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什么?”,“怎样读?” 这是我们经常听到学习英语的同学提出的两个问题。学习英语,除阅读之外,当然还有听、说、写、译。这五者是相辅相成、不可偏废的,但阅读是基础。尤其在应用方面,我国极大多数从事涉外工作的人员最需要的还是阅读。阅读,对于自学者来说,更是学好外语的重要途径。
读什么? 现代英美人写的英语。作为精读材料,最好选择一些现代英美作家的作品。要新而不“怪”,就是说,语言既不陈旧,又没有很多奇怪的句子结构和俚语、方言之类;艺术表现手法新,又必须是现实主义的,既不是传统小说的平铺直叙,纯粹的讲故事,又不是“新”得出奇,变成了梦呓式的“天书”。总之,选择读物要着眼于最能起到帮助学习英美语言(进而研究英美文学)的实际效果……
怎样读? 读有精读和略读之分。两者也是相辅相成、不可偏废的,只是要求有所不同。略读从“量”来要求,广泛浏览,达到见多识广,可以容许“不求甚解”;精读则从“质”来要求,务必一词、一句都弄得清清楚楚:每个词的正确发音、它的词性、在文中的意义、色彩、搭配、用法,以及在句子中的作用;每个短语、每个从句在文中的作用和相互关系;每个句子的语法结构,有否倒装或者省略等,句型有无习惯上的特殊之处,以及句子的精确含义。这一切都弄清楚了,才能弄清每一章节的意思和各章节之间的联系。这才算是语言方面真正读懂了,才能理解全文讲的是什么,是怎样讲的,才谈得上文艺欣赏、文艺评论和翻译。
这本 注解本 是为精读而编写的,也可以说,是试图回答“怎样读”的问题的一个探索性的答案。
精读读懂以后,还希望能反复诵读,因为对于外语学习来说,懂和熟是两回事。懂而不熟,可以说并没有完成学习任务。“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熟读不但可以加深理解,提高阅读水平、鉴赏水平,而且直接有助于写和译,间接有助于听和说——达到全面学好英语的目的。
上面这段话是我们在合注的《再会,契普斯先生》一书“前言”中所说的。继《契普斯》之后,今又选择了萧伯纳的《卖花女》加以详注,都是试图用实例来解答“读什么?”和“怎样读?”的问题。
《契普斯》是小说,《卖花女》是剧本。这回选用一个剧本的原因是希望它在大体上帮助读者学习英语之外,还有助于学习口语。借助阅读学口语,通常采用会话书。从会话书中固然可以学到许多现成的日常口头用语,但往往比较刻板,太“规范化”,而实际生活中说的要随便得多、灵活得多。戏剧家模拟人物在实际生活中的对话,像录音一样记录成文字,比一般会话书中的对话更接近实际、更活泼。从不同人物口中,我们可以学到雅俗不同的语言,这对于听懂不同阶层的人所说的英语,也有帮助。
但是,应该强调说明,我们选用这本剧本,决不光是为供学习口语之用的。我们选用这个剧本,首先是因为萧伯纳的语言精练明快,是英国文学史上继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以来第一人,而且这个剧本无论从题材还是思想性、艺术性方面来说,作为学习英语的读物都是比较理想的。
关于萧伯纳 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是现代爱尔兰戏剧家,鲁迅称他为“世界的文豪”,于1856年出生在爱尔兰都柏林一个小公务员的家庭。中学毕业后,因家贫,没有能够上大学,在一家公司里当职员。二十岁时,迁居伦敦。当时英国社会主义运动高涨,他在参加社会活动的同时,开始文艺创作,先是写小说,所著《一个脱离社会的社会主义者》( An Unsocial Socialist ),尖锐批判资本主义。九十年代,他受了易卜生的社会剧的影响,并鉴于英国戏剧界的萎靡不振,决心从事戏剧创作。到1950年萧伯纳以九十四岁的高龄逝世,半个多世纪里他写了五十一个剧本。他惯用似非而是的俏皮话,无情揭露、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种种不合理现象。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宗教、文化无不是他抨击的对象,其影响之大,遍及全世界。然而,他本身毕竟是个改良主义者,所以始终不能指出彻底改造社会的道路。
萧伯纳曾在1933年访问我国,受到宋庆龄、鲁迅等进步人士的热情接待。鲁迅有专文记述,极言“萧的伟大”,说“我是喜欢萧的”,“他说的是真话”,“他说的是直话”(《南腔北调集》)。萧的好多作品很早就在我国有译本介绍。在1956年萧伯纳诞生一百周年时,人民文学出版社曾出版他的戏剧集,1963年又出版了《萧伯纳戏剧三种》。
萧伯纳的主要剧作有《鳏夫的房产》( Widowers' Houses , 1892)、《华伦夫人的职业》( Mrs Warren's Profession , 1893)、《武器与人》( Arms and the Man , 1894)、《魔鬼的门徒》( The Devil's Disciple , 1897)、《凯撒和克丽奥佩拉》( Caesar and Cleopatra , 1898)、《人与超人》( Man and Superman , 1903)、《巴巴拉少校》( Major Barbara , 1905)、《卖花女》( Pygmalion , 1912)、《伤心之家》( Heartbreak House , 1919)、《回到玛士撒拉》( Back to Methuselah , 1921;旧译《千岁人》)、《圣女贞德》( Saint Joan , 1923)、《苹果车》( The Apple Cart , 1928)等。
关于《卖花女》剧本原名 Pygmalion Pygmalion原是希腊神话中的塞浦路斯国王,善于雕刻。他刻了一个象牙美女,名为Galatea,对她迷恋不置,祈求爱神赋予她生命,愿与她结为夫妻。爱神玉成了他的祈求,两人终成眷属。在本剧中,萧伯纳用Pygmalion比喻语言学家Higgins。Higgins用六个月的工夫训练一个满口伦敦土音的街头卖花姑娘,居然使她学会了上层社会的文雅口音、语言和风度。他带她出席大使馆的招待会,她那雍容大方的仪态使四座震惊,被疑为某国公主光临。故事的结局则与神话不同:Pygmalion娶Galatea为妻,而萧伯纳却在剧中以卖花女Eliza(即Liza)和Higgins教授之间的矛盾分歧收场,并在剧本后面加上了一条小品体裁的长尾巴(sequel,本书未收入),写Eliza最后离开Higgins,嫁了一个热爱她的穷小子Freddy。
萧伯纳别出心裁地拿语言学问题作为剧本的题材,讽刺上层社会所谓文雅的语言和风度,鲜明地显示劳动人民淳朴的本质远远高于上层社会的空虚外表。Eliza不能容忍上层社会熙来攘往的浮华无聊,不能容忍Higgins目空一切的高傲、任性,更不能容忍自己成了一个假人。Eliza最后离去,正表示她同上层社会的决裂。她宁愿嫁个穷小子,因为她深信,她和Freddy之间有真正的爱情,他们在一起可以有真正的生活。
萧伯纳在剧本序言中说,在Higgins身上有英国著名语言学家Henry Sweet(1845–1912)的影子。但这与剧情和剧本的中心思想没有多大关系。
《卖花女》写于1912年,1914年首次上演,1916年出版,是萧伯纳最有趣的一个剧本。1938年修改,并添上了一些场景,拍摄电影,也很成功,曾在我国放映。王佐良先生在《萧伯纳戏剧三种》的“译文序”中称《卖花女》“情节有趣,发人深思。至今显得十分新鲜。”这是很恰当的评语。《剑桥英国文学史简编》( The Concise Cambridge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 )也承认《卖花女》是“可喜的喜剧”,但不喜欢它的结局,这正是资产阶级的偏见。1956年美国抒情歌曲作家Alan Jay Lerner把萧伯纳的这部剧本改编成音乐喜剧《窈窕淑女》( My Fair Lady ),把原来的结尾改成Higgins和Eliza“大团圆”,并拍摄了电影,轰动一时。
关于注解 和前注《契普斯》“前言”中所说的一样,“我们是从语言角度进行注解的,力求详尽。如果你觉得有些讲解是多余的,那就说明这些你已经懂了,可以跳过去。相反,如果这样详尽讲解了,你阅读还有困难,那说明这本书也许暂时对你还太深了些,可以先读一些简易读物,作为一个阶梯。注解的详略要正好符合所有读者的要求是不可能的。我们希望读者能够看得出,我们是认认真真地做了这本书的注解工作的,煞费苦心,总想切实有助于我国的英语学习者,尤其是自学者。”
剧本因为都是对话,句子结构和所用词汇比其他体裁的文学作品简单。然而口语常有特殊的表现方法,本书的讲解在这方面特别注意,尽量指出各种惯用法和阐明有些句子比较含蓄的涵义。萧伯纳的语言是现代英国语言的典范,既如上述。剧中在模拟卖花女未受训练前的语言时,出现少数伦敦土语、土音(主要是在第一幕中),都一一注出其相应的规范英语和正规读音。另外,萧伯纳特意在拼法中把ain't、don't、haven't等中的撇号(’)删去,写成aint、dont、havnt等;同样,把that's、let's、you'd、you're、it'll写成thats、lets、youd、youre、itll等。但是I'll、she'd、we'll、it's等中的撇号不删,以免与Ill、shed、well、its等相混淆。I'm中的撇号也不删,因为删了之后似应读成[ɪm]而不是[aɪm]了。对此,我们在这里作一总的说明,注中不再分散地解释了。
本剧有杨宪益先生译的英汉对照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公司出版,1982)。杨译极好。如把详注对照译文研习原著,可以更加加深对原文的理解,更充分地欣赏原文、欣赏译文,学习翻译。
最后,申明一下:为了帮助读者精确了解原文,学好英语,我们的注解旨在讲清原文词义,明析原文的语法结构。注文不同于译文。翻译追求“信、达、雅”,而我们的注文常难免读来佶屈聱牙。好在没有人会把注文当作汉语规范,不会通过注文来学习汉语。但我们还是恳请读者谅解我们的苦心。
我们这样详尽的注解是否有必要,以及注解不当和错误之处,诚望英语学者和读者们予以批评指教。
葛传椝 俞亢咏
一九八五年五月
于汉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