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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兰草不知道建云怎么处理在工厂大门口喊着自己的名字不走的牛娃,怕他们三两下说得打起架来,闹得厂子里的都人知道了,把自己卷进争风吃醋的桃色话题里去,还有什么脸面去人面前站?就牛娃这么在厂门前的闹腾,她也怕会有人知道了说三道四。四点上班,兰草人进了车间,心一直悬着放不下来。心一二用,就影响了干活,半自动化的细纱机,一个线头断了不及时接上,整个一排机器就自动都停下来。带班长检查过来,替她接了几回断线,开动了机器。又一次过来,见她这里还是不断停机,就气冲冲走到她面前,黑面怒目,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车间里机器声音轰鸣,兰草只看见班长铁青着脸嘴皮动弹,听不清说什么,怕得泪汪汪想哭。

好不容易到了凌晨十二点下班的时间,铃声一响,兰草顾不得去澡堂洗理,一身碎棉屑就往外跑。车间的一个统计员在通道把她截住说:“兰草,主任叫你下班去车间办公室。”兰草的心咯噔一下立马预感不妙,她和其她的姐妹们一样,最怕班后被留下谈话,班后被谈话的,没有一次是受表扬的好事情。

在车间办公室等着兰草的,正是车间主任和今晚的带班长。兰草一进门,班长就指着兰草暴跳起来:“你不想干了就趁早言传走入!这么干活要砸车间的牌子还是想砸厂里的牌子?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一台机子停几分钟,就要影响车间生产任务的进度,车间里拖了后腿,全厂的任务都得后推,再有你这么的几个人,我们都得跟着受牵连降工资!弄不好恐怕工作都得丢了!”

车间主任也说:“兰草姑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刚刚给你加了工资,你就这样没有责任心怎么行?”班长也说:“我先前还到处给你宣传唱赞歌呢,总说是吃过苦的娃娃更珍惜工作机会,你问问其他人去,哪一个进厂这么短时间就拿你那么多的工资?有的人至今还当着学徒工没有出师呢!今天这样,是给我们脸上抹黑还是不想在这里干了?不想干了趁早言传,明天就可以走人!”

兰草被吓得颤抖着哭出声来,结结巴巴说:“我,我,我不是成心的,我家里出了事。”班长指责:“你家里出事了,你就拿厂里的工作出气?这里的一切都是拿钱转动的,你赔得起吗?”兰草可怜兮兮说:“我没有钱。”

车间主任看兰草的凄楚样子心软了,就说:“兰草呀,咱们都是挣的人家老板的钱,都要养家糊口。不是我们给你故意寻事,是有人盯着我们,我们就得紧盯你们,不然咱们都过不了关。”想了想又说:“这么吧,今天的失误你们班长给你及时补救了呀,你要是有心,就把这一季度的奖金给他分一点算是报酬吧。我这里就不给你记录在案了。以后千万再不敢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了。”带班长说:“既然主任都这么说了,兰草平时也都没有出过失误,我要那几块钱能咋?你以后注意就好。”班长也不想为了这事得罪兰草她哥建云。

从车间办公室出来,生产区里的交接班也已经都结束了,大通道两边的一个个车间里都灯火辉煌机声隆隆着。兰草路过建云上班的织布车间,探头往里看了看,门口一带是换衣间和车间办公区,要进里面去还有一个缓冲间和两道门,通道里只能隐隐听见哐当哐当的织布机声,虽然国内到处推广的气流织布机基本上没有声响,可价格昂贵,老板基本上还在用老式的机子织布。兰草知道建云上班的地方,但是不敢冒然进去找人。厂里对上班时间乱窜车间的处罚是毫不留情的。

兰草心事重重出了厂里生产区的大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以后了,生活区里不见一个人走动,一条条五六十年代栽的法桐罩顶的老水泥路上,显示着树的枝叶的阴影和透过枝叶射在地面的黯淡的路灯光点。城里的夜晚,看不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眼目前也看不见什么人,可远远近近的各种声音乱七八糟的大合唱仍是不绝于耳。兰草不由自主向路两边的树行间去看,总以为建云会从那些什么地方走出来告诉她牛娃怎么样了。可是一次次都发现的是粗壮的法桐的黑乎乎的身躯。不时吹起的夜风把树上的叶子弄出了唰唰的响声,把树下的落叶刮得哗啦地响动。

兰草没有直接进宿舍里去休息,她沿着去厂里大门的路,悄悄走到大门口,远远站在办公大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往门外边看,亮晃晃的电灯光里,保安们的值班室门口,只有一个保安坐在一把椅子上打瞌睡。兰草又轻手轻脚去大门的另一边无人的暗影里,探头看见那边的值班室窗外也一个人都不见,没有了牛娃的影子。兰草见状更耽心了,她见不上建云的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回妈妈那里去,又没有胆量一个人半夜闯过城中村里没有路灯的狭窄街道,去叫开早已关了的住户院门,只好继续提着心,悄悄回了她住的女职工宿舍里,悄悄地和衣躺下望着房顶上的动着的灯光树影慢慢睡着了。

建云安顿就绪了牛娃,脑子里仍然翻腾着安静不了。他在无业游民的最底层打拼的经验告诉他,在切身利益面前稍有迟疑不决只会落得鸡飞蛋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机会对任何人都是稍纵即逝地难得。好几年和兰草兄妹一块同甘共苦的生活,他早就把自己融入了兰草他们的世界里去了,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的互相远离。要一个捡食垃圾箱里的东西长大的人讲究什么高风亮节礼义道德,恐怕就是要求太高了。

建云原以为随着时间推移,他和兰草必定会自然而然走在一起去的,由于觉得兰草还年龄轻,所以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想不到兰草一次家回得一切都翻了个个儿!建云实在难以面对兰草订了婚的现实,他感到天塌了地陷了!他连腰里揣了刀子杀了兰草的未婚夫的心思都有了!可是他清楚杀人偿命的简单道理,他不想弄得把自己的性命都白搭进去。他在街心广场里听见兰草告诉了他她已经订婚的话,头脑“轰——”的一下就昏头昏脑趔趄着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只想着怎么能一闭眼就一了百了。

建云在床上大脑里翻江倒海的时候,兰草也被牛娃在厂门口的大闹吓得跑到楼下来找他。下楼听说是牛娃找来了,并且在大门口叫着兰草的名字乱喊胡叫,建云一下子怒火中烧,就想去打闹发泄一番,又一想:“不能把事情搞大。人家毕竟是订了婚的合理关系,闹得满城风雨人都知道了对兰草和自己的名誉都不好。”建云一转眼有了新主意,就叫了楼上的两个小兄弟,他背着兰草安排两个小兄弟想办法把牛娃引到无人的地方去,等着他们一伙去吓唬吓唬,说不定一个没有远离过家里的乡巴佬就会乖乖回去了。

看着兰草去饭厅了,建云怕那两个小兄弟在大门口就和牛娃冲突起来,赶紧跟出去帮忙,打算无论如何先制止住牛娃的胡搅蛮缠大呼小叫再说,谁知道刚刚拉住牛娃就碰见了兰草妈横插进来喊叫。人长得不怎么样的建云的大脑可是伶俐灵醒的,立即知道要赶牛娃回去已经不可能了,要是把牛娃赶回乡下去,自己在兰草妈眼里的流氓恶娃的印象就肯定定型了,以后就是表现得挣死也不起作用!所以灵机一动就把牛娃给潘老板领去了。城里的民工都晓得潘老板用工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而且连环计管着扣工资,牛娃要离开一时三刻也不是容易办到的。

把牛娃安顿到了实确处,建云告诉了兰草妈,想在半夜换班的路上再给兰草说情况,可偏偏兰草被车间领导留下谈话去了,所以两个人错过了碰头的机会。建云也就赶紧去织布车间上班了。

兰草妈这一夜仍然睡得不踏实,她总感到兰草这样在牛娃和建云两个人中间悬着,迟早要出乱子。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应该为兰草着想尽快催着她快刀斩乱麻立即割断和那个建云的任何关系!想了一夜,想出第一步先隔断他们互相见面的机会的办法,就是叫兰草住回来,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和她这个妈妈住在一块,下一步再想办法让女儿和牛娃多交往。她凭着一个母亲的本能坚信,只要兰草和牛娃多接触、多了解,会把心移到牛娃一边来的。

可是,兰草妈没有一起亲历过兰草和建云那样的互舔伤口的刻骨铭心的相依为命的苦难岁月,她哪里会了解兰草对建云的感情深度?她只是站在一个普通母亲的角度,按照一般人的看法看待这个纠结。兰草妈这个注定多灾多难的农村妇女会把这个风雨飘摇里的家庭小船拉上河道吗?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预料不到。 8QslTF0e6iCy/GQhK4O24BBypS8d0o6FPC5bsXvY3dY8I8J/2rlzZ5KivwcJjS7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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