、福建铁观音和云南普洱茶这四大名茶中,云南普洱茶的主产地。其中勐海县的西定、八达、南糯山、景洪的基诺山、勐腊县的易武山等地的大叶茶最为上乘。特别是那些千年古茶树上的茶叶,更为珍贵。曼赛北边的后山上,至今还有几十棵上千年的古茶树,这些千年古茶树粗壮无比,可以同时容纳十来个人在一棵树上采茶。曼赛寨的老百姓除了种植水稻、甘蔗和热带水果外,种植茶园,采摘茶叶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采茶是女人、特别是姑娘们干的活。她们眼快、手巧、心细,采茶特别快。就像江南民歌《采茶舞曲》中唱的,“采茶好比凤点头,采茶好比鱼跃网,好比那两只公鸡争米上又下”。而男人们则负责把采摘下的茶叶用黄牛驼回去进行加工,再把加工好的茶叶交售到茶厂。

张坚出于好奇,决定也随傣家姑娘们上山采一回茶。

依香告诉张坚,说:“古茶树都在高山上,山下坡地上都是些新移栽种植的茶树,今天去的茶园是坡地上的新茶园,品质一般,就是一般大众化的普通茶叶,这茶叶的口味要比高山古茶差一些,价钱也卖不高。高山上的古茶树有的已有几百年上千年了,又高又大,要爬到树上才采得到茶叶。最大的一棵茶树上,我们十来个姑娘可以一同上去采茶,那茶叶好,茶厂专门会来收,也能卖个大价钱。”

春天的清晨,露水浓重。东方才放亮,张坚就背了背篓随姑娘们从寨里出发,来到茶园刚好天大亮。山坡的梯田上,一棵棵茶树郁郁葱葱,一片片茶园层层叠叠,犹如一幢幢绿色宝石盖成的宫殿。这迷人的琼楼玉宇在淡淡的晨雾中忽隐忽现,青翠碧绿。记得有个爱写诗的知青朋友,曾经在诗中这样赞美版纳的茶园,“晨雾薄纱掩茶林,青翠欲滴似有声,未及走到山坡下,已闻情歌赛银铃”。

普洱茶不象福建的铁观音,不象黄山的毛峰,也不象西湖的龙井那般,讲究茶新茶嫩的。普洱茶分春茶秋茶,采摘一尖二叶,春天采摘的谓春尖茶,秋天采摘的叫秋茶。随着晨雾散去,茶山上的翠色里显露山姑娘们鲜艳的衣服色彩,似绿色丛中盛开的朵朵鲜花,还不时地飘出傣家姑娘银铃般的歌声,山歌颂吟着美好的家园,歌唱这幸福的生活。可惜男人们不在,若是在的话,男女对起情歌来,那才叫热闹。不过今天偶尔也有一、二个活泼的姑娘,见到张坚这个上海知青、汉族小伙一同来到茶园,会调皮地向他送上两句“汉家阿哥来茶园,看上哪个傣家妹”的山歌。当然,懂得傣话的张坚也不甘寂寞,回唱两句“傣家阿妹莫着急,比那嫦娥更美丽,若是采茶采得快,汉家阿哥心欢喜。”简单的对歌,引起了姑娘们的一阵欢笑。

午饭是在茶山上吃的。姑娘们各自的通包里都带着用芭蕉叶子包着的糯米饭,牛肉干巴,烤干鱼,酸菜……,大伙儿围坐在一道,把菜凑在一起,边说边笑边吃,午饭倒也丰盛。

张坚今早上因起得晚了,没来得及做饭。出工时依香告诉他说,没关系,可以来个吃“百家饭”。

于是张坚他或从这个姑娘的芭蕉叶上抓一团糯米饭,或从那个姑娘的芭蕉叶上扳一块烤鱼、拿块酸菜的,也刚好凑合。傣家“卜少”(傣语译音,意为姑娘)们好客,乐得拿出饭菜让张坚吃,渴了,就喝上几口毛竹筒里的泉水,甘甜清爽,全然不像城市里的自来水那样,有股怪味。傍晚时分,大家背上茶叶回寨,采回来的茶叶就统一放在仓库等着初加工。

第二天,张坚没和姑娘们上山采茶。他来到仓库和负责初加工茶叶的仓库保管员波依香搭个下手,想知道这茶叶是如何加工的。波依香告诉张坚说:“这加工茶叶是个技术活。加工好了,茶叶的等级就上去,价格就高,如果加工不好,等级降下来,也就卖不出好价钱,这会直接影响全寨子的经济收入。”

波依香边揉茶边说:“普洱茶有生茶熟茶之分。生茶,采回的茶叶第二天就可以加工。第一步骤是揉茶,先分批次把茶叶放入揉茶机,轻轻盖上揉盖,不能盖得太紧,否则会把茶叶揉烂。然后,由小柴油机带动揉茶机揉茶。揉茶,这是第一步。然后把揉好的茶叶放进风干机把风干就行。如果是晴天,就把揉好的茶叶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那熟茶怎么加工呢?”张坚问。

“普洱熟茶的加工工艺是先发酵。把采回的茶叶用油布蒙几天,进行发酵。发酵必须掌握时间和温度,不然熟茶喝起来口感就不那么醇厚,茶水的色泽也不那么鲜亮。发酵好以后揉茶风干。风干后的茶叶装入麻袋运往茶厂,由茶厂评等级收购。茶厂收购后,再把散茶进行精加工,包装后贴上“中茶”的商标销往各地。他们加工时,把生茶或熟茶放进小蒸桶用蒸气蒸热,倒进纱布包好,放进模具挤压成茶饼、茶砖或砣茶,然后进行包装,贴上“中茶”的商标,销往全国各地乃至国外。蒸茶压模时用的水一定要好,听说勐海茶厂蒸茶的水采自流经厂区地下的暗河,水质是最好的。因此,勐海茶厂生产的普洱茶生产的熟茶和生茶比我们这儿茶厂生产的茶出名。”

波依香还告诉张坚,普洱茶饼的包装十分奇特。一枚茶饼净重不是一斤,而是七两多一点点,再把茶饼包扎成筒,一筒茶饼不是十个,而是七个。七个茶饼净重为5市斤。俗称的“七子饼”茶。现在市场上看到的“七子饼”茶就是这个意思,并不是什么商标的名称,更不是茶叶生产厂家的名称。

“那普洱茶应该怎么泡喝起来最有味?”张坚他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普洱茶喝时先要用开水洗五秒钟左右,把水篱干,再用95度的开水冲泡。茶具以紫砂壶为好。生茶冲泡出来的茶颜色为金黄,而熟茶泡出来的茶颜色象红葡萄酒,不论生茶熟茶,茶水清香扑鼻,品上一口,满口生津,回味流长。不过我们不爱这样喝,我们喜欢摘把老茶叶放在茶壶里煮,喝这样的茶才来劲呢。还有,其他地方的茶都是喝新茶,只有我们这儿的普洱茶,加工好茶饼后最好四年后再喝,而且是越陈茶越香,越陈味越醇。普洱茶还有一个特点,其他地方的茶叶极容易发霉变质,而正宗的普洱茶随便用纸包着放在通风凉爽处许多年都不会变质,而且年代越陈越珍贵。”

波依香的一番话,听得张坚连连点头。

临收工回家时,波依香用报纸包了些初加工好茶叶,递给张坚,说:“这是发过酵的熟茶,喝了暖胃。”

晚饭后,张坚拿出波依香给的茶叶,按波依香说的,泡了一茶杯。透过钢化玻璃的杯壁望进去,深红色的茶汁晶莹剔透,闻一闻,茶香透人,品一品,满口生津,张坚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好茶,真是好茶。” cJRzmV7T+c8RaeqO2nGS+fgi0rNOZTSRXEvuiokcKkg9THwNf7ZbRESoMwrw2Uv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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