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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夜,兰草和妈妈都没有睡好,兰草妈是由于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能马上入睡。兰草牵挂着建云,也睡不着。兰草妈见女儿也辗转反侧,不断翻身喘粗气,就想和女儿说话。兰草有心事,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妈妈的话题。见说不到一块儿,兰草妈就闭住了嘴不再言语,自己思谋着从今往后在这个人地两生的地方怎么和两个儿女一起生活下去。兰草想着告诉不告诉建云哥哥自己回家定了婚的事情。天快亮了灯时候才都迷迷糊糊睡着了。

地下室里住的都是一天不出门劳作就活不下去的穷人,五六点钟就有人爬起来弄出了叮叮当当的开门声脚步声和收拾早饭的响声。兰草妈首先被吵醒了,翻身起来穿衣服,兰草本来就没有睡熟,也一激灵就坐起来,见天快亮了,就三两下穿好往外走。

兰草妈阻拦说:“天还早哩,你洗脸吃了早饭再去上班来得及的。”

兰草说:“这里啥都不方便,我回宿舍洗脸去,到厂里的大灶上吃早饭后去修理厂给我弟宝儿说一声,叫他挤时间来看你。中午十二点我还要上班呢。今天你自己做饭吃了后,一个人到近处转转去吧。小心不要和生人多说话。”说着出地下室去了。

去厂里的路上,兰草一直想不出怎么和建云说清楚这几天的根稍变化。

回了职工宿舍,同室的工友们还都睡着,兰草轻手轻脚简单收拾了一下,没有去食堂吃早饭,出去坐公交车去郊区的公路畔的修车厂找到了弟弟宝儿,告诉了弟弟宝儿妈妈来了城里的情况,回来就直接去厂区的门口等建云,她知道建云早上八点钟下班。

换班的铃声响起,厂区的大门开了。上下班的工友们很快就把敞开了的大门口挤满了。兰草站在一边的道沿上,紧紧盯着向外走的人,一眼看见瘦小的建云急匆匆走出来,兰草赶紧迎上去叫:“建云哥哥!”

建云立即高兴地走过来着急问:“伯母昨晚怎么样?还习惯吗?”

兰草说:“好着哩,她叫我谢谢你哩。”

建云一边领头向饭堂里去,一边说:“你妈就是我亲妈,说谢字就太见外了。”

兰草听建云这么说,心里热乎乎地矛盾着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有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建云问兰草:“你吃过早饭了没有?”

兰草说:“刚刚去找了我弟,还没有吃呢。肚子也不饿,等十一点半上班吃一顿饭算了。”

建云说:“那咱俩就都吃中午饭吧。我们出去转转怎么样?”说着改变方向走上出厂门的路,兰草默默地跟上去。

迎面有认识建云的人过来招呼:“建云师傅,和你妹子上街去吗?”建云一律笑着回答:“是呀,下了班没有事,出去吃一顿饭。”兰草知道,自己进厂的时候,建云就给工友们介绍她是他的妹子。许多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妹,出了厂门,在街心花园里的一个连椅上坐下来,在城里就有这样的好处,无论是对门住的还是对面见的,只要没有利害冲突,都能够没有看见似的互不理会。坐好后,看着一个个生疏的身影从跟前来来去去,两个人才有机会说正事了。

兰草梳理着几天来的一切,始终感到乱无头序,不知道从何说起。建云急切地问:“你不是回去看父母住院了吗?怎么猛然间就把妈妈带到城里来了?到底是谁得病了?”

兰草说:“是我爸爸腿摔断了。”

建云问:“怎么样了?还住着院吗?”

兰草说:“不要紧,已经出院了。”

建云说:“骨头折了短时间恢复不起来,你把妈妈带到这里来,爸爸谁照看呀?”

兰草烦心地说:“你别再问了!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我现在不想多说。反正我爸爸妈妈分开了。”

建云知道兰草爸爸是个赌鬼,闹得家里一直好不起来。就知趣不追根问底,迟疑了一会儿说:“我看伯母好像是不待见我吧?”

兰草知道缘由,又不好说出来,就解释说:“没有啥,你知道,农村人都这样,最怕自己的女儿和外头的男人有一点点来往。他们把闲言碎语看得比真的还认真。”

建云说:“咱俩个会有啥闲言碎语呀?”

兰草说:“没有!是,是,家里给,给我……”兰草说不下去,建云急着问:“给你啥了?!”

兰草鼓足了劲才说出来:“家里这回回去给我订婚了!”

建云大脑猛然一晕,热血冲顶,眼前发黑,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以前咋没有听你说起过呀?”

兰草说:“是我爸爸欠了几万元的赌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建云火了喊:“你就甘心拿自己抵债还钱!?”喊声引得路过的一些人驻足围观了,兰草连忙说:“你声小一点行不行?看人都看咱了。”又说:“我爸爸都被债主打断腿了,还放话要烧家里的房子,不订婚就没有一点钱还人家,我能会变钱吗?”

建云生气说:“你咋不给我打电话?”

兰草解释说:“我给你打电话能顶啥?还不是空惹你着急吗?几万块的高利贷,一天的利息就几千块,我不敢多耽搁时间呀!我要是有三分路数,会把自己卖了还钱吗!”说着声嘶力竭哭起来。

围观的人看见好像是小两口闹别扭,都先后散去了。

建云还在生气,咬着牙说:“难怪你妈那样对待我?怪我自己不自觉,硬用热脸往冷屁股上贴!”说完气呼呼起身走了。

兰草想出手拉住建云,但是没有足够的勇气那样做,眼看着建云生着气走了。自己一个人坐了好一会,才慢慢起来,也不想回妈妈住的地下室那里去,就漫无目的地在厂门前的街道和商店转到快十一点,才慢慢回去吃午饭,准备下午上班去。

牛娃把大肥料编织袋装着的姑姑给他拆洗收拾的铺盖卷和两个装着碗筷和换洗衣物等日用零碎东西的老式手提包拴在一起,从到了站的长途汽车上提下来,使劲往后一甩,腰稍稍一弯,铺盖卷就越过肩膀,甩到了后背,两只手抱紧装了零碎东西的提包直起腰来,跟着一起下车的人匆匆忙忙出了在城北的长途汽车站。

一出车站大门,和他坐一个车的都或者挤上公共汽车或者挡了出租车奔了不同的方向,牛娃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他只向兰草爸问出了兰草打工的那个纺织厂叫“国棉九厂”,兰草爸还是听兰草给妈妈说的时候听到的,至于在哪个车间的哪个班组兰草爸也不知道。

几个男男女女凑上来问他要去哪里,坐不坐车住不住店,他依照姑父关于“在车站街道碰见主动找你说话的人都不要理会”的吩咐一盖没有多答言。

顺着进城的方向的大路独自往前走了一二百米,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蹒跚着从一个小巷里走出来,赶紧迎上去问:“老大爷,去国棉九厂从哪里去呀?”老人家停住脚步,仔细打量着牛娃说:“小伙子,你问的那个厂子早就没有了,改制改成私人的了。”

牛娃吃了一惊,怕是说谎成性的兰草爸骗了他。老人家接着说:“名字也变成天啥公司了。不过城里的老人手都还习惯叫‘国棉九厂’。”牛娃才松了一口气。

老人用拐杖往南边不远处的路边指着说:“小伙子,就你这样背着这几疙瘩东西走着问着找,几个小时都到不了,你到前面那个公交车站坐五十路公交车去吧,直接到原来的国棉九厂站下车就到了。”又特别叮咛“现在的厂名不好记,你上了五十路车一问,人们都知道国棉九厂。”

牛娃谢了老人,继续前后搭背着肥料编织袋和两个大包去站在公交车站等五十路车,一趟车过来了,人挤得满满的,牛娃和自己的行李一块往上挤,影响得其他抢着上车的人都靠近不了车门,就有人不断埋怨指摘。司机大声喊:“喂,背东西的,往后站!不要挡着其他人的路!”后面有人借势把他推得离车门远远的了。

一连过去了两三趟车,牛娃仍然没有机会上车,那个给他指路的老人慢慢走过来,见牛娃还在公交站站着,就问:“怎么还没有坐上车?”牛娃说:“人多,挤不上去。”老人家说:“现在正是坐车进城的高峰期,你要是时间不急,等上半小时高峰过去了车上就人少了。要是有急事,多花十几块钱挡上一辆出租车很快就到了。”说完继续拄着拐杖往南走了。

牛娃不愿意多花钱,就继续背着行囊等着,见车上人满的时候也不往前去挤了,耐心地站着等。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空闲一些的五十路公交车,牛娃把前后背着的行囊都连提带抱才都放到了车上,学着他站在路边看了好久的其他人的样子给投钱箱里投了一元钱。回身想往自己的行李上坐,司机喊道:“把你兀东西往后边挪,不要挡着下面站上上车人的路。”

牛娃挪动着行囊想:“这城市里真麻烦,不如我们乡里,骑一辆自行车,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在车上,牛娃向一个站在他旁边的小青年打听国棉九厂在哪里下车,那个小青年热情地告诉他:“你不要再操心了,我到站的时候告诉你。”牛娃千恩万谢了小青年。小青年叫着大哥和他无话找话问:“大哥,你到国棉九厂找谁呀?”牛娃牢记姑父的叮咛,坚持口紧不说实话。狡诘地说:“我出来是寻地方打工的。”小青年立即热情地说:“我们公司这几天正招人呢,你跟我去吧,一个月给一千多元的工资哩。”

牛娃很高兴,还要问公司的具体情况,忽然旁边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大声说:“哎呀!谁的土脚把我的皮鞋踩了满脚面的脚印子?”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向自己脚下看去。牛娃也往下一看,挨着自己脚的两个大提包的拉锁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里面的破旧东西好像被开膛破肚了的野猪一般亮出了血糊糊的肠肠肚肚。

牛娃大惊喊叫:“谁把我的提兜拉锁都拉开了?”中年人说:“你不着急了,刚刚拉开还没有来得及拿你的东西呢。”牛娃喊:“是谁干的?”旁边有人说:“就是和你说得热火的那个人掩护着另外一个同伙干的。”牛娃大怒,跳起来要拼命。可整个车里连那小伙子的影子也不见了。中年人说:“你检查提兜的时候,人家早在前一站那里下去了。”

牛娃感激地对中年人说:“多亏有人踩了你的脚。不然,我就被贼娃子偷了。”中年人把脚伸过来笑着说:“你仔细看看,我哪里被人踩了?”牛娃一看,黑皮鞋亮锃锃的一点土也没有。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牛娃也跟着笑了。

中年人说:“小伙子,第一次出远门吧?带着行李上街坐车千万要先看好自己的东西!特别要注意和你套近乎的人呀。”牛娃咧嘴继续傻笑,中年人说:“笑啥?下一站就到国棉九厂了,那个厂子现在叫‘中天翔宇有限责任公司’了。”牛娃说:“名字这么难记?”中年人说:“你就说‘国棉九厂’大部分人都知道。就是门牌上写的不一样了。”有人就接话说:“还不是你们当干部的改来改去地把国家的厂子都改成私人的了?”中年人笑着不接话。

到站了,立即有人告诉牛娃下车,牛娃提了行李从中间的比上车的那个车门大了不少的车门轻松地下了车,和他一起下车的好心人指着对面一个非常排场的明光闪闪的电动门告诉他:“那个就是原来国棉九厂的大门。”

牛娃又一前一后背好行李随着从人行道上往对面走的人流过了马路,见那个大门口的白电镀铁管门关着多半边,只留着东边一个角的小门有人出入。几个穿了接近公安人员那样的蓝色服装的保安站着虎视耽耽地盯着出入的每一个人。

牛娃在纺织厂的大门口转来转去好长时间,已经引起了保安们的注意了,才慢吞吞缩手缩脚想从那个开了一点的小门进去。还没有走到跟前,一个早就有准备的保安马上伸手挡住他问:“你是干啥的?厂里不准捡破烂的随便进去!”

牛娃解释:“我找人。”保安问:“找谁呀?”牛娃说:“兰草。”“兰草?”保安问:“兰草是谁呀?”牛娃说“是个女的。”

“女的?”保安哈哈大笑说“哪个纺织厂里的工人不是女的多?光我们厂子里就有几千个女工,你这样找人,怎么找呀?那个兰草是哪个车间哪个班组的?如果你知道住那个宿舍也好寻呀。”

牛娃说:“我只知道她在国棉九厂里当工人。”

保安问:“就知道这一点?”牛娃说:“就知道这些。”

保安笑得差点岔过气去,喊其他同行保安过来说:“哈哈,这人是个神经病!跑到纺织厂里找人,只知道是个女的。”

其他的保安围上来七手八脚要赶牛娃离开,牛娃赶紧大声喊:“我是来国棉九厂寻我媳妇的!”

保安都笑了,七嘴八舌说:“找你媳妇,啥啥都不知道?谁信?”“是你昨晚没有睡熟,梦见这个厂里有你媳妇,就跑来寻的吧?”“可能是个发淫心疯的在路上碰住咱们厂里的那个漂亮妹子,就跟上跑到这里来了。哈哈哈!”“滚远些!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继续做你的美梦去吧!”一齐都来驱赶牛娃。

牛娃着急了,拼命大声喊叫:“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来找我媳妇兰草的!我们两天前刚刚定婚的!”见没有人相信,还都对他推推搡搡,就向着厂门里面大声呼叫:“兰草,兰草!你出来!我是牛娃,到城里来寻你来了!”又对着驱赶他的保安喊:“你们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立马碰死到你们这门柱子上死球了算了!”吓得保安们都后退了几步。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保安让其他人都退远,自己走到牛娃面前说:“兄弟,我看你是个老实的农村人,可你说不出具体找谁,也没有熟人领你进去,我们要是违反规定放你进厂里去,厂里就会开除我们。我看你既然找的是你媳妇,你就老老实实在一边坐着等,看见她出入厂门就叫住她不就寻见了吗?”

牛娃一听有道理就把自己的行李往小门一边的传达室的窗外挪动,要去那里坐着等候。

正是这时候,兰草转到时候回厂里去吃饭上班,她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厂门口的境况,低头往进走,忽然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似乎说自己的名字“兰草”,就仔细一听,保安们都指着传达室外面的那个提着一串东西的乡下人议论的是“兰草”两个字,她仔细一看,马上大吃一惊:“怎么是牛娃来了?!”来不及想怎么办就赶紧飞快跑进了厂门去。

兰草慌慌张张就下意识跑到了建云住的楼下面作难着不知道怎么去说。

建云回来就一直蒙头躺着不动弹,有同室的回来给他说:“你妹子在楼下站着等你哩。”建云爬起来从窗里看见了,就立即起身跑下楼。

兰草见建云出来了,就着急对他说:“那个人找来了!你说我咋办呀?”

建云听不懂问:“谁来了?你这么着急。”

兰草说:“就是回家里定了婚的的那个人找到厂里来了!”

建云问:“人在哪里?”

兰草说:“就在大门口哩”

建云问:“是你叫他来的吗?”

兰草说:“我哪里会把他叫到这里来呀?他背着几个破包被保安挡在门外边不准进来。我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来找你拿主意了。”

建云略一思索就说:“兰草,你不要怕,我有办法打发他。你还没有吃饭吧,放心吃了饭上班去。这事交给我处理。”回头从他住的男工宿舍楼上喊下来两个哥们,拉到一边小声说了一番,那两个人齐声应答:“好的,没有问题!”一起跑往大门那里去了。

兰草耽心他们去闹事就问建云:“你给他们说啥了?千万不敢去打人家呀!”建云说:“你放心,不会出事的!不早了。你赶紧吃饭上班去吧。”

兰草还是不放心,看已经过了十一点半钟,就提着心往饭堂去了。 hPxxLMwAfwTmWCHtCx9KQvCqNZTPDoSNJzSWlIWoyNaxhRV6NduqRxFa4ZZKU8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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