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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消失的爱人

我用右手食指滚动着鼠标中间暗红色的轮子,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无聊地翻看着网页,不时吸一口左手拿着的一支Marlboro香烟。徐忆南网上连载的小说《一座古宅的自白》,依旧没有更新。已经一个半月了,她这是在吊读者的胃口吗?我在烟灰缸里狠狠摁掉手中的烟,暗自猜测着,心情烦躁不安。

最近一段时间上门来找徐忆南的媒体,确实比较多,好几拨记者还给我打过电话,向我探问她的行踪和近况。我说不知道,他们不相信,以为我故意隐瞒,有一个女记者甚至死缠难打地追到了我的办公室里,每天准时打卡一样出现。等了几天,没有见到徐忆南,只得怏怏离去。前两天,还有三家影视公司的负责人找上门来,说要找徐忆南合作,高价购买她的小说版权,并商谈影视开发事宜等等。我耸耸肩,两手一摊,为不能提供有效的信息,向他们表示遗憾。

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为了躲避记者的采访,她这一次谁都没有告诉,包括我。我们那天最后一次在办公室里见面,她蹙着眉头客气地跟我说她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来公司,让我全权负责公司的运营,并多次歉然说辛苦我了之类的话。她没有对我说她要去干什么,要去哪里具体要多长时间。我知道她肯定不想让我知道。于是,我开心地预祝她一切顺利,并保证说公司里有我,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放心去忙她自己的事情。我的第一感觉,她要去完成她连载的小说《一座古宅的自白》,因为网上的读者催促更新催得厉害,纷纷在留言区留言说希望尽快看到接下来的情节。不得不说,我也是她的忠实粉丝,只是在她的面前,我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我不想给她压力。默默地支持,当她的坚强后盾,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我了解她的脾气。她在写作时需要绝对的安静。她讨厌在写作时被人打断。她常常一人一猫深居简出,或者跑到别的城市,租下一个海边或山里的房子,一住一两个月,兴尽了再回来。但是她连载的小说,一个半月了还没更新,有点不太寻常。我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让情绪冷静下来,并加以梳理。写作和旅行,是她缓解压力的两种有效方式。我更加知道,她是一个有魄力的女人,大部分事情她都能自己搞定。她不喜欢也不愿意假手于人。可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我的脑海还是对她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当我推开徐忆南家里的大门,看到屋内到处铺满灰尘并发现趴在书桌旁那只奄奄一息的大肥猫时,我知道我的担忧变成了事实。在徐忆南的生活里,那只大肥猫是她亲人一样的存在,她去哪里都会宝贝似的带着它,绝不可能让它独自留在家里。而现在它虚弱不堪的状况,一看就说明她出了问题。我把瘦成了皮包骨的曾经的大肥猫抱起来,直直地盯着它那双无神的眼,似乎它的眼里储存着有关徐忆南的信息。它眼巴巴地回望着我,在我的怀里动了动身子,同时嘴里发出几声细微的喵喵尖叫。我想它应该也在期待我和它能够实现跨物种的交流,它一定有一些内心的感受想要告诉我。可是我们无法达成信息的互译。

我在徐忆南的房间里,仔细地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哪怕一个小纸片的留言也行。可是,除了看到书桌上一碟发霉了的猫粮外,我一无所获。我瞬间陷入到了慌乱的情绪之中,她从我的世界消失了。虽然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但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她。这有很大的区别,就像把一个人在你脑海或心里留下的形象或记忆完全抠掉,必然会留下一个空洞。如果没有了徐忆南,那个空洞大到我无法想象。我的心里一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转着圈圈,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我一定要找到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抱着试试的侥幸心态又拨了一次徐忆南的电话,依旧处于关机状态。她曾经说她在写作上的女神是李碧华,对她那种在读者心目中始终保持神秘的做派,心向往之。于是自觉不觉地,徐忆南模仿起了她来。徐忆南说一个作家没必要跟外界有太多的接触,何况她目前还处在一个瞎写的状态,称不上真正的作家。她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她知道太多曝光和互动只会对她的写作造成不必要的时间浪费。她说她在写作上有着更加高远的抱负,目前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沉潜,而积累和沉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不能一蹴而就。她说她想要说的话都在作品里,能产生共鸣的读者,一定会读懂她认同她。不能认同,说再多也是白搭。她说她不需要那种肤浅的交流和互动,而是渴望深层次的灵魂对话。她的这种有点自傲又神秘的态度,反而更加激起了读者的好奇心,很多人留言说想要见她想要送她礼物。正因为如此,联系地址、电话,成为了她的最高机密,绝对不能泄露。她外出,也警告我们说没事别给她打电话。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绝对需要足够的私人空间。

她究竟去了哪里?我坐在她书桌后的椅子上,点燃一根又一根的香烟,思索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后,我似乎灵光一闪地想到了一个人,警察周玄。他曾经是徐忆南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员,人长得可以用俊美来形容,高大健壮,却又心思细腻。他疯狂地追求过徐忆南好一阵子,情真意切的,又是鲜花又是礼物。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使他穷尽各种浪漫的方法,还是无法得到她的芳心。很多同事私下花痴地议论说他们很登对,一起走在街头肯定能获得最高的回头率。他们还说周玄是一个官二代,父辈中很多人有权有势,他很快就能往上爬升将来前途无量之类等等,并遗憾地说徐忆南没有抓住那样一个单身贵族,真是太可惜了。

最后一次,面对徐忆南的拒绝,周玄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也耍起了无赖。他用充满挫败感的感伤语气说她不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他立马自杀,从十层楼高的公司楼顶跳下去。徐忆南尴尬地笑了笑,说一个成年人应该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要干什么她没办法阻止。说完,她俏脸一沉,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再也没抬过眼。周玄估计没有意料到徐忆南会是这样的冷淡态度,有点面子上下不来,他狠狠地甩下一句话说你会后悔的,然后抱着一直没有送出去的一大捧鲜花,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没多久,徐忆南感觉窗外一个黑影快速闪过,随后不久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地震了一样。顿时,她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觉以为周玄真的跳了楼。她惨白着脸,双脚发软地慢慢移到窗前,然后推开玻璃窗户,探着头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她的心狂跳,眼睛不敢往下细看,脑海已经被事先幻想的一副惨烈场景填满。就在徐忆南准备把目光向下望时,周玄倒吊着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脸坏笑。他把手里的一大捧鲜花,艰难地递给徐忆南,说给点面子收下吧,即使做不成男女朋友,普通朋友也行。他露出乞求的眼神,说他的同事们都在盯着看呢。不知道有什么暗示还是事先演练过,他一说完,徐忆南就听到楼顶和楼层传来异口同声的呼喊声“在一起在一起”。他们不时发出欢呼和尖利的口哨声,像在参与一场狂欢的盛会。徐忆南惊魂未定,她拢了一下耳旁垂下的长长发丝,然后伸出手在的肩膀上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说混蛋,不带这么吓人的。

徐忆南虽然对周玄没有产生所谓的爱情,但对他这个人并不是特别反感,甚至有时候对他的执着还心生感动。但是她知道,他不是她要的爱人。她一脸严肃地说,这个事情到此为止她就接受他的鲜花,如果在此之后他还不死心依旧对她纠缠不休,那么她也不会在乎他今天的面子。周玄憋红着脸,连连点头,说好,好。于是,她倾着身子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鲜花,并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抱了一下,配合着他演这一出戏。她一做完这几个动作,周围顿时响起了掌声、欢呼声以及口哨声,甚至有人还起哄地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周玄的那次大胆求爱行为所造成的轰动,周边公司几乎所有人都是见证者,就连我都以为他已经求爱成功,心里压着石头一样闷闷不乐。后来,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他们最后的诀别,我仿佛又活过来了一样,暗自开心。

再后来,我跟周玄打过不少交道,和他建立起了比较好的友谊。通过他的人际关系,他也爽快地帮我们公司解决过不少问题。了解了以后,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性格爽直的人,有着北方男人的血性,也肯为朋友两肋插刀。自从那次求爱不成以后,他真的把对徐忆南的爱放在了心里,再也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来过,安守着朋友的本分。在周玄结婚的那一天,我和徐忆南还特地一起赶去参加了他的婚礼,送去了最真诚的祝福。他曾私下对我说,如果徐忆南有什么问题,不管是公司的还是私人的,他都一定会不遗余地地帮忙,绝不推辞。

我一把徐忆南消失不见了的事情说给他听,他立刻提高音调着急地责备,说我怎么不早点告诉他,这么久了肯定有问题。凭着职业的敏感,他首先通过公安内部的网络查看了国内外所有的交通信息,可是民航、火车、高铁、汽车,都没有徐忆南的出行记录。他问我徐忆南的车是否都在家里,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又问她是否有跟朋友一起出行的计划。我说她的朋友以及客户我都问了一个遍,都说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最终我们一致认为,徐忆南肯定还在这个城市。

一番侦查下来,周玄也碰了壁,完全找不到突破口。他说城市这么大,找一个人就像大海捞针,去哪里找徐忆南。他摊一摊手,无奈地说唯有等待,等待她自动出现或者有人提供有用的线索。我说就没有别的法子吗?他摇了摇头,说没有,警察又不是神仙,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训斥着一个做错了一件小事儿的员工,周玄打来电话,说有了徐忆南的消息。我一听,顾不得站在办公桌前低头垂耳的员工,立刻兴奋地追问,联系上她了吗。周玄吁了一口气,语调沉重地说,恐怕不是个好消息。我还想继续追问,他匆匆挂断电话,说他还在核实消息的真实性,我最好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共同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在周玄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另一个人。他长相普通,颧骨高耸,幽深的眼窝里不时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他不高,中等偏上个子,衣着破旧邋遢,邹巴巴的蓝色牛仔裤上布满黑色的油渍,泛白的黑色帆布鞋上沾着尚未干透的黄泥。他凌乱的头发漂染过,半是深黄色半是黑色,许久未曾修剪的缘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发型。紧张的缘故,他交叉的十指不停里来回搓着,粗壮肮脏的手指上残留着深浅不一的黑色油污,指甲缝里塞满褐色的泥垢。见我进门,周玄又让他重复一次此前说的话。

他紧张地望了望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开始他的叙说。他说他叫王森,是一名汽车修理工。他毫不避讳地说他喜欢赌博,但是常常十赌九输。因为缺钱,他不时私底下干一些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偷盗抢恐吓等等,因此他在圈子里积累了不少的名气。也因为他做事干脆利落,不留痕迹,并绝对保密,所以很多人愿意出高价找他办事。他说他只认钱,很少关心出钱的人是谁什么样的背景。他也不愿意去了解,以免牵扯过多而陷入别的麻烦。做完一件事,他尽可能地斩断所有指向自己的线索。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很少在警察局留有案底的重要原因。可能觉察到自己泄露了太多,他尴尬地笑了笑,以掩饰内心的慌乱。他说这次因为事关徐忆南,他一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并愿意协助我们的侦探工作。

停顿了一小会儿,他转入正题说大概一个半月前,他为了一笔不菲的报酬,黑暗中在一个即将拆除的古宅子里打晕了徐忆南,并把她送上了一辆超级豪华的汽车。我一听,立刻控制不住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大吼说你混蛋,徐忆南现在在哪里?我激动地挥舞着拳头,真想打爆他的头。周玄慌忙走过来,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并用他厚墙似的的身躯把我们俩隔开,同时说李兄别激动,听他把话说完。

我耐着性子,返回到座位,愤怒地盯着他,眼睛里火花四溅。他笨拙地整理了一下被我扯乱的衣服,接着说他如果早点认出她是徐忆南,他肯定不会做那样的事儿,多少钱也不会干。他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早一步认出徐忆南来,他一定也会中途放弃任务,并告诉她有危险。他说他和徐忆南做过几年邻居,从小就认识,只是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那天因为天黑又下着大雪,他没有看清楚她就是徐忆南。他说他是在最后离开的一刹那,才从他记忆里她小时候的容貌上,辨认出她就是徐忆南。他说这些天里,他每天都在祈祷,希望她不是徐忆南而是其他的任何人。但是,他又没法说服自己,直觉告诉他她就是徐忆南。一个半月来,他每天都处在愧疚和焦虑之中。他多方打探四处寻找,试图找出那辆豪车,找到给他钱的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可是,任凭他怎么打探搜寻,就是找不到半点有关那天傍晚的线索,仿佛那只是他的一个幻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说他后来通过朋友的关系,辗转知道了一些有关徐忆南的近况,他偷偷去过她的公司,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上班了。他也知道只要一报警,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一想到徐忆南可能正在遭受某种危险,他最终还是决定来一趟警察局。随后,他又回忆说从那些人对徐忆南小心谨慎生怕磕了碰了的态度来看,他猜测她肯定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最后,在周玄冷静的追问下,王森又补充了许多当时的细节。随着他的描述,我的脑海里充斥着徐忆南遭遇危险时惊心动魄的画面,以及她可能仍然处在危险之中的可怖情景。顿时,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我恶狠狠地盯着王森,真想扑上去暴打他一顿,方能一泄我心头火山岩浆般奔涌的愤怒情绪。 IU9F8BhSWPqZJAk7yFjDF4oO3af8JRWLYVX0U/bcLplU4NzJaseLf6tfja8zcw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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