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求求你们,不要抓我爸爸,他是好人……”少女扑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抱住来人的腿哭求着。
“唐潜滥用职权,涉嫌与黑道进行非法交易,警方现在要拘捕他。”
“不!我爸爸是警察,他不会做犯法的事……你们一定搞错了……”
“今日凌晨,一名涉黑高级警司企图越狱,在南湾码头因拒捕袭警,被警方击毙……”
“据报道称,该名警司妻子当日下午坠楼身亡……”
“轰隆”
一声惊雷,唐露从梦魇中惊坐起来。
她满头大汗,四肢冰凉,神色骇然,呼吸急促。
窗外,狂风呼啸,风携着细雨刮进屋内。寒意将她的神智吹得清醒,眼里的幽茫慢慢褪去,她环顾四下。
是梦吗?
她沉沉的吁了一口气,抬手拭去额头的汗。
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两点。外面雷雨交加,给夜增添了几分慑人的诡异。
她好久没有梦到她的父母了。梦里的情景,已是儿时的记忆,事隔多年,她为何突然间又会梦到?
她想起父母的惨死,心里升起一丝悲戚,更多的是难以释怀的愤怒和浓浓的无力感。
唐露对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可她能力有限,不知如何查找事情的真相。
当年她才八岁,她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外界报道称母亲是意外坠楼,只有她知道事实的真相。
可恨的是,当年母亲将他们藏在柜子里,她根本就没看见凶手长什么样子。不过,她从柜子缝隙里窥见对方的某个特征。
她之所以会当警方的线人,也是想在这鱼龙混杂中打听一些线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
她不是没把这事跟康叔叔说过。康叔叔是爸爸的同僚,也是好兄弟,这些年来他对他们姐弟俩也很照顾。他答应会帮她找,可到最后,康叔叔也不禁对她产生怀疑,当时她年幼,又处于极度恐惧中,看错了也不一定。
唐露确信自己没看错,但过了这么久,无疑是大海里捞针,她也不好再为难他,只能靠自己。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屋外的雷声不断,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一种孤独无助的黑暗涌上心头。
当年的惨案发生时,她也身处这样的氛围。
唐露想也没想,打着赤脚便冲出了房间。
当她跑到走廊时,便一头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露露?”萧寒夜微诧的低眸望着撞进怀里的人儿。这个时候她本该在床上睡觉的。
唐露一看是他,没有像平常那般将他推开,反而抱住他。
萧寒夜愣了下,对于她的投怀送抱自然是欣喜,可也不免担忧,“怎么了?”
她摇摇头。小脸贴着他的胸腔,听到男人稳健有力的心跳。头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怀抱竟是有温度的。
萧寒夜穿着睡袍,领口微敞,她小脸正好贴着他的肌肤。他感觉到她小脸的冰凉,目光触及她光裸小巧的玉足,她刚才如此的急促,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似的,连鞋都来不及穿。
夜里有些凉,所幸走廊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
“打雷吓着你了吗?”他如是猜测。
唐露抬眼看他,没有否认。
“别怕。”他拂了拂她的颊边的发丝,见她小脸有些苍白,眸中不由泛起一丝心疼。
他送她回房,将卧室的大灯打开。
唐露轻扯他的袖子,迟疑了片刻,开口道:“你能陪陪我吗?”
“好。”
萧寒夜求之不得。她对他的依赖,一种被需求的满足感盈满他的胸腔。
唐露躺在床上,萧寒夜坐在床沿。此刻她倒是对他没有什么戒心。
外面雷电交加,风雨肆虐,屋内气氛安静。
唐露抬眼看他,随意找话聊,“我怎么回房了,我不是在蒸汽室吗?”
是他抱她回来的吧,可她完全没有感觉。
“你被热气熏昏了。”
唐露呆住。她……被蒸晕过去了?
诶,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猛地忆起自己在蒸汽室是脱了衣服的。唐露抬眼瞪他,眼神游过一丝古怪。
她张了张嘴,想质问他,可又实在问不出口。尼玛,尴尬,太尴尬了。
她一想起那画面,不禁羞恼的红了小脸。偏生他修长的手指还亲昵的缠住她一绺发丝,动作温柔的捋至她耳后。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她的耳垂,令她乱了呼吸。
男人目光落在她绯红双颊,越看越欢喜。
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种暧昧在空气中游离。
好诡异!
不行不行,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
“你怎么那么晚了没睡?”
“听到你房里有动静。”
唐露愣了愣。她知道萧寒夜的房间离她的不远,可是,他的耳力是不是好得有点变态了?她甚至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在她房间里装了摄像头。
“你害怕打雷吗?”萧寒夜问。
唐露拉回思绪,看了眼萧寒夜,他表情坦荡荡的,倒不像是会干那等偷鸡摸狗的事。
“做了个恶梦而已。”她无意识地回了句。
“梦到什么了?”
萧寒夜对旁人都惜字如金,却喜欢跟她说话。但他不擅长聊天,只能顺着她的话。
唐露听他这么一问,方才的梦境又回到脑海中,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叹进了男人心里。
他指尖抚上她微颦的细眉,他不喜欢她皱眉的样子。
唐露抬眼看他。许是梦魇的阴影未褪,许是夜太寥落,无力感袭上心头,忽然想找个人倾诉。
“我梦到了爸爸妈妈。”
一直以来,她都强逼自己坚强,跟她接触过的人,无不觉得她开朗、乐观、阳光、积极,孰不知,当年的悲剧在她童稚的心灵早已烙下了无法抹灭的悲痛阴影。
亲眼目睹至亲被人残害,倒在血泊之中,她满是震惊,无能为力。她仍记得妈妈将她藏在柜中,以一种超乎她这个年龄所能接受的严肃绝决的口吻向她交代。
她虽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却也被吓到了,她不知所措,惶恐不安,只能点头。
双亲的死,留给她的是责任、压力,和挥之不去的梦魇。可没人能够替她分担这一切,为了小宸,她只能默默的承受,强行将自己那不健全的童年心灵缝补起来。
伪装得太久,久到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
“你的亲生父母吗?”萧寒夜问。
“嗯。”唐露点头,看他一眼,说:“你既然将我调查得这么清楚,那么,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父母咯?”
萧寒夜迟疑两秒,老实的点头。
“你觉得,我爸爸是一个黑警吗?”
萧寒夜不擅说谎,“我不了解他。”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他对妻子忠诚体贴,对儿女疼爱有加,他更是一个敬业的,刚正不阿的好警察。他从小便教育我们姐弟俩,做人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作奸犯科的事儿咱不能干。他对犯罪份子从不心慈手软,他受过很多表彰。”
唐露声音被拉进回忆中,幽渺而遥远,脸上却扬起骄傲与崇拜。“爸爸是我的偶像,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够像爸爸一样,当一名英勇的好警察,能够与他并肩作战……”
萧寒夜眸色微沉,心里有不知名的情绪在纠结着。
他没出声,静静的听她娓娓述说。
唐露越说越伤感,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
萧寒夜面无情绪。死亡这个词,对他而言已经麻木了。
这个世界太阴暗,太残酷,人心叵测,命运不济,天作弄人,每天都有人牺牲。而他,也是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的。
可是,看到唐露忧伤的小脸,冷硬的心却微微一刺。
唐露感觉眼眶有点湿润,扭头看向窗外。
男人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将她的头按在胸前。
唐露愣了下,本能的要挣扎起来,他手掌却强势地压住她。
她索性放弃,借这副怀抱慰籍这突如其来的脆弱。
“萧寒夜。”
“嗯?”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你的家人呢。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你父母呢?”
唐露抬眼看他,却见他脸色倏然变得阴郁。
呃,她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你不想说也没……”
“死了。”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漠,似在说事不关己的事。
唐露:“……”
“我母亲很早就死了,我12岁的时候被丢弃在外面,过着自生自灭的生活。”
唐露有些讶异。她一直以为萧寒夜出身高贵,定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才养成这般霸道任性自我的性子。
看来,这个男人也有一段不太好的回忆。唐露没再继续问下去,扯开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关紧要的事。
外面的雷声渐停,夜,恢复静谧。
萧寒夜低眸凝着在他怀里睡着的人儿,唇悄然挽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他在说起自己的身世时,他看到她眼里流露出某种情绪,是同情他吗?
他自己倒是没多大的感觉,家人对他而言,仅仅是有血缘的陌生人而已。他也不在乎自己被抛弃,这些年的磨练,令他足够的强大,强大到他甚至懒得去怨恨那些人。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人,就只有她。
萧寒夜俯首,在她额上轻柔的吻了下。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