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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牛娃的姑父可不是做事不考虑前因后果的粗莽村汉,初听了牛娃的诉说,也气得肚子里的胀气不断咕咕往上涌,恨不得马上和妻子叫了妻兄牛娃爸一起去把兰草她那个躺在家里养断腿的爸爸揪出来大闹一顿出出气,再去城里寻兰草和兰草妈算总账。

走在回家路上,他对和他一样跟着生气的妻子说:“咱给牛娃订婚后就错走了一步棋,根本就不应该让兰草领着她妈回城里去!趁热打铁给他们把婚结了就不会有这粘(ran)牙事了。”

一块走着的妻子说:“牛娃年龄不小了,可人家兰草才十九岁,还不够结婚年龄呀。”

丈夫说:“这事不难办,大不了花一点点钱寻个熟人说一说,就能给办个结婚证。万一不给办证,就定个日子给他们把婚礼办了,山前山后没有登记就结了婚的人多着哩,也不见有谁怎么样。”

妻子说:“这时候说啥话都迟了。你说兰草和她妈合伙给咱牛娃设套,叫我可看不大可能。兰草妈和咱同村同族的多年了,我看她不可能心术那么瞎。再说,她给娃们一定婚就去了城里,牛娃第二天就赶上去了,她自己安家都忙不过来,来得及吗?就说那几个把牛娃拉到工地上去的人能是她寻的吗?她手里有没有钱你和我难道不知道?”

牛娃姑夫父想妻子说的也有道理,就说:“兰草妈我们知根知底,可兰草跑到城里这么些年,谁知道交没交瞎瞎人?”

妻子说:“兰草跑到城里去,也都是她那个不学好的大给逼出去的。这孩子本质好,从小知事听话。要不咱们会把她千方百计给牛娃撮合?”

丈夫说:“反正这事是哪一节子不对了。牛娃这婚事要是黄了,咱咋对得住沟底下的活着的和死了的那一门子人呀!为了定这个婚,孩子他舅舅把攒了一辈子的钱都拿出来花完了,要出了岔子,就是要他的命呀!”

回到家里等气头过去了,牛娃姑夫父把前因后果事情过程的各种可能都仔细思忖分析了一遍,拿定主意后对妻子说:“事情闹大,只能临时出出气,终到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即就是人家兰草家耍了嘛哒,咱出了那么多钱,把那个躺在炕上等死的兰草爸逼死都逼不出一分钱来。咱去到城里也都不敢混闹,我想八成是兰草那头子出了问题,先寻着兰草妈看她咋说,要只是兰草一时糊涂变心,兰草妈可能不会跟着胡闹的。”

妻子说:“咱连兰草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寻得着兰草妈?”

丈夫说:“都怪我以前想的不周到,叫牛娃去了城里到国棉九厂瞎胡碰。你给去准备一点吃的东西,明天一早咱就动身去城里去,我有办法找到兰草。”

第二天早上,漫山遍野都是湿漉漉的浓雾,填满了河川沟道,几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天阴沉得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这样的天气,即使再勤劳的庄稼人,也都开门出来看看就缩回去补睡二茬觉去了。就是雨不落下来,浓雾里也忌讳到地里去躟踏,脚印过处,对土地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牛娃姑姑姑夫两口子起早饭也没有吃,就背着昨晚装好了干粮的黑提包,一人胳肢窝夹了一把雨伞,顶着茫茫浓雾去几里外的乡里等一早的第一趟直接去城里的班车。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钻进雾里,孤零零的夫妻俩离得只有三两尺也迷濛濛互相像在水里一般看不清楚。

牛娃姑姑过意不去对丈夫说:“掌柜的,我这个丝不断的啰咧(可怜)娘家把可你连累扎了!我都觉得在你面前矮了一截子。”丈夫去拉了妻子的手说:“她娘,你咋能这么说?亲故亲故,亲不顾要亲干啥?牛娃他哥去给人家白白拉套去了,牛娃要是再成不了婚,你我都要在人前抬不起头了。”妻子感动得挨得丈夫更近了。

见雾气太重,牛娃姑夫说:“天气这个样子,这第一趟班车要从原头上的村里来咱乡上拉人,可能雾过不去不会来。我想回去开了咱家的三轮车直接到县里去搭车。”妻子不准,说:“快不敢开那车去!人都叫那样的车是‘倒草机’,这瞎瞎(ha)天气又走的沟路,谁能操下来那个心?事情再紧,也不在其等车的一点时间。最迟雾气过去了车一定会来的。”

到了乡政府的街道上,一直和十几个也是等车的人一起站到快八点,天上的雾薄了,可以看清十几米远的路面的时候,班车才姗姗来迟。

一路上唰唰的秋雨下着不断头,班车司机不能放开速度。到了下午四点多,牛娃姑姑姑父才到了国棉九厂的厂门口。妻子说:“咱到门口问问看大门的?”丈夫胸有成竹说:“这么大的厂子,看大门的能认识几个人?”

他直接走上去给门口的保安一个个递上了早就准备的红塔山纸烟,接着殷勤地打着火给没有自己点着烟的保安都点着了烟。看保安的如临大敌的脸都松开了才说:“师傅们辛苦了。我想打听一个人,是个女娃,就在这个厂子里打工的。”

一个抽着烟的保安说:“看你就是农村来的,只要知道她在那个车间,去里边一问就有人告诉你住在哪一座楼上。”

牛娃姑父卑谦地说:“我只知道她就在这个厂子里,听说是看机器,接线头的,叫兰草。”

一个保安听见了“兰草”两个字,忽然想起了那一天的事,就说:“十几天前好像有个背了几疙瘩烂行李的农村小伙也到这里喊叫着找叫兰草。”牛娃姑姑急忙插话问:“他人去了哪里?”保安指着一边的台阶说:“喊了一会,就坐到这里不喊叫了。我也没有注意他后来去哪里了。”

另外一个保安说:“你们说那叫兰草的是接线头的,可能不是细纱车间的就是织布车间的。你们回去到里面问去吧。宿舍楼就从西边那一条路进去。”随手给指了大概方向,放牛娃姑父姑姑都进了厂门。

知道了兰草不是在细纱车间就是在织布车间上班,就好说多了。进去一问,两个车间的女工宿舍就在一个楼上。牛娃姑父问那个中年女楼管:“请问大姐,这个楼上住着一个XX县的叫兰草的姑娘吗?”

兰草平时勤谨朴素,工作踏实肯干,提前转正提工资,工友们都知道,楼管当然熟悉。就说:“兰草是在这个楼里住。你们是她什么人?”

牛娃姑姑刚刚要开口,她丈夫急忙说:“我们是兰草她姑姑姑父。到城里来办事,顺便看看她。”又说:“兰草在哪一层住着?我们上去找吧。”

楼管挡住说:“按规定没有里面住的人领,一个外人我都不能放进去。也不知道兰草现在在不在,我给你们上去看看去。”

兰草这时候正休息起来准备吃饭去。她食髓知味以后,就天天失魂落魄似的想往建云那里跑。一来二往,搞得厂子里的熟人都知道了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了。

虽然也有不少人风闻过那一天有个农村小伙子在厂门口喊叫着兰草是他媳妇的事,可在现今的开放社会里,男男女女喜欢谁就和谁住一块,城里人司空见惯,也没有人当一回事,况且兰草和建云还没有公开明铺暗盖睡在一块去,有啥大惊小怪的?只是兰草的师傅姐妹们都私下议论:“看,兰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看得上建云那样的男人?要模样没模样,要钱财没钱财,连父母都没有。也不认识几个字,兰草到底看上他哪里了?”可议论归议论,像农村那样见这样的事情早就被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长道短的风,绝对不会刮起来的。

楼管大嫂也知道兰草和建云谈恋爱了,她是城里的下岗工人,也把这事看做是青年人之间的平常事,根本预料不到来找兰草的自称是兰草姑姑姑父的两个人就是兰草订了婚的男方的亲属。她一上兰草住的那一层楼道,就大声喊:“细纱车间的兰草!兰草——”

兰草听见,扔了手里正在擦脸的毛巾,从宿舍里跑出来应声:“哎!”

楼管大嫂说:“你家里姑姑姑父来找你了,人就在楼下门口等你呢。赶快下来吧!”说完就转身下楼梯去了。

兰草心里狐疑着:“哪一个姑姑姑父会来找?”也没有多想就跟在楼管后面下楼。到最后一层的楼梯的一半处拐过去弯腰往外一看,一下子呆住不动弹了。门外面的路沿上人行道的水泥方块上,立着的在左顾右盼的两个人正是她一个村的自己叫了十几年哥哥嫂子的又在十几天前改口称呼为姑姑姑夫的牛娃的亲姑姑姑父!

兰草自知和建云之间的关系,迟早都是大麻烦,可没有想到麻烦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她没有一点点思想准备,根本没有勇气出去见那两个人。见牛娃的姑姑姑夫都仰头往楼上面看窗户,没有注意看里面的有些暗的楼梯口,立即把已经伸出要往下踏的脚收回来,退着往楼上倒。

楼管大嫂见状说:“兰草,你姑姑姑夫就在院子里呢。你咋又要上楼去?”

兰草胡乱借口:“我忘了要拿的东西了,回去看看去。”转身就往上跑。

进了宿舍,下意识就闭上门,背靠着门扇喘粗气。

同屋里的工友姐妹见她脸色苍白,转眼失色的,就都围过来问:“怎么了?家里来啥人?把你吓成这样子?”

兰草哆嗦着说:“我这下子活不成了!乡下定了婚的那家人找来了!”

姐妹们都不相信问:“你真的还有定了婚这回事?”“都啥时代了?你就能随着他们给你包办婚姻?”“不理他!包办婚姻犯法呢,看他们敢怎么样?!”七嘴八舌,说啥话的都有。

兰草听着乱无头绪,急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喊:“我都要吓死了!你们说的这些话一分钱的事都不顶用!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去,话都传不给建云去。”

里面有手机的姐妹就说:“给建云打个电话吧。”把手机递给兰草。

兰草接过,手颤心跳,压不准号码,一个姐妹抢过去说:“你说号码,我给你打!”

兰草说了,电话就打通了。兰草刚刚对着电话说:“牛娃家里来人了!”就听见楼下面吵起来了。

吵声是牛娃姑姑姑父和女楼管在争执。他们等不住兰草下来,又回来问清兰草下了半截楼梯又上去了,就要自己上楼,楼管挡着不让。所以,三两句就说高吵起来了。

牛娃姑姑见上不了楼就拿出农村妇女的撒泼劲喊叫起来:“兰草,我是你女婿他姑姑呀!我和你姑父几百里路冒着风雨来寻你,你躲着不见我们是啥意思?是把我们农民当瓜(傻)子哩吗?你再不下来,我就把啥话都往外扬呀吖!”

牛娃姑父劝妻子:“他娘,你冷静些!到人家公家这地方胡喊叫啥呢?可能是兰草娃上去取啥去了,咱等一会怕啥?”

牛娃姑姑缓了一口气,又大声喊:“兰草!你下来不下来?”

兰草在上面再也呆不住了,只得下来。嗫喏着说:“姑姑姑父,你们咋来了?我是上去收拾我床上的钱包了。”

牛娃姑父连忙站到妻子前面说:“兰草,你不听你姑姑胡咧咧的话了,她是在路上和我吵了架,没有地方发火,在这里撒气哩。我们想来看看你和你娘,都不知道你娘来到城里干啥哩。”

兰草这才回过神来说:“我妈妈在厂门前对面的街道上打扫卫生着呢。”她眼睛躲躲闪闪不敢正视牛娃姑父,就怕他问牛娃。

牛娃姑父若无其事地说:“那就好,听这个大姐说你吃了饭下午要去上班。你要没有时间,把你妈妈的住处给我说一下,我们先去她那里看看去。”

兰草只得告诉了母亲住的那一家的村名和户主姓名。

牛娃姑父拿出几百块钱给了兰草说:“我们出门的时候,你公爹要捎苹果核桃那些东西,我们嫌难拿,没有带。他就叫我把这点钱给你,你拿着,想吃穿啥就给自己买啥去。”回身给妻子说:“娃好好的,你都胡吱哇喊叫了些啥话些?”

牛娃姑姑迅速变脸过来,拉住兰草的手说:“哎呀,兰草呀,你看我和你姑父拌了几句嘴,正在气头上,看你不下来,以为你来了城里,就看不起我们老农民了,嫌乎我家了。就啥都不想胡说乱叫,你是明事理的好姑娘,不要和我这粗噜噜上计较了。我等你明天下了班还要领我到街上去逛商店哩。”

兰草傻傻地任由手被拉着,接不上来一句话。

牛娃姑父拉开妻子说:“兰草午饭时间都过了,你咋还舍不得丢手?咱走,叫兰草收拾上班去。咱出去看亲家母去,”拉了妻子往厂里大门口去了。 s0ihiztfiJh+Wtaoz685I93Eb/repJ2fdpWFSwIrJrs9W9x3gbG4KA8qck/UwH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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