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歆走到他的面前,神色认真问道:“我想知道谈琛是怎么死的?”
“死的人这么多,你却只问谈琛,他是你什么人?”秦风反问。
谈歆沉声道:“是我爹。”
原来如此,秦风忽而放声大笑:“扯平了,竟然扯平了。”
她爹含冤而死,而凶手却猖狂而笑,谈歆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一把抓住秦风衣襟,厉声道:“你杀害无辜孩童在先,又令我爹含冤在后,我抓你入狱一为其平凡,二为祭奠孩童在天之灵,何来扯平一说!”
秦风的脸色突然阴沉可怖,他凶狠道:“他是自找死路,明明可以不用死,却偏偏撞到我手里。让他看见我杀了人,我若不杀他,我还有活路么?”
对,这就说得通了。谈琛不是孩童,秦风没有必要杀他,但看到凶手杀人,就有可能早来杀身之祸。谈琛没有武艺,不过一介布衣耕作为生,又怎能跟秦风抗衡?
她闭上眼睛,再次回想起当初为谈琛验尸时的情形。髌骨、腕骨、尺骨多处碎裂,明显生前受过重创,她仿佛看到秦风对谈琛施虐的场景。遭受剧痛的谈琛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活生生被秦风凌虐致死。
再睁开双眸时,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来时她就一再提醒自己要冷静,秦家兄弟本就不是好人,无论做出多么过分的事都在情理之中,她只是来求一个结果,万万不可对秦风屈打成招,否则未必能够得到她想要的真相。
心中怒火退下去不少时,她才松开了秦风的衣襟,看向他道:“即是想要杀人灭口,为何还要大费周折施虐之死?”
忆起那晚发生的事,秦风唾了一口,骂道:“他是什么东西,骂我禽兽不如。平日我们相处还算不错,我也不想折磨他,我让他给我道歉只要他给我道歉,我就给他个痛快死法。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这样的人会下地狱。我很生气,就打断了他的腿,本以为稍加教训他就会低头认错,哪知他不识好歹,竟然说死后为鬼也不会放过我。这让我更加生气,于是折断了他的手腕,踩碎了他的小腿。”
说着说着,秦风似是又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面色铁青的谈歆:“你给谈琛验过尸,看到他断裂的小指了对不对?那是我折断的,都说十指连心,我本是想让他的心疼上十次,哪知只疼了一次他就没了呼吸……”
谈歆忽然破口大骂:“我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们都是禽兽,是人间祸害。我若是你父母,知道你做了变态杀人之事,定会后悔生下你们这两个孽畜……”
“你给我住口!”秦风大声吼道,他面目狰狞,双眼气的通红。使出浑身的劲儿想要挣脱锁链,想要捂住谈歆的嘴。
谈歆往后退了两步,讥笑道:“不对,说你们是禽兽都是抬举,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你们却专挑熟人下手。全村上下的人都说你们是好人,可你们却杀了他们的亲人。”
谩骂声越演越烈,秦风怒目圆睁,锁链勒进了肉中,鲜血顺着锁链流了出来。
滴答、滴答。鲜血顺着锁链又落在了地上。
秦风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死死地瞪着谈歆,低吼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们不配为人就足够了!”谈歆嘲讽地笑:“没有人会像你们一样带着和善的面纱招摇撞骗、四处害人,是人都会有良知,你们呢?”
“我们不配为人?”秦风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目眦尽裂道:“我们不配为人,难道他们就配么?我爹娘处处与人为善,可是结果怎么样,到头来落的家中良田被人霸占的下场,我与哥哥四处说理,却被人一顿恶打,说我们血口喷人。是啊,谁能想到平日里的大善人竟然会做出那种事来。爹娘抑郁寡欢,很快就去了。邻居见我们没了爹娘,将我们赶了出来,逼得我们只能上街乞讨。可是连乞丐都欺负我们,有一次趁我们睡着,居然偷袭我们。哥哥为了护我,那条腿被人生生打断。”
他眼眶含着泪,却挡不住眼中的凶光,他阴仄道:“就是你口中那些人,逼得我家破人亡,逼的我们背井离乡,逼得我们无处可藏。如今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这也有错?”
谈歆看着面目扭曲的秦风,一字一句开口道:“受了冤屈,可以向官府伸冤,县衙的官府不管,可以去城里的官府,城里的官府不管,还可以去都城告御状。是你们自己选择忍气吞声任人宰割,却心怀怨气怨天尤人。”
“你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秦风不屑道:“倘若不是谈琛死了,你会多管闲事么?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哥的腿很快就会好起来……”
“你是大夫,明知骨头坏死就绝无可能治好,却相信邪门歪道能妙手回春,终究不过是害人害己。”谈歆道:“你们逃离故乡没有状告恶人是错一,来到柳村对村民的善意视而不见是错二,挖空心思骗取熟人信任开设学堂是错三,为一己之私杀害无辜孩童饮其血是错四,被我爹撞见杀人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杀人是错五。你爹娘含辛茹苦将你们养大,本是希望你们能够堂堂正正为人,而你们却一个假死、一个披着假善的外衣,皆不敢以真面目为人,这是错六。押进牢房不反省曾经过错反而将一切过错归结于别人是错七。”
“我没有错!”秦风斩钉截铁道:“错的是他们!”
“秦风!连四岁的孩童都知道有错就改,错了就要跟人道歉说对不起,为什么你们活了二十多年,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谈歆看着秦风的面色,继而摇头一叹:“我为你你的爹娘感到不值。”
“不许说我爹娘!”秦风暴躁不已。
继而又沉静下来,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我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
该说的都已说完,该知晓的也都知晓,谈歆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他如此执迷不悟,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点醒的范畴,她没有必要再一个永远叫不醒的人身上耗费精力,她转身朝牢房外走去。
忽然的,秦风又开始使劲儿挣扎,他大声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